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回没忍住,一个五品官,送来了几只玛瑙碗,一百颗圆润饱满,闪闪如天下繁星的,南海明珠。
眼前毫无疑问是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宝贝。
庸俗如她,书画之类的高雅之物可以不理,可珠宝就……
一时之间,看得目不转晴,几乎要滴下口水来,心底如同有个视财如命的小人,嘴角咧到耳朵边上笑得狰狞,瞬间在心底涌起的,是她长久以来白日里一直做而却始终没有成真的梦,那就是:天上掉元宝啦啦啦!
许是面上也不由自主的透出了心中的直白想法,旁边传来一个循循善诱的声音:“怎么样?夏大人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夏青的双眼一直落在上面,周围的什么都成透明,包括不远处的展大美人。
直到那声音响起,才令她从金山银山欲海滚滚晨好不容易翻上来,短短的呼出一口气,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喃喃自语:“啊?好,非常好……”
真是胜过人间绝色,让人身不由已,神魂颠倒,奈何不远处站着一个正义的化身,让她的心那么稍微的清醒了一下。
天下没有让你白吃的东西,虽然心底对这些宝物怀着深厚的感情,但也清楚的明白,若是就此留下,将最终抵不过一切的居心叵测以及波澜诡谲,不久的将来必定是要去乱葬岗躺着的,有命拿,没命享,这种事情夏青是绝对不会干的。
那送礼之人贼笑着靠到她身边,双眼瞅着她的反应,“那么,这些个小物事就请夏大人……”
夏青咽下一口口水,最后,她伸手,按上了桌子,最后的最后,按在桌子上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颤抖着想要伸向闪闪发光的可爱宝贝们。
压抑着那种本能的冲动,她依依不舍的转回头来,以一种挥泪决然的姿态抬起头:“很抱歉……下官……”在她痛苦无比的说出这句愚蠢无比的话之后,她看到那人脸上的风云突变,一双眼睛不信似的盯着她,似乎她是个怪物……
“下官多谢大人抬爱,只是……”她压抑着心头巨痛,试图解释。
可对方不等她说完,道:“听闻夏大人一身清正,两袖清风,不过大人可知道,这巡查御史,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芝麻官,若有一日王爷千岁不宠你了,大人最好替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对抗满朝过半的文武大臣,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他拐弯抹角,却字字珠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过去只知为人父母官难为,却没想过竟是如此之难,夏青觉得他说得实在太对了,精辟!她也觉得按照他说的做比较好,但是……奈何……
皱起眉:“下官……实在无德无能……与王爷千岁也只是泛泛之交……实在对不住……”
沉痛的,如挥剑斩财丝,再看一眼那些颗颗粒粒价值连城的悲翠玛瑙珍珠,如同跟良人诀别……心底突发奇想,假如……假如……她答应就美言一句的话,可不可以留下那么一小颗呢?
魔爪在蠢蠢欲动之时生生压住,理智告诉她,此时案情不明,凶手无踪,这些送礼之人究竟是只需她给顺王吹吹枕头风,还是真相大白之时手下留情,尚且未知,然,一步错,步步错,只怕这些东西,只是一颗,便是能买她区区小命的钱。
皇城血案何等举足轻重,她是知道的,不然顺亲王也不会舍了百官而寻上她一介草民,她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卒子,在看不清迷局的时候最好的方法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官位明明在她之上,会为了区区在顺王面前美言几句便重金行贿于她?
一来她不信这些官油子会如此屈尊,二来不信自己有如此本事,三来……现在的她,好歹也是,一个官儿,万古流芳是不可能的,但她毕竟,会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
有点羞,如此的正义凛然,不是她的本性,其实私心来说,假如她有绝世武功,无所不能,或许真的立刻收下所有东西而后携家逃之夭夭也说不定,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她真的有绝世武功,难道还会稀罕这点儿……东西么?做个济世侠盗,盗尽天下贪赃枉法之人,不来得更是畅快么?
怒,泣,无奈,纠结,咬牙切齿,血泪横流。
让一个稍微有点贪财之人当官,并以精神施压的方式勒令她油盐不进,实乃人间惨剧。
清正廉明的夏大人只有一边骂着自己愚蠢却只能坚定的一边做着愚蠢的事,用爱莫能助的目光遥送那人搂着小木箱离府而去,眼巴巴扒着门框,任泪水扑啦啦的顺着脸颊滑落。
虽然这些珠子注定不是属于她的,可生生如此被人拿去,夏御史仍忍不住有些肉疼,直到那人走得看不见了,才回身狠狠踢翻了一张椅子,夏大人站在屋内,顺着踢翻的椅子目光一转,只见地上一颗东西闪闪发亮,惹人喜爱,不由一怔。
急忙弯腰,手在地上抄了那么一抄,手心一片沁凉,将那唯一一颗漏网之鱼紧紧握住。
门外不远处,传来一声正气凛然略带清冷的声音:“夏大人,适才那人又是送礼的?”
