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渐渐站直身子——在缓缓淡去的烟雾映衬下,她的身姿看上去愈发苗条了——不过在那张妖冶的面容之上挂着的,却是一副淡淡的愤怒表情。
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看来鴸王说得没错。”女人抬起手来,将食指的指尖对准了林茂和的额头,“晖魔可以收买甚至拉拢,你却委实是一个祸害……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竟能有这样神速的进步,如果不现在收拾了你,只怕以后会更不好对付。”
“慢着!”可林茂和寻了个机会接上了那女人的话头,“你要杀我可以,但我实在不想做冤死鬼。所以,在我领盒饭之前,你得让我明白我为什么非死不可吧?”
可不是嘛,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明显是这女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听到这话,女子脸上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一些,竟还隐隐地有了笑意:“你这话说得倒很在理。”
“谢谢。还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好让我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谁的手里,这不过分吧?”林茂和说——因着紧张,他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虚汗。
“这也很在理。”女子笑着答道,“我一向是个仁慈的人——满足一个将死的灵魂这样两个小小的要求,我还是很乐意的。”
林茂和向上一扬嘴角:“多谢。”
“我叫连莺。”女子说,“‘连萼’的‘连’,‘夜莺’的‘莺’。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即将取你性命的人,名字叫作‘连莺’。”
“好,我记下了。”林茂和回答,“那么,我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原因很简单。你知道两千多年前的那场混乱吧?”
“有所耳闻。”
“可不是嘛,我就觉着你该是知道的。毕竟这次,你之所以去学那些或许为人八百辈子都用不着的技能,不就为揪出幕后主使么?”连莺笑着说道。
林茂和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道:“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吧?”
“怎么可能……我不过只是他的手下——只不过是最为得力的手下罢了。”
“就是你刚刚说的‘鴸王’?”
“是的。你很聪明嘛,难怪鴸王特意吩咐绝不能留活口呢。”
“鬼的‘鴸王’!他充其量不过也只是个妖怪而已,哪来的颜面给自己封王?”
“鴸王很快便要统一四界了,到那时候,就连人界也不过只是他手下的一个管辖区,封个王怎么了?有问题吗?说句不好听的,等你死了,你的朋友、恋人、父母也都会成为鴸王的奴隶,通通得对他顶礼膜拜呢!”
“呵,他既是这么有能耐的人,又为什么要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过不去呢?”
“你可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呀。”连莺说着,竟在不觉间放下了指着林茂和的那只手,还将胳膊抱在了胸前,“两千多年前,可不就是你突然横插一脚,这才改变了运数,致使那场混乱不了了之了吗?现在好不容易再度迎来了颠覆四界的机会,鴸王又怎么可能允许你坏了他的好事呢?”
“我连你都打不赢,又怎么可能威胁到他?”
“一株势头强劲的小苗难保不会长成参天大树——用在你身上,也是同理。”
“你太抬举我了。”
“不,我没有抬举你。你确是一个很棘手的威胁。”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是害怕被人看见么?不然,为什么非要让时间静止不可?”
“又不是说在干掉你之后,我们就稳操胜券了。我们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而在那之前,若是惊扰到人界,会给我们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为什么时限只有三十分钟呢?”
“以我现在的妖力,只能维持三十分钟的静止状态。”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啊。”
连莺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你在拖延时间?”
