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失去的温暖让陆雅兰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怅然,来不及细想,她连忙跑过去查看红杏的情况。
“红杏,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郜和平那个人渣下手极重,红杏被踹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她借着陆雅兰的力道想要站起来,右腿一用力就传来钻心蚀骨的痛。
红杏身子一歪软倒在陆雅兰怀里。
“呀!”
承受骤然压过来的体重,陆雅兰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向后退去,眼看后腰就要嗑在桌子角了,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抓住红杏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提起来。
陆雅兰怀抱一空,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她这才看向帮了自己的人。
拽起红杏的后衣领,应、应该也算帮忙吧?
陆雅兰有些不确定。
眼前的男人还是和乾云寺时一样,军装长靴,身形高大挺拔,没有戴军帽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冷峻深邃,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看上去面无表情,但陆雅兰能感受到他此时不悦的情绪,而比相貌更出色的,是那一身冷锐强大的气势,这让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忽略他英俊到美丽的外表。
牧承尧冷着脸,用与表情截然相反的轻柔动作将红杏安置在椅子上,然后向旁边示意。
门口那一堆人中立马走出来一位穿着衬衣西裤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蹲下来,迅速检查了红杏全身,其干脆利落的动作说明他无数次处理过这样的伤患。
“右腿骨折,胸口处按压有强烈痛感,疑似有内伤,这里不方便检查,得送去医院。”
陆雅兰见那男人站起来了,连忙握住红杏的手,向他道谢:“谢谢你医生,红杏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陆雅兰又焦急又自责,每次她逞能最后都要连累红杏,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红杏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如果不是这里聚满了人,她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陆雅兰眼眶微红,带着祈求的看着贯丘同,似乎一言不合成串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贯丘同能在糙汉子的哀嚎声中给人开膛破肚,眉毛都不会皱一下,面对陆雅兰这个欲语将泣的娇娇女却难得有些迟疑。
他推了推眼镜,怜香惜玉的心思大起,拿出一贯哄骗女孩子的手段,温声细语安慰:“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放心,有你这位善良可爱的主子,她一定不会有……”
贯丘同忽然感觉浑身一冷,似乎光着身子置身于寒冬腊月,他一僵,顾不上和陆雅兰说话,连忙后退,直到用同僚强壮的身躯挡住自己,那冷冽到能洞穿他的视线才消失。
陆雅兰还在等医生的下文,就见这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人群里,她疑惑不解:“医生?红杏伤得重不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能把人冻僵的视线又来了!
贯丘同恨不得回去拍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让你嘴欠!
他在内心狠狠唾弃自己。
因为医生沉默不语,陆雅兰有了不好的预感,眼神也越来越绝望,她无意识地攥紧红杏的手,似乎红杏这样就不会离她而去,“医、医生,您说吧,她怎么样,我能撑得住!”
“咳!”
眼看陆雅兰误会了,贯丘同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同僚幸灾乐祸的眼神和那道越来越重的杀气重新越众而出,“陆小姐你误会了,这位红杏姑娘伤得是有点重,不过我初步判断应该都是皮肉伤,最多就是断根肋骨,问题不大,这里没有设备,只有到医院才能进一步检查。”
说着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被人制住,捂住嘴的郜和平,“以这人的力量造不成什么大伤害。”
“断根肋骨”一直回想在耳边,声音越来越大,震得陆雅兰耳膜发疼,以致于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医生后面说了什么。
陆府曾经有位老仆被马踹了几脚,断了一个肋骨,当夜就离开了人世。
陆雅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任性妄为又一次让红杏替她付出了代价。
想到红杏冰冷地躺在地上,不会再回应她,不会再和她开玩笑……世界仿佛突然寂静无声,黑暗笼罩住了大地,仿若置身于深渊之中,陆雅兰茫然无措起来。
血色这一刻从她脸上褪尽,双眼空洞,眼泪啪啦啪啦打在两人相握的颤抖的手上。
红杏对陆雅兰来说不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更是姐妹,是亲人,陆雅兰没有从陆雅竹陆雅荷身上感受到的姐妹亲情都投注在红杏身上。