夏青忙将东西向着胸口一塞,目光又在地上巡视了好一会儿,心底默默念了一万遍:“见好就收。”
才跟着慢吞吞转过身来。
对着展昭摇摇双手,贼兮兮笑道:“我没收,什么都没收。”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望着他安静如水的眼睛,夏青嘿嘿一笑,自认为表情诚恳,不过做贼终心虚,忙不迭的说道:“为免无关人等骚扰,下官便出门查案去了,这府里之事,还请展大人多多费心。”说罢脚底抹油,立即开溜,生怕晚得一刻,展昭便要搜她身似的。
展昭立在原地,素来沉静似水的脸漾出微微一丝笑纹,这个性情怪异的御史大人,虽然有些私心,也还算是可塑之材,倒不枉了他一番好意。
从御史府出来后,夏青还喘息未定,果然,贼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夏枸杞跟在她身后道:“大人,你这急急忙忙出来,是打算回家么?”
夏青嘴角微微的笑,既然溜出来了,有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
银月楼被官府查封后,一些重操旧业之人便去了别家青楼勾栏。
白日的花街柳巷总是没什么生意的,一迈入这条花街口,已有姑娘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大人,你好些日子没来了,奴家都想死大人了。”
这……汗颜,实在汗颜,瞧瞧这姑娘长得多秀气呀,就是也忒热情了些吧,见谁都是这套话。
将那紧拽着她不放的姑娘甩开,夏青让枸杞在街口等着,便走进了一间紧挨着银月楼的名为冷霜的勾栏院里。
冷声道:“叫小罗出来。”
那姑娘在夏青这儿吃了瘪,又点了头牌小倌,便知此人定好男风,只好悻悻离去,不久便有个年约二十岁的小倌缓步走了出来,那模样儿虽不及苏羽,却也不算差,若说与苏羽相比输在哪里,便是没有那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与傲气。
看到他,夏青不经意便会想起苏羽,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是这样,做着陪酒承欢之事,然而,她终究觉得,这里再没有人能比得过苏羽。
一见到夏青,此人同样笑着贴了上来,“哟,大人来啦,小罗可想死你啦。”
汗颜,继续汗颜,一个姑娘说想她,一个小倌也说想她,若是让展昭知道她用他的血汗银子来这种地方,手上那根大棍子会不会立刻挥到她的身上?
夏青要了那个小倌,并未点酒,只点了壶茶,而后让小倌与她同坐,小倌倒也热情,一关上房门便要缠了上来,夏青只冲他摆了摆手,道:“你也别穷忙活了,陪我说说话便好,我今儿个只想打听个人儿,不想做事。”
小倌停下手里的动作,愣了愣,妖娆一笑,才又坐下,玩弄着自己的白皙手指,悠悠问道:“不知是何人,让大人来这勾栏院里跑一趟。”
夏青是个爽直的人,既然小倌问出了口,也就毫不含糊地开口,“实不相瞒,本官是银月楼那件案子的主审,听说你之前也是那的小倌,所以特意寻了来,你给我说说苏羽吧,比如他平时为人如何?性格如何?常和些什么人来往?一句话,本官想要知道苏羽的底细。”
对于苏羽,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该比她熟悉,于夏青而言,惟一让她记忆深刻的便是苏羽看着她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那份由心而发的傲气与无惧,也是她最欣赏苏羽的地方。
“苏羽?”那罗姓小倌微微一愣,忍不住噗一笑,“大人,为何朝廷来的官儿都爱找他,难道小罗与他相比,恁那般差么?”
夏青瞧了罗姓小倌一眼,板着脸道:“本官不开玩笑。”
小倌是最懂得瞧恩客脸色的,当即收起了笑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又娓娓道来:“羽公子平日很少与人接触,可待人却是极好的,平日里看见受伤的猫儿狗儿,也会捧着心疼的掉几滴泪,凡是被小羽侍候过的达官贵人们都说他很好相处,只是好静、不爱说话。”
夏青一边听着一边表示了然的颔颔首,而后又闻小倌说道:“银月楼后院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他平日里最爱做的事便是站在窗边望着树上的花朵,一看便能看上整整半日。
“原来他也喜欢槐花……”夏青用拇指抵着自己的唇角,意味深长地自语。
“小羽其实本性不坏,就是有些自命清高,其实入了这一行,还守着这些清高有何用,白白多吃些苦头罢了,听侍候他的龟奴说,每回小羽侍奉完那些客人,身上都布满了伤痕。”
“这一次,也该是他倒霉,不过话说回来,他若从此能脱离勾栏院,倒也是福气,否则银月楼的金创药虽是好药,可长此下去,怕是再好的药也救不了小羽。”wWw.qikuaiwx.Com
夏青闻之大骇不已,怪不得苏羽在听到勾栏院时如此害怕,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里会透着一抹淡淡的杀气,他一定是恨透了,在他的眼里,他们这些身着朝廷官服的人都是些伪君子,真小人。
如果他对虐待过他的人充满了恨意,会不会想要置他们于死地,杀了他们报受辱之仇呢?这个杀人动机,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从那日的情形看,身子单薄,没有武功且身负重伤的他,便算不晕死过去,也绝没有本事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武功高强的大将军和大理寺少卿解决掉,只是此人多了点运气,有人无意中替他报了仇罢了。
夏青半眯了眼,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倌,慢声道:“那么你呢,那些人对你也不好么?”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错孕弃妃更新,第48章循循善诱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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