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不去了。――张爱玲《半生缘》

  我静静的坐在被告席上,法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陈词滥调。

  看着手腕上冰冷的铁铐,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前半生就是个笑话。

  我叫容凌,父亲是s市最大上市公司华裕集团的当家人,我的母亲是s市市长千金,我还有一个异卵双胞胎哥哥,容决。

  作为s市首富的儿子,自然从小衣食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父母的宠溺,哥哥的爱护,让我渐渐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打架,斗殴,喝酒,飙车都是家常便饭。

  当然,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高二的一个下午,那时我刚满16岁,正是最叛逆的时期。甩掉了家里安排的司机和保镖,我独自在外溜达起来。

  哪曾想,竟被以前的死对头碰见了。

  他们人多,我虽有些拳脚傍身,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十几个人。最后,我被揍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正当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余光中看到巷口走进来一个纤细的身影。

  在医生推我进急救室前,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浑身疼痛难忍,但我仍顾着面子,谎称道:“容决。”

  ……

  等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已是两个月之后了。

  听哥哥说他新交了个女朋友,我十分好奇,待看到人时,不禁有些愕然。

  于梦,她的名字。

  正是那个救了我的女孩子。

  有时候我在想,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才是她救的那个人。

  不甘被她错认,于是我不顾兄弟情义,正大光明的开始追求起她来。

  三个人这一纠缠,便是十几年。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人心算计而已。

  只是醒悟太晚,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

  后来,于梦还是嫁给了待人温和的哥哥。

  理所当然,不是么?毕竟自己追她只是贪图好玩罢了,对她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这么多年了,她总能感觉得到。

  可是没想到的是,新婚之夜,她竟趁哥哥睡着,跑来我的房间。

  “容凌,我后悔了。”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剥了个精光,哭着站在我面前。

  十几年的追逐,总该收点利息吧,当时,我这么想着。

  也顾不上她此时的身份,头脑一热,便将她一把推到了床上。

  在进入她的那一刻,却碰到了一层阻碍,我有些兴奋又有些犹豫,她竟然没有跟哥哥同房!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女人,我一个挺身,将她深深刺穿。

  索要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我才从她身上下来。

  见她扶着墙壁,脚步虚浮地离开房间,我的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虚荣感。m.qikuaiwx.cOm

  ……

  我想,哥哥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也不会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在一个月后坚决带着于梦移民m国。

  哥哥走后,我便成了华裕的接班人,虽然父亲还有另外两个子女,但母亲一直对他们诸多防备,坚决不让兄妹二人进入集团核心。

  于是,公司的重担都落在了我身上,随着公务的增加,便渐渐歇了玩乐的心思。

  ……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公司门口碰到那个和于梦长得几分相似的女人。

  白薇。

  又有的玩儿了,我这么想着。

  利用职权,我很轻松的将她调到了秘书处,有这么个替身在眼皮底下放着,没事挑逗挑逗,别有一番滋味。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逗,就把自己的心,也逗了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我记在了脑海里。以前捉弄她,看到她气得跳脚,我只觉得心情愉悦,可是渐渐的,看到她蹙眉,我会蹙眉,看到她哭泣,我的心也会跟着难过……

  直到那晚醉酒,与她灵肉合一的刹那,荒芜了三十一年的心,终于得以圆满。

  我才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都得栽在这个叫白薇的小女人手上了。

  可是,她的出身太过平凡,向来眼高于顶的父母是不会同意我跟她的婚事的。

  于是,我和她悄悄同居,夜夜造人,希望父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进门。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白薇怀孕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我欣喜若狂,眼前无数次闪现她身着婚纱嫁给我的画面。

  可是,于梦回来了。

  那个承载了我所有青春时光的女人回来了,带着哥哥的遗孤,是的,容决去世了,死于车祸。

  对于梦,我早已记不清她的样子,都说白薇和她很像,可是我从来把她们分得很清楚:一个是年少轻狂时的心有不甘,一个是与我携手白头的毕生至爱。

  可是,有些事,一开始就错了。

  当初因为意气用事而追求于梦的事,还是被白薇知道了。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都以为我对于梦念念不忘,爱而不得所以才找了与她相似的替身,包括我的父母。

