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番外 天空岛旧事

　　其一稻妻荒海

　　一千八百年前，提瓦特大陆，稻妻鸣神岛东北一处荒无人烟的海岸。

　　不知名的白色飞鸟低低地掠过海面，湛蓝的海水轻轻拍打在礁石上，留下簇簇洁白的浪花与交叠的余音。

　　晨曦清朗，鸟鸣山涧。少年模样的神祇漫步在海滩边。

　　这片风光旖旎的提瓦特大陆，是刚登上新王之位不久的他，梦寐以求收入手底的一颗明珠。

　　“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归于本座之手的那一天，将会是新秩序的开始。”

　　彼时意气风发，登临沧海。面对一望无垠的绮丽绝景，冰冷惯了的神明，也会忍不住落下些许柔和的目光。

　　忽地，他的目光被浅水滩里的某个小玩意儿吸引过去。

　　“嗯？那是什么？”

　　纤白如玉的手穿过清澈海水，将不知何人遗落之物拾起在手心。那是一只脏兮兮的木偶，沾满了滩涂的泥沙与海草。

　　神明的眸色沉下来。

　　“不知，是何人造了你，又将你遗忘在此。”

　　神光拂落，海岸花木悠然繁荣，一色青葱。木偶化为小男孩，有着深蓝偏紫的发色与眸子，格外可爱。

　　“谢谢你。”他的声音带有些许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神明能听出来，他心中充满了对那位创造了他却抛弃了他的神的怨恨。

　　“你有名字吗？”神明问。

　　男孩低头深思片刻，他的创造者，雷之神，给他起过名字的。但那个名字，是为稻妻国而取，与他本身无甚关系，甚至充满了利用的意味。

　　所以，在沉思之后，他如是回答：“我没有名字。”

　　“哦？”神明悠悠笑了，淡然如风，向小男孩伸出手，“今后，跟本座回天空岛吧。那里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天空岛……是哪？”

　　“在很高很高的天上。”

　　小男孩疑惑地抬起脸，望着金辉万丈的神明，“大哥哥，你又是谁？”

　　神明低下温和的眸子：“本座，是天空岛的主人。”

　　小男孩有些期许：“天空岛……有很多很多玉子烧吗？”

　　神明不解：“什么是玉子烧？”

　　“就是我们稻妻特有的美味，不过，只有贵族们才能吃……”

　　“有的，”神明略微迟疑，继而说道，“本座身边有个小丫头，她会做许多菜式。”

　　“天空岛……有暖暖的火炉吗？”

　　“当然，不会让你冻着的。”

　　小男孩点点头，与神明讨价还价起来：“那，天空岛有很厉害的刀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刀呢？”

　　小男孩展开短短的双臂吃力地比划：“银光闪闪的、又大又长的、能斩灭魔神的大太刀！”

　　“呵呵，”神明的笑容清朗如风，“本座给你造一把便是。”

　　“那我跟大哥哥走！”小男孩雀跃起来，牵住了神明的手。

　　神明拂袖腾云，男孩坐在柔软如棉花糖的云朵上，饿极了，把云朵揪起一块块往嘴里塞。可是不甜，入口就变成淡淡的水了。

　　神明看着，有些想笑。

　　男孩玩儿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望向容貌清秀的少年神明，“那我的名字呢？大哥哥给我取一个吗？”

　　少年神明从云朵上站起来，负手而立，目光所及之处，是逐渐遥远却依然缤纷壮丽的提瓦特大陆。

　　“你是神造物，生来是没有资格主宰自己命运的。但今后，只要你为本座鞠躬尽瘁，本座，也愿意给你一个主宰命运的机会。名字，很重要，你自己为自己取吧。取好了，告诉本座就好。”

　　于是，懵懂的男孩跟随少年神明来到了天空岛。

　　银白色的高大建筑，巍峨地伫立在高天之上。男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雄伟气派的地方。

　　“哇——好美啊。”

　　他一张小脸被两只大眼睛与张开的嘴巴占满了，惊喜地飞快奔跑穿梭在象牙白的神殿柱子之间。等他绕过一圈柱子，正好撞上身后的少年神明。

　　这时，一张面具盖在了他的脸上。

　　“大哥哥，这是什么？”小男孩轻轻将指尖触碰在冰冷的面具上。

　　“从今往后，你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至于原因，等你长大之后便知道了。”少年神明淡漠地望着戴上面具的小男孩，翩然转身移步，“走吧，本座带你去见一个人。”

