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沁喘着粗气,勉强吐出几个字来。
刘沁跟着了悟学医多年,这个空空是知道的。听得她说无事,心不由安了大半,便为自己的主子说好话:“听说十郎被拘了,我家郎君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今儿若没劫人,明儿我们也准备闯大狱。”
说到这里,八卦之心顿起:“刘娘子,大狱那边守卫森严,关卡重重,公子想了整整两天,才想出一个拼一把的法子,你是怎么将人弄出来的?”
“关卡?什么关卡!”刘沁不解,她就只见了几个烂醉的狱卒,哪里有什么关卡?
空空惊得瞪大了眼睛:“晋阳大狱里,五步一卡,十步一查,重兵环绕,你没看到?”
刘沁摇头。她根本就没看到任何军士!
此时,侍者送来热水和外伤的药物,刘沁只得暂时按下疑惑,匆匆洗了手脸,另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敢靠近床边,为崔邃仔细检查。
崔邃受伤极重,胸前背后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腿伤得尤重,哪怕平躺在床上,形态也极其怪异。
了悟医承太医署,善查脉辨症,虽在灵隐寺为僧时,也为一些平民接过骨,但研究不深。刘沁更是知之不多。
原本以为只是骨折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她想下手救治,却不知,能从哪里开始!
见得刘沁、崔邃来,崔迢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没日没夜筹划了两日,让他原本就不甚好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此前强撑着,如今稍稍松懈下,便觉头眼发昏,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定了许久,觉得稍稍好些,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让侍者用椅子将他抬到崔邃住处。
一进来,便瞧见刘沁流着泪手足无措,不由怒上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女人竟然还在浪费时间!
只是他涵养极好,从来生气的时候不
开口说话也不决断事情,几息后,他冷静了下来,淡然道:“不必犹豫,目今也请不来大夫,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嘴上平淡,双手却揪着椅子都暴青筋了。
“我需要平直的木条作支架。”
崔迢说得对。刘沁冷静下来想,此时,只怕李落落已经开始大肆搜城了,崔迢这边虽然时常请大夫,但贸贸然在这个点去请一个擅长接骨的大夫,无疑此地无银二百两。
只能她上,也唯有她上!
她闭眼,静静将医书上那关于接骨的寥寥几页默背一遍,将思路理清楚。睁开眼时,空空已准备好了许多长短不一,粗细不已,宽窄不一的平整木条。
拿出剪刀,将崔邃的衣服全部剪开,她仔细摸索判断,得出结论:右腿小腿骨折,左腿大腿、小腿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倒是先料着可能会有骨折的情况,她有提前准备好的药膏。空空拿过来的药里,也有各色续骨的外伤药,刘沁一一检视了一番,其中有几种是宫廷贡药,十分珍贵,比她昨日里匆匆制作的,会好很多。便舍弃了自己的,拿了那盒上贡的药。
在正骨之前,她要给崔邃的双脚抹上这续骨的药膏,以促进骨头的生长。一盒药膏,价值只怕千金有余,寻常跌了骨头,小半盒就够“奢靡”了。
但崔邃伤重,一盒子满满的药膏,涂完后就只剩些残渣了。
涂完药膏。她就着空空的手挑拣木条,神色严峻,眉头紧凑,比划来,比划去,犹豫了许久方捡出三条木板。
接骨讲究“快”“准”,她双手对着崔邃的右小腿,演示了一遍又一遍,却就是不敢下手。wWw.qikuaiwx.Com
崔迢心里很急,早就不耐烦了。但他深知,这个时候绝不能催促。他只静静地看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屋内的灯还没有熄,窗外的晨光就闯了进来,整个屋子渐渐亮堂起来。几只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欢快庆祝自己又能见到太阳了。
一缕阳光晃到了刘沁的眼,她瞥过脸去,透过紧闭的窗,她感觉到了东升的旭日,新生的太阳已经开始普照大地,人世间,将迎来新一轮的希望。
崔邃,这个向来受造化钟爱的人,一定会受昊天,受诸天神佛,受那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庇佑的吧?
“求求你们了,请庇佑他吧!”
