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熙内心焦灼,不知霜儿找回几分元神,眼看着就要到了百日之期,他给霜儿诊脉,霜儿的脉息时强时弱,时平静如常,时搏动如鼓,时若将死之人,时若体健之人,平熙内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只是面上仍平静如常。m.qikuaiwx.cOm
这一日,霜儿的脉息稍稍平稳些,平熙忽然想起一事,自己变幻出刻刀,坐在霜儿榻前雕刻一支木簪。
霜儿睡醒,见平熙忙碌,自己并不搭话,只是看着平熙,过了一阵子,她伸出手去,像是要平熙手中的木簪,平熙递与她,霜儿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阵,那木簪上刻着重楼芙蓉,霜儿忽然冷笑一声,将那木簪扔给平熙,自己翻身面朝里躺下,任平熙怎么呼唤,霜儿也不答话。
平熙本意是用木刻助霜儿忆起天宫之事,谁料好似惹恼了她,平熙只得收了这些物件,心中颇有些懊悔自己行事鲁莽。
就在这时,院外有脚步声,来人却是苍垚,原来苍垚自那日发狠赌咒再不去天宫后,果真一次也没去过,倒是少蘅身子渐渐好转后,去苍灵界找过苍垚多次,苍垚见少蘅神态恹恹的,心中不忍,反过来倒是好言抚慰少蘅,少蘅知苍垚心中苦楚,见苍垚安慰他,自己也不忍心,于是又好言劝慰苍垚。
二人一时间到比往日又亲近许多。
这一日,少蘅来苍灵界告知苍垚,北帝带着霜儿嫩藕化成的肉身下凡去寻找元神去了,至于去了哪里,连吴双也不知。
苍垚闻听此言,大喜,如此说来,霜儿有望重修本元,回归仙身,重登仙界。
少蘅摇头叹息,道:“只怕是难上加难,”他又将东帝的话复述一遍,这自然是吴双说的。
苍垚闻听此言,知道东帝所言不虚,只是心有不甘,他待少蘅走后,思虑要下界去寻找北帝和霜儿,可是凡间之大,去何处寻找,思来想去,还是去霜儿作为凡人那一世的地界去寻,说不定有些希望。
因此苍垚来到此处,果然在这里见到北帝和霜儿。
平熙本打算不让苍垚见霜儿,怕他扰乱霜儿元神,后又思忖,说不定苍垚能让霜儿记起什么,加速元神重聚。因此他嘱咐苍垚不可乱说话,方才让苍垚进到霜儿卧榻前。
霜儿正面朝里躺着,苍垚走到她的近前,低声唤道:“霜儿,霜儿。”
霜儿慢慢扭转头,看是一个年轻公子,面容俊秀,她在榻上坐起,似乎要下地见礼,苍垚忙摁住她,道:“妹妹躺着吧。”
霜儿半靠在卧榻上,见来人叫她“妹妹”,她眨着眼睛,似乎在回想。
苍垚见她不语,便知她不认得他,不由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在霜儿身边站了一会,忽然微微一笑,自己俯下身去,忽然显出他的真身——一只苍鹰。那苍鹰蹦蹦跳跳蹦到霜儿的身上,低下头用头顶拱着霜儿的双手,又扭过头去用喙去啄自己的右翅,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叫声,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
霜儿忽然面上一喜,惊叫道:“苍垚兄长。”
苍垚这才又现出人身,笑道:“妹妹认出我来了,可把兄长累坏了。”说着便坐到霜儿的榻上。
平熙见霜儿认出苍垚,心内大喜,见苍垚和霜儿如此不拘泥礼数,又有些醋意,只是不好发作,霜儿和苍垚只顾说话,二人谁也没瞧见平熙的神情。
霜儿道:“兄长,我这是怎么了?只觉得灵台混沌,这身子也是乏的很,整日酸软无力,心中痛楚,只是不知缘由,敢是我要死了?”
苍垚笑道:“妹妹可是自己吓唬自己,你只不过是大病一场,久病初愈,自然身子弱些,过些日子就好了。”
霜儿道:“当真?”
苍垚笑道:“兄长何时骗过你?”
霜儿点头,笑道:“确实。”
苍垚思忖一阵,缓缓问道:“妹妹,可曾记得天宫的事?”
霜儿想了一阵,道:“糊涂的很,只记得我入天宫,和青芷在一起,好像有位仙君给我等降甘露,设‘隔阴之迷’,”霜儿说到这儿时,苍垚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平熙,平熙脸上微微一笑,霜儿又道:“只是,我不记得那位仙君的名字了。”苍垚嘴角一动又望向平熙,平熙脸上又是淡淡的。
霜儿接着说道:“后来,我就进了藏天阁,我记得我读了好多书,这些日子我倒是想起好多书上的内容,不如兄长考我一考,看我记得是否有错?”
苍垚笑道:“妹妹大病初愈,不适宜劳神费力,改日兄长再陪妹妹查书,可好?”
霜儿点头。
苍垚又道:“藏天阁之后的事,你记得多少?”