　　“哦，好！”小男孩戴好面具，蹦跶着跟上那步步生莲的足迹。

　　那是一片清澈澄明的大海，海岸边，生满簇簇莲花。透过淡青色莲叶摇曳的间隙，能看到一个飞舞跳跃的白色影子。

　　她轻灵的步子飞快跳跃在朵朵莲叶上，扬手飞出片片纯白光影，精准地将成熟的莲蓬削开，滚圆的莲子散落满天。

　　男孩觉得一定掉得到处都是了。可下一瞬，那娇艳可爱的小女孩倾身折断一柄莲叶，身影如风，将满天莲子稳稳地接在了莲叶中。

　　“哇——好厉害。”男孩不由得拍手惊叫。

　　小女孩被这边的动静惊扰，捧着盛满莲子的莲叶，从空中翩然落在地上。

　　“大哥哥，”小男孩拽了拽神明淡金色的衣摆，抬脸望见他颇为欣赏的神态，“这个姐姐，是谁啊？”

　　神明尚未回答，一柄水元素化成的长剑就架在了小男孩的脖颈上。

　　他惊惶地抬起脸，看到女孩恼怒的大眼睛：“你叫他……大哥哥？”

　　“那、那应该叫什么？”小男孩隔着面具都能被旁人看出无比的惶恐。

　　“你应该——”她神色一缓，把水形剑撤掉，“尊称他为「帝释天大人」。”

　　其二穆切将军

　　“我叫晚星萝，你呢？”

　　“我……我还没有名字。”小男孩坐在晚星萝桌子对面，一桌子的美味，可是他戴着面具，不知道该怎么吃，就只能干坐着。

　　“取下来吧。”神明叹了一口气，“今后在梵莲神殿可取下面具，在别的地方可要记得戴上。”

　　“谢谢帝释天大人！”小男孩摘下面具后，飞快地捧起碗筷吃得狼吞虎咽，“晚星萝，你做饭可真好吃！”

　　神明捧着卷帙专心阅读，一边说道：“今后在天空岛，你须称她一声姐姐。这是尊卑的象征，不得越界，可明白了？”

　　小男孩低下头咬着筷子。

　　“哎呀，算啦算啦，”晚星萝撑着脸，注视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怪可爱的，“你日后若要与他人说起我，就说我是你姐姐。但在我面前，叫名字就好啦。”

　　“是……”小男孩不知道被饿了多久，怎么吃都吃不饱。

　　被雷之神遗弃在荒海沿岸，他又冷又饿，生命枯竭导致变回原形。暖洋洋的恢弘神殿，香喷喷的各式珍馐，还有一个不苟言笑却温和的大哥哥，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姐姐……

　　男孩在一刹那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他一辈子都要赖在这个地方，再也不走了。

　　“晚星萝，你和我一样，也是神造物？”

　　“对啊，”晚星萝翻着书，上面全是帝释天大人给她布置的作业，头疼地咬起笔头，“你的作业也不少，还有空闲聊？”

　　男孩把书本合上，帝释天大人上的课，他一听就懂了，也懒得做作业。

　　“可是……我听说神造物，去哪都低人一等来着。雷之神说过，神造物是介于物品与生命之中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都只是一件物品而已。等有一天，没利用价值了，就会被创造者丢掉的……比如我。”

　　晚星萝的笔尖顿了顿，笑起来：“我的创造者，是帝释天大人。在我降生的那一天，他就告诉过我，神造物生来拥有无可匹敌的天赋与智慧，只要好好跟着他修习，终有一天我也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且他还说……身为创造者，就要对自己的造物负责到底。”

　　男孩有些欣喜，却又有些落寞，“真羡慕你。”

　　“以后，你跟我一样啦。”

　　“我们学的都不一样……”男孩翻开书，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深奥数字。

　　“帝释天大人说，你脑子比我好用，擅长各类机关建造。以后啊，你一定会为我们天空岛造出空前伟大的机关装置。我嘛……就算了。”

　　“真、真的吗？”小男孩不敢相信帝释天大人对自己赋予了这么大的期望，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认为自己不再是一件任人丢弃的废品。

