年老的教皇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整个教廷大部分情况下都在乌列尔的控制之中，唯一的好消息是，乌列尔并不常在涅鲁斯停留，似乎是更经常呆在南部山脉的兰德费尼——也就是克洛伊和安娜长大的地方。
晚宴的地点选择在教皇的会餐室，在众人预料之中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教皇并没有出席。由时令的鲜花紫红色的“花毛艮”装点整个室内，选择了同样色系的藤蔓图案的编织地毯，衬着明亮的壁纸底色，以及反射着烛光的银质餐具。佣人们已经将它装点好，准备迎接主人们了。
即便克洛伊和安娜再不愿意，也按时出现在了餐厅里。相同面貌的两人，安娜穿着代表着教廷的黑色制服和白色花边假领，圣女天体与七芒星的金属徽记做成了珐琅长链坠在胸口。克洛伊则像是普通的贵族少女一般穿着一件淡黄色长裙，亚麻色的长发中穿插着珍珠链，服帖的披在背后。
“愿僭主的荣光照耀您，乌列尔大人。”
“晚上好，尊敬的乌列尔大人。”
两人先向乌列尔问安，得到了他的首肯后才入座。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餐桌上多了一个人，是平常作为两人看守的雷米尔。
克洛伊并不清楚雷米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要离开教廷是下午刚刚才决定的，理论上雷米尔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但尽管如此，克洛伊还是有些许的紧张。她控制住想要看安娜的视线，强行把注意力转移到餐盘里的西兰花上。
安娜有条不紊的向乌列尔简述最近一个月教廷的事务，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开合着，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一个优秀的机器。
整个大厅里只有安娜一个人的声音，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着这里，雷米尔坐在克洛伊的右手边，安静的仿佛人都不存在，餐盘里的东西甚至都没有动过，仿佛就是来这儿当雕塑的。
乌列尔却对安娜的谈话内容兴致缺缺，他仍旧是蓬松散乱的海藻般的卷曲短发，教廷制服的领口松开几个扣子，斗篷随意的搭在椅子背后。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漫不经心的搅拌着盘子中的蘑菇奶油面条，完全没有吃的意思，只是随意的在打发时间——在终于等到安娜说完以后，他停止了搅拌的动作。
“安娜，你总是这么死板……我们的民众渴望的可是一个温暖又慈爱的圣女形象，”乌列尔将叉子随意一扔，金属的餐具撞在瓷盘上发出当啷的一声，“你得展现给他们看，知道吗？”
他很快又将目标转移到了克洛伊身上：“今天的服装很不错，克洛伊，是王都那边的新潮流吗？”
“感谢您的称赞，乌列尔大人。”克洛伊不敢直视乌列尔，只能将视线锁定在他的下巴上，活像在检查乌列尔的胡子有没有刮干净似的，明明五官端正，是令人信赖的长相，却让克洛伊仿佛从骨头里冒寒气一般，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衣服是侍女准备的，我并不了解。”
“雷米尔也是一样对于穿着方面毫不在意的人呢，这么说来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他指向从一开始就坐的笔直，动都没有动过的雷米尔。“这样我就放心了。”
“乌列尔大人，”安娜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是吗？我没有说明白吗？”乌列尔说道，“明年克洛伊就20了吧？真是一个花儿一样的年纪……教廷抚养了她这么多年，也需要她为教廷做出一些贡献了。我们可恨又可怜的前任圣女，伊芙利特。为了她虚无缥缈的理想竟然葬送了教廷重要的实验资源。毕竟她可是我们唯一的，由复制品生下来并且存活的‘实验体’啊。”
“况且雷米尔在教廷中的自然人里实力也算的上数一数二，我可是非常期待你们能为教廷带来更有价值的样本。”
克洛伊沉默的听着乌列尔的话，握着银质餐刀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她用力的捏住勺柄，强迫自己微笑起来：“愿您的期望得以实现，乌列尔大人。”
得到了满意回答的乌列尔敲敲高脚水晶杯的杯壁，示意佣人为他倒酒。这位大人一贯如此，□□的要求着身边的所有人按照他的意愿行动，并且如他所愿的度过了几十年，直到伊芙利特组织一部分圣卫进行了第一次反抗。
也许今晚他还会遇见第二次的挫折，克洛伊将一块培根塞进嘴里，静静的等待着骚动蔓延到会餐室。并且她本以为这个时刻会非常的紧张，但是事实上，乌列尔带着雷米尔生气的冲出门的时候，她却和安娜伸出食指，在半空中彼此轻轻一勾。
然后不回头的冲进夜色里，她提着裙摆穿过花园，从玫瑰花抢的藤蔓间爬过，任凭倒刺将衣服勾破，胳膊和脸也伤痕累累。因为害怕在涅鲁斯城里被发现，所以只能走下水道，踩着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和老鼠尸体，终于在晨光重新照射在大地上的时候，从污水口里爬了出来。wWw.qikuaiwx.Com