霜儿低头思考,半晌方才言道:“无非就是些酿酒、做糕、炒边果、修炼法术和剑术的杂事,倒没有什么大事。”
苍垚和平熙对望一眼,霜儿只记得这些琐事,偏偏把那剖心阻止北帝羽化,沅乌台替北帝挡下妖魅利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知这是她元神混乱的缘故,还是她不愿记起的缘故。
苍垚因为平熙的嘱托,不敢乱说话,只得把自己平时听来的戏本子讲给霜儿听,又把自己平日玩的小东西变化出来教给霜儿,霜儿看起来倒是颇为开心。
天色将晚,苍垚告辞,霜儿恋恋不舍,道:“兄长明日再来。”苍垚答应着去了。
平熙和苍垚走到小院门口,苍垚微微叹息一声,道:“殿下颖悟绝伦,自然也看出来,霜儿有些不同往日。”
平熙一愣,他虽这些日子和霜儿日夜厮守,但终究不如苍垚和霜儿在一起的时日多,算起来,苍垚和霜儿相识已经三万五千多年,平熙真正和霜儿在一起也不过是他羽化之后的事,虽然当初平熙曾在翕晨金台教授过霜儿剑术,那只不过是为新晋元君授课罢了,算来,平熙和霜儿朝夕相处只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
平熙眼中有疑问。
苍垚便知平熙不知,便道:“霜儿的性子虽有时执拗,但心地纯良至极,绝不肯做伤害他人之举,可是我今日见了霜儿,看她眼中偶有流露,竟与往日有些不同,我不过是与霜儿熟稔,才能察觉,只是这不同之处我也说不好,但是似乎有些戾气。”
平熙想起东帝的话:只怕霜儿的元神寻回来,也会有妖魅二族族主的气息,未来不可测。
平熙淡淡道:“六殿下多虑了,当日本君在翕晨金台假意要杀霜儿,霜儿眼中便有些戾气,想来,她从一介小仙只用区区四万年就修成元君,现如今,她若重修元神,就是上仙了,自然体内有些不同于常人之处,也方才有此成果。如今,她只不过是元神混乱,内心无法安住的缘故,因此这点不寻常就流露出来。无妨。”
苍垚点头,道:“还是殿下目达耳通,是小仙多虑了。”
平熙淡淡道:“霜儿和你倒是极好的,竟然认出了你,实在难得。”
苍垚不知平熙这句话有何深意,不敢贸然答话,思忖一阵,方道:“当初小仙如若不是蒙霜儿施救,小仙恐早就被那穷奇射杀,灰飞烟灭,如若果真如此,我父王与那穷奇一族定有一场恶战,那穷奇一族生性杀戮,虽然畏惧着北帝殿下,但是对我父王却一直耿耿在怀,届时,双方谁赢谁输都难定论。因此说,霜儿不仅是救了小仙一命,还救了苍灵界生灵,甚或止了四界一场恶战,因此上,小仙对霜儿感激涕零,偏偏霜儿又是个极重情重义又极洒脱之人,和小仙的秉性甚是相投,因此上我们二人才义结金兰,做了兄妹,小仙待霜儿自当是做亲妹妹看待,霜儿待小仙自然也是做嫡亲的兄长看待,这是天界人所共知之事。”
平熙见苍垚解释这些,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这些年来倒是有劳六殿下照顾霜儿了。”
苍垚施礼,道:“殿下客气。”心内不由暗想,我只当这北帝是因为霜儿替他挡下妖魅利剑,于心不忍,方才带霜儿来此处修复仙身,可是看这样子,这北帝好像对霜儿动了情愫。想到这儿,苍垚心内又笑自己,这百万年的北帝从来都是无情的,怎能动情!
只听平熙又道:“本君听说苍灵界有一株纨素流苏,曾经开过花,不知道可还有花?或者花蜜也可。”
苍垚道:“有,当年小仙曾经让蜜蜂采流苏花酿蜜,小仙明日便给殿下带来。”
平熙点头,苍垚告辞离去。
次日,果然苍垚带了流苏花蜜来,平熙把那花蜜用泉水化开给霜儿喂下,霜儿自觉灵台晴明许多。这流苏花最是醒脑开窍,今日一试,果然不假,平熙见霜儿神色清醒许多,心内大喜。如此三日之后,平熙又将那赤色砗磲珠串取出,这珠串当初乃是南海龙王送与平熙的,龙王为这珠串注入南海独有的龙晶珠,这珠串安神镇惊,最有奇效,龙晶珠还能收捡消散的元神,前些日子,因为霜儿元神太过散乱,平熙怕贸然使用这龙晶珠会扰了霜儿自身的元神,因此不敢使用,这几日他见霜儿脉息平稳,灵台渐明,方才取出来,夜里趁着霜儿睡着,平熙施法术,让这龙晶珠跟随霜儿的元神去追寻散乱的元神残片。
这龙晶珠果然有奇效,每每霜儿醒来,平熙都能查到她比昨日又好上几分。
平熙内心欣喜,只是面上仍是淡淡的,每日按时为霜儿服药,伺候饮食起居。
霜儿眼看着灵台渐渐晴明,对待平熙却是日渐冷淡,平熙不明就里,也不敢贸然追问。
苍垚倒是日日都来,他见霜儿一日好似一日,喜形于色,每日想方设法逗霜儿开心,平熙心下虽有醋意,但为霜儿着想,也只能如此,况且他也不会讲那些逗趣的笑话,说那些戏本子上的段子,苍垚定是从那凡间学来的这些。平熙暗想,等回到天宫,一定严加法度,仙人私下凡间,必当严惩。
这一日是霜儿重修元神的第九十九日。
平熙在霜儿卧榻旁睁开眼时,榻上已没有霜儿的身影,平熙一惊,忙起身寻找,院里院外,不见霜儿,又出去寻找,仍不见霜儿。
平熙只得唤出地仙,地仙一脸愧疚,道:“昨日和其他地仙吃酒,贪杯,一时喝醉了,未曾察觉有仙人出入。”
平熙茫然走回屋内,方才发觉案几上有一封书信,只有几行大字:断欲去爱,识自心源;内无所得,外无所求;礼佛西天,无缘天宫。
旁边是一绺头发,这分明是断发明志的意思。
这两句话分明是当日平熙在幽冥府劝慰霜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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