　　“那，晚星萝，你以后是干嘛的？”

　　“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要去提瓦特。”

　　那时候，晚星萝身边养着一条小狗。男孩专门打听了一下，它名为「青狸」，居然是天空岛掌管时间顺逆的神兽。

　　过了一些年。男孩和晚星萝都长大了些，相当于人类刚步入青春期的年纪。

　　男孩用尽伎俩，终于从青狸手里骗来了一枚占卜未来的灵石碎片。那时，他也学了些帝释天教的神力，很容易就用灵石占卜到了未来。

　　根据占卜之象，他隐约得知——自己今后将会潜伏到冰神身边，以执行官「散兵」的身份遍行提瓦特大陆。

　　「散兵」是席位代号，名字乃「卡斯卡穆切」。

　　“帝释天大人，”男孩郑重其事地找到了帝释天，单膝而跪，“名字，我已想好了。”

　　“哦？这么多年，总算想好了？”帝释天手中捧起一本记录天空岛神官名字的卷帙，展开，执笔，“那告诉本座吧。”

　　“「穆切将军」。”

　　“……在名字之后加个「将军」，又是为何？”

　　“这是稻妻将物拟人的语言习惯，”男孩眸色深沉，从不会抬起眸子凝视王座上的神明，因为他对帝释天大人怀有最高的敬意，“我要告诉世人，我不是一件物品……我会成为真正的生命！还有……稻妻有位「雷电将军」，凭什么只有她能成为举国爱戴的「将军」？在不久的未来，我一定会比她强很多很多倍，让那些只把我当物品的所有人统统刮目相看！”

　　“好，很好！”帝释天朗声笑起来，执笔挥洒墨色，于名册卷帙上一气呵成地书写下「穆切将军」四个字，“本座果真没有看错你。那么，接下来，就让世人拭目以待吧。”

　　金灿灿的光芒，从神座上落下来，端站在穆切将军面前。这令他不得不直视那耀眼的金辉。

　　“帝释天大人……”

　　“拿着它。”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银光闪烁的大太刀，帝释天双手端着递到他面前。他诚惶诚恐，受宠若惊，“这是——”m.qikuaiwx.cOm

　　“答应过给你造的刀，如今造好了。”

　　他僵僵地定在原地，何德何能……让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神王大人亲自为自己造刀？

　　终是颤巍巍地举起双手，从帝释天大人手里隆重地接过那柄大太刀。沉甸甸的重量，似乎象征着他今后的使命。

　　“不必言谢。这只是本座为你做的一点小事而已，”帝释天从他身边行过，缓步向前离去，“今后，穆切将军要为本座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到那时，你若还想谢本座，也不晚。”

　　穆切将军紧紧握着刀鞘，转身，透过神殿交叠飘飞的风帘，望着帝释天大人逐步远去的翩跹清影，一滴泪落下来。

　　“今日，于此立誓——帝释天大人之言，穆切将军永不违背。这把刀，我将用它，为大人斩尽前路一切障碍！”

　　帝释天悠然前去，听闻身后那个稚嫩的声音与誓约，他微微笑了：“好，本座信你。”

　　其三同窗共读

　　“穆切将军？”晚星萝每日都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帝释天给她布置的功课稍不留神就能堆叠如山，她写累了的间隙就会与同桌学习的穆切将军说笑，“你给自己起了个这么长的名字，我叫起来都好麻烦。”

　　“不就比你多一个字嘛？”穆切将军面色不悦，揉揉头发，西瓜头，这可是帝释天大人给他几剪刀剪出来的，他决定一辈子都这个发型不换了。

　　“唔，太长了。”学文科的晚星萝写字写得手痛，疯狂甩手。又一边嫌弃他起名字太长不好念。

　　“那你叫我散兵好了。”他撇撇嘴，“反正以后的以后估计你也是这样叫我。”

　　晚星萝惊了：“沙壁？”

　　“你是不是想挨打？”穆切将军摸向腰间的大太刀。

　　“不不不，”晚星萝笑着流汗，往边上避了避，“散兵，散兵。”

　　“嗯，对。”他点点头，表示认可。

　　“好怪的名字哦。”

　　散兵憋了许久，终于偷偷把自己找青狸要占卜灵石占卜未来的事情告诉了她。不出意料，挨了她一顿揍。

　　“未来乃天机，随意占卜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只占卜了个未来的名字而已嘛？”