默默祈祷了句,她不再犹豫,下手一把将他的右腿拧转过来。
昏迷中的崔邃吃痛,猛得醒转过来,惊得就要暴起,但空空等几个小厮将他死死按住,除了冷抽,他哪里都动不了。
刘沁很是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用布条将他的右腿绑了个结实。
意识到是刘沁在帮自己接骨,崔邃愣是将挤到喉咙口的嘶鸣给咽下去,只大口大口喘着气,紧紧闭着眼睛,不吭声。
见他醒了,刘沁愧疚地告诉他:“左腿还有两处。”
汗水如淋漓的暴雨,不断地从他的额头脸颊渗出来,冲得脸上的血痕更加斑驳了,狼狈得不成样子。此时此刻,任凭谁,只怕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个英俊潇洒的崔十郎。
“你,动手。难不成,我还,不如你。”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努力想咧个笑来,但在疼痛的压迫下,这个笑显得过分狰狞。
刘沁无奈,这个时候了,还要争抢!不忍看他,强忍着泪水,打起精神,去动左脚。
疼痛如锥心的刀子,从脚上,从心里,从每一处神经的末端,统统都汇聚到他的脑海里,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吭声。只有不断暴出的大汗和额上那鼓起的青筋,稍稍透露出他的不轻松。
刘沁强忍着不去看他,处理好大腿断处,便马上转移到小腿上了。
待得她将绳子系好,想告诉崔邃已经弄完时,却见他没能坚持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了。
慌得刘沁眼前一黑,差点倒地。定定神,再次细细诊脉,崔邃的脉象很弱很弱,情况非常不好。
但此时此刻,除了继续,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腿上的伤已经处理好,身上都只是皮外伤罢了,清理干净,上药,虽然繁琐,但并不繁重。等一切忙完,日已过中,直起身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幸好空空手快,将她扶住。
直静默了半个小时,眼睛也没有复明。刘沁心内不由凉了半截——她旧疾复发了!
最大的问题是,半日前,她为了多带伤药,将一直贴身携带的备用丸药留在了郡王府!
这个已经消失无影近两年的“家伙”竟然在这个点上卷土重来,杀她个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哈,上天之眷顾她,果然是从来没有武德可讲!
“怎么了?”崔迢见她久久不起身,只低着头背着身靠在床边,暗感不对。
“没事,”刘沁站起身,但仍然没有转过来,低垂着眼眸,语气平静,“熬不熬得过,只能看他自己了。”
崔迢自然有办法可以联系上郡王妃,将她的药弄出来。但她也不能不防,这家伙也可能会嫌她碍事,直接将她扔出城外,声东击西,以保崔邃性命。
她平静地将自己需要的药材罗列了一大长串,让崔迢给她准备到这儿来。并且熬药的小火炉,罐子,一并送到房间来。
这个时候买药,肯定很容易遭盘查。就算是崔迢一直病着,用药从来不曾断了,但新增如此多不相关的药材,想要弄到,恐怕也很麻烦。
崔迢一一听了,却没有任何犹豫为难,只“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只是,临走前,竟没忘也为难兼恶心刘沁一把:“小十这些日子离不得人,就幸苦你贴身照料下。好在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向来也没什么避忌的。”
刘沁没有理会他,这种程度的言语讥讽,于她不过毛毛雨罢了。而且,他确实也没说错,这些年,他与崔邃,确实没什么避忌。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她只是一个死士。
等他们出去了,她摸向床空余处径直躺下。她很累了,需要休息。心里也还存着一份侥幸:休息好了,眼睛亦或者能够不药而愈。
刚才她报给崔迢的药材里有她自己需要的药,她没有炼药的能力,即使了悟大师的方子很详尽,她也做不到。唯今之计,只能按着药量及制作过程,熬制汤药,至于效果如何,就只能听天之意。
从客房回来,崔迢身子再承受不住,倒床睡去。可真躺倒在床,却根本睡不着!
院子里的人都是他这些年培养的死士,不存在背叛的风险。刘沁、崔邃进来的路线,他也安排人去查看了,抹平了所有痕迹。
听说李嗣源今日一大早就往李落落府衙去了,这个点还没有回来。只是,狱里少了个人,整座晋阳城却安安静静的,这极不正常。
听空空说,刘沁进狱救人,只碰到了几个醉酒的狱卒,根本就没见着什么守牢军士,这,也很不正常。
李落落是晋阳令,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还能禁锢他不任意罔动的,是郡王妃刘氏的手笔,还是李克用落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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