  也包括白薇。

  我与她的误会越来越多,终于,在得知容玥的病情后,一切爆发了。

  白薇因为外面的谣言跟我发生冲突,争执中,车子不慎掉进水坑。

  已经九个月,还有十天就生产的肚子,被这么猛地一撞,羊水破了。

  四周没有救援,手机也没有信号,我眼睁睁看着她拿起车里的水果刀把自己的肚子剖开,鲜血溅了一地……

  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我奔跑在空旷的公路上,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荒凉。

  等我终于找到人回到那里时,白薇已经不见了,车里只剩一把染血的水果刀和一片腥红……

  ……

  我疯了似的到处找寻她的下落,跑遍了s市,甚至是周边省市的大小医院。

  令人失望的是,无论我怎么找,仍然没有她的踪迹。

  她失踪了,生死未卜。

  接下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无非是酒,酒,酒。

  唯愿在梦里与她相见。

  哪怕只有一秒。

  派出的人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像着魔了一般,我开始不断的寻找与她相似的女人,或眉眼,或背影,或声音……

  醉生梦死,夜夜缠绵。

  醒来后,死寂的心,却愈发麻木。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能重来,我一定洁身自爱,在最好的年华遇见最美好的她,许她一世宠爱。

  可是,白薇,我们回不去了。

  ……

  因为买凶杀人,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几年,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母亲还是被判了八年。

  我因为抽逃资金躲避债务等原因被判三年,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反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华裕没了,爱人没了,儿子也没了,坐牢就坐牢吧,三年而已,得知她还活着,总比那行尸走肉的两年好过吧。

  只是,以前真是小看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了。

  入狱一个月后,于梦来看我。

  看到她,我不知该做何表情。

  “你还好吗?”她问。

  我没有回答。天之骄子沦落至此,这算好?

  “爸爸被容凛送去了养老院。”

  我还是没有应声。能留条命养老,容凛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吧。

  见我一直不作声,于梦咬咬牙:“你知道吗,玥玥她其实是你的女儿,她……”

  “我知道。”这是我做的另一件错事,对不起哥哥,对不起白薇,对不起容璟,也对不起无辜遭罪得白血病的容玥。

  见我一脸平静,于梦终于忍不住哭了:“容凌,这辈子,你我都是罪人。”

  是啊,我们都辜负了自己的爱人。

  容决之于她。

  白薇之于我。

  “我会带玥玥回m国,你,好自为之。”

  此后一生,我再没有见过她们。

  ……

  因为表现良好,我提前两个月出狱了。

  分别看望过母亲和父亲后,我将容家所有剩下的资产包括老宅都变卖了。

  三年了,我依然放不下过去,只想到处走走。

  加国,葡国,澳国,西国……

  最后,我还是没忍住,去了意国。

  听说,华裕倒闭后,白薇带着儿子回了那里。

  听说,容凛将“寒风投资”交给了容温打理,紧跟着追了过去……

  ……

  坐在出租车里,我远远看着白薇从小区跑了出来。

  三年了,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却更加容光焕发。

  很快,容凛手里抱着容璟,也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小薇,你赶紧停下,不准再跑了。”

  “就不,谁让你凶我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倒也真的停了下来。

  “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揽过白薇,容凛一脸无奈:“医生说你肚子上伤口太深,子宫也需要多恢复几年,最好别这么快就怀孕。”

  “你管我,我就要生。”

  “好好好,你是祖宗你说了算,别生气了,怀着宝宝呢。”

  “哼!”

  “老婆大人,来,笑一个,老公这就回家给你做好吃的,乖。”

  “伯伯,我想吃蛋挞。”

  “好,也给咱家小璟做。”声音柔的像水一样。

  很快将人哄好,容凛一手抱着容璟,一手搂着白薇,满脸幸福的往小区走去。

  ……

  摇上车窗,我对司机低声道:“走吧。”

  再见了,我的爱人。

  再见了,我的儿子。

  愿你们,快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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