克洛伊扯掉碍事又沾满了脏污的裙角和花边袖口，散开缀着珍珠的亚麻色长发。在水边清洗干净了塞满淤泥的指甲缝和被划伤渗出血丝的脸庞，扶着额头，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畅快的大笑起来。
与克洛伊相反的是，属于安娜和涅鲁斯的长夜并没有结束——在看见被杀死的圣卫的那一刻，乌列尔就意识到了，这是安娜身边的侍卫，而这似乎是一个并不精密的圈套。
“做的很好，安娜。”乌列尔抬起安娜小巧的下巴，贴近她近乎耳语，那仿佛毒蛇一般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你和伊芙利特同样是圣女，也同样的不知好歹。”
安娜整张脸上看不见一丁点血色，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她看上去很害怕却依旧挺直着脊背：“我不明白，如果说是您想要的实验品，我一个人还不够吗？我已经承担了‘真知’的魔力……”
“那你还能够继续负担‘暴烈’吗？‘回溯’呢？”乌列尔仿佛对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抚摸着安娜的脸，温柔的教导道：“你们作为那位【灾厄公主】的复制品，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使用公主原本力量’可能性的容器。可惜的是，自第一个复制品’卡门’诞生后的四百多年里，没有一个能负担两种以上，简直就像我们普通人一样的无力。”
“而伊芙利特的出现，使我们看见了希望。”乌列尔接着说，“她是复制品与自然人结合生下的孩子，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原本你——一个完整的‘复制品’，应该作为伊芙利特的对照组而存在，克洛伊原本应该被销毁。”
“……对照组？”安娜的声音颤抖着，听上去充满了动摇，但是她很快咬牙努力镇定下来，指尖在掌心里留下深刻的印痕。
“感到荣幸吧，因为你们代表了教廷实验的两个方向。可惜的是伊芙利特已经死了，所以只能让克洛伊成为你的对照组了，”乌列尔的眼神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抱歉，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的孩子成为你的对照组……毕竟，我们需要的是第二代，最好能尽快的有第三代……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要是能通过改进‘工艺’缩短时间就好了。”
“工艺？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安娜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乌列尔捻着自己耳边的发丝询问雷米尔道：“你觉得呢？”也不知道他问的究竟是安娜的问题，还是自己对于工艺的提议。
不过对此，雷米尔依旧木头一般的保持着沉默，只回答：“您决定就好。”
“那么闲话就到这里，”乌列尔捏着安娜脸将她推在地上，“克洛伊呢？”
原本瑟瑟发抖的安娜突然安静了，连同着她表现出来的伤心和不可置信。她冷漠的笑了一声，慢慢站起来拍拍裙摆上沾到的灰尘，向乌列尔行了屈膝礼，好像她精湛的表演终于落幕一般细语道：“我知道这种拙劣的把戏一定骗不到大人，所以真正声东击西，拖延时间的‘把戏’……是我哦，乌列尔大人。”
乌列尔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给面子的拍着手赞扬她：“勇气与牺牲……真是一种高尚的品德，”转而随意吩咐雷米尔道：“去喊施瑞德过来，我们的圣女大人需要一点小小的教育，另外提醒他注意点，别弄得太难看，毕竟下周末的祷告圣女还要出现。”
“处理完这个东西，记得去把你的‘未婚妻’追回来。”
这是安娜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教廷的惩戒室，有一段时期安娜与克洛伊对这间小黑屋十分的熟悉，但好在还有彼此能相互支撑，安慰着度过黑暗而冰冷的夜晚。
只不过即便安娜现在只有一个人，也要努力的撑下去。
她扶着墙爬坐起来，感觉到双腿极其细密的剧痛，几乎让她重新晕过去，浑身上下的衣服浸满了冷汗，冰凉的黏在身上。
“我把您的双腿所有的骨头全部碾碎了，感觉如何呢？”施瑞德站在门口虚伪而恭敬的问候道，“毕竟尊贵的圣女也可以不需要走路……反正您本来就看不见，不是吗？”
只不过这种时刻那虚假的面貌只会让安娜觉得更加恶心，好在她本来也看不见，否则怕是连带着胃部也要因此人而痉挛起来。
凡不能杀死我的，必将使我变得更坚强。安娜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的说道……星辰沿着命定的轨迹开始前行，你所期望的事情已经掀开序幕，伊芙利特。
现在，请您保佑克洛伊吧。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病友互助小队更新，第 10 章 第九章 间奏和对照组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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