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先撇开这话不提，另起一头：“我今日将赵家灭门一案结案呈报，你猜我定的凶手是谁？”
姜绥摇头，她这几天在西厂净是抄写《心经》了，消息不通，怎么知道，“总归不是妖邪。”
容澈微微一笑，笑容里意味深长，“偏偏我问的就是妖邪的罪过，不巧白狐撞上来，我只好顺势说是狐妖伤人。”
姜绥一怔，“可你先前说……”话到嘴边，姜绥脑筋转了几圈，之前在赵家所见种种，以及尚越当时的惊恐，显然屠戮赵家之人极具权势。姜绥当时甚至想到背后主使可能是姜缨甚至是父皇母后，怎么如今容澈又绕回市井传言上来？
“权力是最好的凶器。”
容澈曾言瞬间打通姜绥不解之处——强权之下，不仅死者彻底沉默，追查者也应当沉默。那白昼群出的狐狸便是背后之人给出的引导，懂事的，自当顺势而为。怎么偏偏是狐狸，姜绥恼闷。
“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容澈见姜绥垂头沉思，挑了挑眉，指尖抬着她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为夫定然知无不言。”
姜绥有太多想问的，想了想，她斟酌着字句，“那狐妖……是如何杀人的？”
容澈轻叹一声，“狐狸，看着狡猾，却是被人当枪使的小蠢货。披一张人皮，才成为邪祟。”
总被容澈说蠢，姜绥乍一听差点以为又在骂自己，插话道：“夫君的爱驹名叫狐狸，如今要拿狐妖治罪，夫君怕是心里不痛快吧？”
容澈轻哼一声：“带累我小狐狸的事，又何止这一桩？我总要把那些暗中使坏的，全都记下，一个一个收拾。”
姜绥专注地看着容澈，觉得他说起护短的话尤其惹人爱，不自觉想问，“夫君对马儿都这样好……对我使坏的，夫君也会收拾么？”
“我自会护你，但你也要聪明些才好。本来，凡事总要自己看到想到才算学到。”被亮晶晶的眸子凝望，容澈心头一片柔软，“但证据都在死人身上，看着害怕，也晦气，你就听我说着，好好记着。”
“赵家的金鱼死在水缸里，原因你是清楚的：水中盐分太重，鱼体脱水干瘪。同样，赵家其他死者身体也有脱水的痕迹——只在口鼻部——夫人，你能想到什么？”
“说明死者口鼻可能被盐水浸泡过！赵家上下是溺水而死？！”
容澈点头，“算对了一半。夫人在闺阁中，可曾听说过厂卫行事狠厉，手段令人闻风丧胆？”
容澈说话转折太快，姜绥来不及想他话里意思，点头：“知道，尤其夫君名声在外，旁人都说但凡夫君问话，没有问不出的。”说完，姜绥觉得不当，毕竟容澈的名声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转头看他，容澈浑不在意。
“审讯问话，自然是自己先有把握才有的放矢，知己知彼，不怕对方不说实话。”容澈道，“厂卫通用的刑罚有不少，其中一种要命的，名叫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姜绥听了个糊涂，这名字听着吉利，怎么是要命的？
“所谓加官进爵，是在受刑者面部叠放桑皮纸，纸张轻薄，用细细的水雾喷湿了便能紧密地贴合面部【1】。受刑者初时还能呼吸，到六七层，体弱的就窒息而死，身体健壮的，至多熬到九层，也就没了气息。如此死法，无伤口无血腥，若不是临死前窒息的痛苦，也算是个留下全尸的体面下场。”
容澈娓娓道来，姜绥听得懵了，半晌才呐呐吐出几个字：“那……为什么叫……”
容澈呵地一声轻笑出来，“原是造这刑罚的贵人起的名字，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听着像是恩赐。也算贴切：有些促狭鬼行刑时，每贴一层桑皮纸都有一番升官发财的吉利话，更增受刑者心里痛苦。再者，桑皮纸一层一层叠上去，贴合五官，水分干了就成为干硬的壳子，面具似的。知道大戏开场前天官赐福么，也是戴着面具的，这不就是加官么？”
残忍的手段从容澈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一门精致又深厚的手艺，姜绥毛骨悚然，低头看容澈骨节分明的手指，这样的手，也会往人脸上一张一张“加官”么？
“怕了？放心，我从不自己动手。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反复洗了手再回来。”容澈戏弄地捉住姜绥双手，攥得紧紧的，眉眼含笑。
姜绥哪还笑得出来，结巴着说话，差点咬到自己舌尖，“所以……赵世济，得罪的是……厂卫？”
“傻。”容澈用一个字否定了她的疑问。
“那……是皇子缨？”
“更傻了。”
“那就是——”姜绥心脏都快跳出来。
“不用猜了。狐妖就狐妖罢。”容澈截断姜绥即将出口的话，目光幽深，“该死的人死了，为何死，如何死，并不重要。”m.qikuaiwx.cOm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姜绥问。
“引以为鉴。”容澈意味深长道，“赵世济其人，奸滑自私，唯利是图，本来小心行事也算一本万利，可偏偏人总是贪心不足，妄想沾染不配拥有的东西，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死到临头才觉得错漏百出，后悔不已。”
姜绥又听了个糊涂，赵世济到底贪图了什么，竟落到如此下场。
容澈话锋一转，“再说季乘龙，人我确实见到了，可姜缨送他到我面前的目的却并不单纯。季乘龙有些本事，能断言生死，但人事远比天命复杂，他那些糊弄人的话不过是攀咬几个与本案毫无关联的人，替姜缨排除异党而已。前言不搭后语，我只当听了个笑话。”
姜绥仔细梳理，从容澈对姜缨直呼其名中听出些端倪，如今安国就一个皇嗣，朝臣结党讨好也是情理之中，容澈却对姜缨十分不屑。姜绥很不害臊地把原因归结于自己。
“这样说来，季乘龙果然收了姜缨做徒弟？”姜绥想起缄默之药，平添几分恐惧，若季乘龙真是这样厉害，得让容澈早做防备，姜绥还是想对容澈和盘托出自己重生之事。
“他倒是想。”容澈笑开，“姜缨心眼极多，一个隔世修炼的道士哪弄得过他？不过，我顺水推舟给季乘龙出了些点子，只要季乘龙替我办事，我自然能让他带徒弟回峨眉。”
“那安国皇位不就无人继承！”姜绥脱口而出。
“皇位，是个好东西，怎么会没人继承呢？”容澈对姜绥深深一笑，笑容令人背后发冷，“好东西，想要的人，多着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权宦心尖宠（重生）更新，第 22 章 撤厂（三）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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