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那天的谈心，大家的性子都变得平顺不少，因而都迅速听令撤退了，只留江自流一个人立在这略显得有些清冷的夜空之下。
黑点渐渐变大，那形体也渐渐有了轮廓，待到那形体完全在江自流面前降落、立定之时，江自流辨得那是一个看起来略显阴沉的男人。
“我们好久不见。”来人正是丹朱，这会儿他脸上的笑意阴冷，深得看不透。
“我们怕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面吧？”江自流说——因着不欣赏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敌意。
“是吗？那或许是因为你在累渊谷的名气太大了，引得我总以为我们是见过面的呢。”
江自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缓缓现出一个猜测——但很快，他意识到浮现在自己心中的应当不仅仅是猜测，而是事实。
“你是丹朱？”江自流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
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啊，真是抱歉。”江自流嘲讽地笑，“因为你总是让一个女人在前头冲锋陷阵，所以我虽然早已听说过你的名字，却完全不认识本尊呢。”
丹朱自然知道江自流这话是在讽刺他，却也不恼：“你就不好奇，我是为了什么来找你的吗？”
江自流将右手晃了一晃，将幻化出的刀紧紧握在手里：“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打火流洞的主意。”
丹朱大笑几声，道：“你不会是在记恨我吧？我可从未对你的兄弟们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
“明目张胆地说谎可是要遭报应的。”江自流冷笑道，“丹朱，我们已经结下梁子了。你难道不清楚我搬回火流洞的用意吗？我这是在向你宣战啊。”
“我们都是妖，何必把气氛搞得那么僵呢？”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最讨厌做没有意义的猜测。”
丹朱沉默了片刻，脸上复又现出笑意：“你是个聪明人，也是我一直打从心里头尊敬的对手。直白点说，就是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坠入无底深渊。
“两千多年前的那件事，我想……你应该还印象深刻吧？
“妖一旦与异类产生联系，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着的。
“而我们同为妖，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我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扩展妖界的地盘。等到四界统一，妖成为四界的统领，这对于天底下所有的妖怪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你曾是累渊谷的老大，我不奢求你能放下身段听命于我，但我希望，你能断了参与这件事的打算。
“等到四界统一，我分你一半妖界的管辖权，让你和你的弟兄们在其间自在逍遥，做妖界的第二个王，如何？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想……你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性格，对吧？”
江自流没有接话，只是盯住丹朱的眼睛冷冷地笑着：“丹朱，你一向脑子灵光，可怎么今天却搞不清楚状况了？你先前和我们火流洞结下了那么深的仇怨，我有多少兄弟惨死在你的手下，如果不是有一小部分机灵寻地儿躲了，或许就被你赶尽杀绝了！现在，该是你要求我不给你找麻烦才是，你怎么反倒有胆子装得像我的恩人一样，让我服软遵守你的规则呢？”
“你这是拒绝的意思？”
“你说呢？丹朱，你好好看看——这会儿，我先前死去的那些弟兄们，都在累渊谷的上空注视着我们呢，你觉得你今天能活着离开这儿吗？”
丹朱往后退了一步，却并不害怕，脸上反倒现出了可惜的表情：“我们原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你想太多了！”江自流挥刀向前一砍，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他连忙调转方向往别处寻找，却在无意间发现丹朱不知何时已然升上了半空，就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丹朱脸上的笑意已然消散不见，“你既不识趣，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江自流回应得毫不客气，却也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就这么望着丹朱的身影在夜空中缓缓变小，直至消失。
他并非不想复仇，只是实在害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注意到身后似有视线，他连忙回过头去，却惊讶地发现，岩石后头不知何时已然围聚了不少人。
这些傻瓜，到底还是不愿乖乖留在洞里。
“出来吧。”江自流有些无奈地说。
众人这才彻底地从藏身处出来，可脸上的神情都同步地谱着疑惑。
“老大，难得丹朱亲自现身，你怎么不当场结果了他？”顾槐有些可惜地问，“我刚刚一直以为，你会看准机会下手呢。”
“现在还不到时候。”江自流说，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不能让他就这么便宜地死了。而且……我也担心大伙儿的安危。”
夜色渐浓，晚风挟来凉意，一轮圆月横在这黑得不见边际的夜幕之中，清润得不含一丝杂质，却透出一种无力的苍白。
*
最终还是由明言条理清晰地还原了事件的全貌。