陆雅兰之前想的很好,这是饭馆包厢,开门楼下就是大堂,开窗是热闹的街道,两边的包厢里都是吃饭的食客,郜和平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敢在这里动手,稍微有点大动静就会引来旁人。
但她忘了,人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陆雅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眼泪打湿了衣襟,攥着红杏的那只手用力到发白,红杏想安慰自家小姐,但一吸气胸口就疼得厉害,这让她说不出话来。
忽然,一只修长的大手按在陆雅兰肩头:“她不会有事。”
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笃定地意味,令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依靠他。
男人掌心的温热通过衣服从肩膀处传到四肢百骸,如同破开黑暗的阳光,把陆雅兰的神智拉回人间。
她看向说话的男人,没有说话,似在疑问又在祈求。
眼泪大颗大颗落出眼眶,身体因为过度的悲伤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倔强地紧抿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似乎这样就没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哀鸣。奇快妏敩
牧承尧握住陆雅兰肩膀的手紧了紧,又说了一遍:“她不会有事。”
见单薄的身影抽搐到似乎要昏厥过去,又加了一句:“断肋骨不会要人命。”
“不过,她很疼,需要尽早就医。”
陆雅兰如梦初醒,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想扶起红杏又怕加重了她的伤势,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我来,我是专业的,交给我没问题。”贯丘同不用自家老大示意就叫上几个同僚,按他的指导把人往医院抬。
他这次不是在献殷勤,而是想快点离开老大那能冻死人的视线。
陆雅兰一心扑在在红杏身上,连忙跟着往外走,贯丘同拦住她,“我们先把人送去医院,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又用下巴指着被按在地上的郜和平:“这里还有事要你处理,等你到医院,保证能看到好好的人。”
趁陆雅兰不注意,他还向牧承尧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家老大把握机会。
陆雅兰担忧地看了看红杏,知道自己跟上去也无济于事,便答应下来,连声向帮忙的几人道谢。
直到抬着红杏的人看不见了,她又抹了一把管不住的眼泪,看向狼狈的郝和平。
“这人你想怎么处理?”
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牧承尧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看似冷峻锋锐却暗藏温柔关切。
陆雅兰冷着脸,瞪着那个人渣:“怎么样都可以吗?”
“要他的命也可以。”
轻抹淡写,仿佛在说中午吃什么,却杀气四溢,让听者胆寒。
纪仓急得直捂脸,老大,你这样会把姑娘吓走的。
陆雅兰一滞,她开过枪不代表习惯杀人,虽然恨不得郜和平这个人渣去死,但真把选择放在自己手里,她又踌躇不安起来。
前十八年,陆雅兰只是一个懦弱可怜的普通闺秀,别说杀人,就是血都没有多见过,上次在乾云寺开枪之后,陆雅兰没有做噩梦,只不过是因为那悍匪没有当场死亡,而她也被俗事缠身没有功夫去回忆过去。
但是现在,只要她一句话,郜和平必死无疑,红杏的仇也能报,但她无法说出那个沉重的字眼,哪怕她在心里无数次诅咒这人渣死了最干净,可还是开不了口。
人命太沉重了,她背负不起。
陆雅兰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已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牧承尧。
“那就……”
牧承尧话没说完,郜和平猛然间剧烈挣扎,他吐掉嘴里的抹布:“你们无权决定我的生死,我要告你们专制独裁,我要向报社披露你们军阀的恶毒行径,让全国人都知道穆家军是如何残害百姓,如何罔顾人权!”
“快闭嘴吧你!”纪仓给了郜和平脑袋一巴掌,趁人眼晕目眩之际把抹布重新塞回郜和平嘴里。
郜和平一条胳膊被牧承尧折断,被军中大汉压在地上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脸贴着冰冷肮脏的地板等待命运的宣判。
“刚才你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牧承尧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郜和平以为这个一脸凶相的军官在威胁自己,连忙“呜呜呜”挣扎起来,而站在牧承尧身边的陆雅兰却觉得,这句很像威胁的话实际上就如牧承尧的语气一般,应该是个陈述句。
她对上牧承尧的眼睛,顿了顿。
确定了。是个陈述句!
陆雅兰侧头想了想郜和平之前说过哪些话。
慢慢的,她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些污言秽语她真的不想让眼前这人知道。
而且,想起自己刚才泼妇似的咄咄逼人。
太丢脸了!
她两次遇见他,都是在她最狼狈,最没有形象的的时候。
陆雅兰的脸越来越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着头,让厚厚的刘海遮住眉眼,似乎她不看别人,这样在场的人就能忽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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