　　“下不为例，否则我就要告诉帝释天大人了。”

　　一听帝释天大人，散兵吓得脸都发绿：“别别别，我错了，姐。”

　　在天空岛同窗多年，两人都发现了帝释天大人给自己学习内容的差别。

　　比如，机关术，晚星萝学了各类机关的解法，而散兵不仅被要求全部精通，还要学习建造新的机关。

　　比如，提瓦特七国历史地理风土人情，散兵随便了解了解就行，而晚星萝被要求每天背半本书，帝释天每天夜里会拿本书坐在莲榻边逼她背，没达到倒背如流的程度就不给上床睡觉。

　　又比如，晚星萝要学凌驾于世界一切力量之上的梵莲神力，顶级莲形护盾，朽木回春的治愈术。散兵时不时还要跑一趟鬼族，学一些狠厉的暗杀术，全是一些能在最短时间取他人性命的刀法。

　　他每日从鬼族上完课回来，路过莲海，总会看到晚星萝满身是伤地浸泡在海水莲丛里，痛苦地哭嚎。

　　他知道她是在修习梵莲神力。

　　“梵莲神力……到底是什么？”

　　“是能将七元素踩在脚下的世界最强力量，也是天空岛最纯净的神辉。”

　　“你身上的伤……”

　　“修习梵莲神力，要让无形的莲丝穿透身体里每一根血管，蔓延于经脉间，日积月累，莲丝将会把身上所有细小血管侵占、吞噬，直至融为一体。”

　　“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像一根针，穿着线，在你身上每一根血管里面游走一遭，每日历经一百回。”

　　“那一定很痛啊，你为什么还要练呢？”

　　“我……我要和他一起，并肩站在世界的云巅上。”

　　她痛苦不堪，满脸是泪，在莲海咸咸的水里泡着被莲丝穿针引线。

　　她不记得自己痛晕过去多少次了，只是每穿一次，梵莲神力就会纯净一分，也能得到少许安慰。

　　“这就撑不住了么？”

　　冷着脸的帝释天偶尔回来莲海看她修习的状况。

　　他一旦发现她忍不了痛，想要从海水里爬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抬手造出一个金色牢笼，将她死死压在莲丛里继续忍着受着。

　　“这点儿苦都吃不了，日后如何掌管深渊？！”帝释天用金色牢笼压住她之后，又散发出剧烈的冰元素，将半片莲海呼哧呼哧地冻结起来。

　　锋利寒冷的冰棱，从她脚底升起，覆过她的身体，直至咽喉。整个人被冻结在冰里，只露出个脑袋。

　　“深渊不比天空岛，那里凝聚着世界之暗。如此深寒，是时候让你体会一下了，”帝释天对她痛苦的哭声置若罔闻，“还有，今夜不许用膳。”

　　“是。”她低下头，眼泪滴在冰面上。

　　跟在帝释天身边的散兵偶尔也会不忍心，帮忙求情：“她刚刚只是犹豫了一下，但没有中止修习……大人为何还要降罚？”

　　“本座决不允许她眼里有半分犹豫。”他的严厉，宛如腊月的寒霜，是不会动摇的。

　　等帝释天走了之后，散兵在海滩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拿出几个饭团悠哉悠哉吃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晚星萝终于在冰里受完了一百回的莲丝穿针，冰面融化，她满身是血地从寒冷海水里爬上来，踩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灌满血水的足迹。

　　这样的日子，应该快到头了吧。现在，她浑身的脉络已经快被莲丝寄生蚕食殆尽。

　　等莲丝寄生程度达到百分之百的时候，她的梵莲神力便能像帝释天大人那样收放自如，再不用这样受苦了。

　　“明明知道我被罚了不许用晚膳，还在我面前吃饭团！故意的吧你！”晚星萝僵冷而疲惫地在海滩边坐下，望着渐渐被海岸线吞没的夕阳，吹着温暖的海风，等待身体的知觉慢慢复苏。

　　“喏，”散兵把纸袋递到她面前，“给你留了五个！”

　　“……”晚星萝一愣，轻轻笑了笑，没有接，“他手眼通天，不要以为他不在，就看不到我们在干嘛了。”