根据明言的描述，冥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地方，自进入21世纪以来，这种情况更是得到了强化——若不是因为死了，基本不会有人记得地球上还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你这话说得不准确呀。”林茂和禁不住打断了明言，“除了像我这样已经卷入这场纷争的人，生活在人界的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仙界和妖界的存在啊。你要是和他们说，除了他们目前居住的地方，地球上还另有三界，他们不把你当成神经病才怪呢。”
“我知道。”可明言看上去并没有太意外，“我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人啊。就拿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早些年，人类对于冥界还是有直接的感知的。再说得直白点，很多人都相信自己死后会去往某个地方。”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林茂和决定不再反驳，先静静地听明言把话说完。
“但是，他们眼里的那个地方，始终是虚无的。他们不会把死后魂灵去往的地方想象成一个实际的存在。”明言说，“只有当人真的死了，才会与冥界产生实际的联系。而当人还活着的时候，是不会关注到冥界这个地方的存在的。
“自打进入21世纪，相信鬼神的人便更少了。
“以前，倘若我们在某人身边站一会儿，那人多多少少也会感觉有点儿阴冷——这便是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可在灯火通明、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感知到我们了。”
林茂和觉得头有点儿大——事实上，自他与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产生联系的那一天起，他的三观就在不断地被刷新，因而对于明言这会儿所说的事儿，他也清楚用逻辑思考是不可能得出任何结果的。wWw.qikuaiwx.Com
“不管明不明白，我只要接受他说的就好了吧？”林茂和望向明言，暗暗在心里这般想道，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僵硬。
“而且，姑且不论人类，就拿仙界与妖界的那些生灵来说，妖精中有向往人界与仙界的，神仙中也或许有向往人界的，可应该不会有人希望来冥界发展吧？”明言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林茂和。
林茂和的确无法反驳——至少在他目前认识的这些非人类的朋友里，的确没人说起过自己很向往冥界的生活。
哪怕就拿他自己来说，他也不想来啊——一个全是鬼魂的地方，有什么好玩儿的？
见林茂和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明言便继续把话给说了下去：“所以，冥界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地方。也正因为太没存在感，与其它三界的交流便也少了。所以，与其说冥界是冥界，倒不是说这地方是一个供鬼魂短期停留的中转站。
“而统治着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地方的阎王，比起其它三界的首领来说，存在感自然也就更低些。
“在四界初成的时候，初代的阎王其实还算是有两下子的，但随着冥界的常住魂灵愈发稀少，能登上阎王位置的，实力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听到这儿，林茂和只觉得心里莫名酸楚：“难道阎王被抓，是因为实力太弱？”
想到这儿，他有些着急地开口问道：“那被丹朱抓走的这一代阎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言想了想，回答：“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但是，在丹朱抓走他之前，冥界的日子还是挺平静的。即便是偶有坏心眼想要闹事的鬼，也总是很快被他派兵镇压，掀不起多大的波澜。不过，因为先前冥界从未被人打过主意，所以阎王也就只是统治着冥界，维持着冥界的秩序而已。”
原来如此——在冥界内部是最强的，但是因为从未与其它三界的首领交过手，所以无从比较实力啊……
想到这儿，林茂和又禁不住开了脑洞——那如果人界的首领和其它三界的首领打起来，实力又会如何？作战手段呢？飞机？航母？核武器？
他正要将思维无限度发散，明言却忽然开口了，一下将他的注意力转回现实来：“总之，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冥界虽然存在感弱，可是面积不小。阎王被抓的消息，现在也就只在冥界小范围流传。如果传到其它三界去，那么冥界还会不会单纯只是鬼魂的居所，可就不好说了……”
天啊，这小屁孩儿居然能想到这一层，林茂和的神经一时紧绷起来：“我说，你真的只有看上去那么大吗？这些事情，就连大人也不一定能想得到吧？”
明言扶了扶眼镜，神情变得有些轻蔑：“我只不过死的时候还小。若以死后的年龄计，没准儿比你还大呢。”
林茂和一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情不自禁地咳嗽几声，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这下事情可严重了……如果处理不好，四界的秩序可不得从冥界这儿就开始乱……”
“是呢。”明言点头表示同意。
“悦心，咱们要不回去跟鹤仙合计合计，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林茂和转向谷悦心问。
“我看可以。连阎王都被抓了，这事儿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谷悦心回答。
“成。那咱们就先回去。”说着，林茂和就预备打道回府，却冷不防地被明言拦住了去路。
“你不遵守约定哦。”明言皱了皱眉头，“我已经给你提供了情报，我要的故事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流浪的边牧更新，第 53 章 第53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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