林茂和往后靠了靠,很快挨到了墙根——他笑得很微妙:“被发现了啊。”
连莺愤怒地瞥了一眼时间,发现只剩五分钟了。
“哼,知道了那么多秘密,你今天绝对再没有活命的机会。”连莺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也不打开,只是就那么对准了林茂和,仿佛扣响扳机一般向上一扬,一束光便随之射出,直直冲向了林茂和。
林茂和就地一滚,侥幸避开——望着身后已然破了一个窟窿的墙,他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刚刚没能躲过……
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还剩三分钟。
“在这三分钟的时限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连莺说,眉头紧紧地锁着,“你要是再敢胡乱逃窜,这满街竖着的可都是不会动的活人……而我的光弹,可是不长眼呢。”
林茂和果然瞬间僵了身子,眼里的光亮透着浓浓的仇恨。
“很好。就是该要这样。”连莺得意地笑,“为了你的人类同胞,你最好就这么乖乖地站着等死。说起来,人类也真是一种脆弱而又可怜的生物啊,总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去在乎一些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人。你就要死了,可这些人却不会因为你的死掉一滴眼泪,等时间流动起来,他们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仿佛这条街上从未发生过任何的不幸。m.qikuaiwx.cOm
“但即便你知道了这就是结局,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是会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像块烂掉的石头一样一动也不敢动。所以,我向来坚信,‘道德’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林茂和恨得牙齿咯咯直响,却果然不敢挪动分毫。
没想到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虽然自己不止一次地考虑过死亡,却实在不想以这种方式横死街头,就像当初不想那么凄惨地死在累渊谷一样。
可他实在想不出能够逃脱的办法。
想到谷悦心,想到初云师父,想到这二十六年间经历的种种,他忽然就有些感觉不舍了。
如果他能再多活一阵子,那么他和谷悦心之间没准还能发生更多的故事,或许他也真的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说不定……他的人生真的会就此迎来转机了呢。
就好像当初捡到雪糕……
如果不是因为捡到雪糕,他也不可能会拥有一段如此难忘的经历……
虽说雪糕的真身其实是妖……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看见连莺的扇子向下一挥,就好像古代行刑,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利落姿势。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清脆的一声响。
听起来像是铁球被刀剑弹开的声音。
再接着是不远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林茂和紧张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个人护在自己跟前。
而从背影看,那人像是……
江自流!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连莺眼睛瞪得溜圆,眼神深处跃动着愤怒的光亮。
“你的时间到了。”可江自流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这么淡淡地笑道,顺带着向后靠了靠。
不知江自流使了什么法术——总之下一秒,他和林茂和就这么生生地消失在了连莺眼前。
满街的行人再度鲜活起来。
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撤退了。
连莺将那只昏厥过去的黑色大鸟扛上肩,口中念一句咒,一朵灰云便自她的脚下升起——不一时,她便消隐在了渐渐变得浓重的夜色之中。
*
高楼顶端的晚风很冷,林茂和也感觉不到这风是自什么方向吹来,却觉得它有点儿像是望不见边际的分割线,向上是漫天闪烁的繁星,往下是人间繁华的灯火,而这毫不相干的天上人间被这股凄寒的晚风这么一卷,便像是生出了缘分似的在望不见尽头的地平线漠然相接,默契得仿佛生在同一个世界。
就好像这会儿正四目相对的他和江自流——两人看似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就似乎总有那么一段断不了的缘结在二人之间,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也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对方的踪迹。
“灵魂的卑劣性是无法更改的。”江自流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了,“就好像你,即便有了机会开始一个全新的人生,却依然像从前那般爱逞自己负担不了的威风,还总是把身边的人给拉下水去。”
这话让林茂和有点儿不爽,他便索性断了让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江自流向着林茂和走过来,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我可不是想要救你。不过你这语气可让人听着气闷——怎么,你难道想死在那女人的手上吗?”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林茂和有些不服气地说。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江自流咧开嘴笑了,“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呢。”
“我说,我就最不喜欢你一点。”林茂和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他的头很痛,“那就是,你说话总和悦心一样神神叨叨的,我就算费再多气力也不怎么能听得懂。我说,我的学习成绩可不差呀——所以,这就不该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而是你们的表达方式有问题!”
“哟,我可还真没考虑过,为了让别人能听懂我说的话,还得下功夫去琢磨呢。那么,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不,你没有——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
“可我都说了我并不是想要救你,只不过是不想你死在那个女人手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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