　　散兵伸手一个饭团塞她嘴里，凑近她耳边说：“帝释天大人对你怎样，你还不明白吗？总是老老实实受罚。吃吧，他就算看到你偷吃，也会当成没看到的。”

　　“唔……”好好吃的饭团，害她吃了一个又一个。吃完了，又看向夕阳沉没下去的海平线，突发奇想，“诶，你说莲海彼岸，会有什么呢？莲海这么大，我还没到那一头去看过。听说，飞鸟耗尽了体力都无法飞过去。我还真是好奇呢……”

　　散兵蓝紫色的大眼睛乌溜一转，嘿嘿笑起来：“这有什么？有一次我划船偷偷去了。”

　　“啊？真的吗？”晚星萝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怕帝释天大人责罚？（反正我是不敢去）”

　　“真的啊。”

　　“那你说说，莲海彼岸有什么？”

　　“有比人高的莲花，比帝释天脑壳还大的莲子！”

　　“哇啊！”晚星萝吓得嗖一声站起来，饭团滚在地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咯，”散兵不停地笑，收拾东西准备和她一起回神殿，“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能不能……下次偷偷去的时候，给我采一颗大莲子回来？”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可是讲条件的，”散兵就搁这儿等着呢，“除非你天天帮我做功课，我就给你去采。”

　　晚星萝歪着脸想了半天：“我倒是想。可是你的功课，全是算来算去的，我不会的。”

　　“我口算，你帮我写上去不就得了？”

　　于是，她就糊里糊涂答应了。心想这个散兵真是懒，连动动手那笔的功夫都想闲下来。可是后来啊，她帮他做的功课也不少了，他说好的大莲子却遥遥无期。

　　其四占卜命定者

　　进入青春期后，晚星萝和这世间千千万万少女一样，每个月都有暴躁的那几天。散兵这几天就惨了，不是被晚星萝举起水形剑追得满城乱窜，就是被她飞起一脚踹进帝释天沐浴的莲池里。

　　虽然散兵老是被晚星萝揍吧，但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他还是挺维护的。比如他时不时去鬼族修习的时候，会遇到阿修罗大人身边那个长得和晚星萝相似的少女，她叫晚星若。

　　“那女的好像又来找你麻烦了，”每次晚星若来天空岛主城找茬的时候，散兵都会举起那把大太刀挡在神殿前，“晚星萝你快点躲进去啊！”

　　这是因为，在晚星萝梵莲神力还没练成之前，是打不过晚星若的。帝释天大人日常忙着和众神议事，也管不过来，晚星萝小时候挨了晚星若不少打。

　　散兵在的时候，晚星若就不敢撒野。

　　一天两人在温习功课，散兵发现晚星萝一脸郁闷。于是打趣道：“看样子，该不会又被那女的揍了吧？”

　　“没有啦，”趴在书本上的晚星萝气呼呼地直起身子，看着西瓜头散兵，犹豫片刻，一字一句小声道，“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散兵惊讶得站起来，差点把书桌都掀了，摸摸晚星萝的额头，“你你你……没发病吧？”

　　“哎呀！”晚星萝摁着散兵坐下来，“你小点儿声……”

　　散兵坐下来，擦擦鼻子：“谁、谁啊？不会是我吧，我先和你说好了啊，我不喜欢女的，我喜欢男的！”

　　晚星萝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散兵又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快说吧，你喜欢谁啊？”

　　“那我说啦……你猜一猜吧。”她撑起脸，望向窗外扑腾着翅膀翱翔的白鸽，脸上浮起远山夕阳般温暖的笑意，“他呀，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神祇。只要站在云巅上，众神就要对他俯首称臣。只要他挥一挥手，莲海就能长满常开不败的花朵。”

　　“他是——”散兵惊讶地要喊出来，却被晚星萝捂住了嘴。

　　半晌，他缓了缓神。捂着额头道：“那样的盖世神光，那样的绝世之姿……整座天空岛，有谁不倾慕于他？晚星萝，你这叫崇拜，不叫喜欢！”

　　“是吗？”她纠结地双手托脸。

　　那天之后，散兵又偷偷找司时间之神青狸要了一片灵石碎片，和晚星萝两个人偷偷摸摸躲在神殿里占卜。

　　“又去欺负青狸，”晚星萝白了他一眼，“你要占卜什么？”

　　“看看你未来的命定者咯。”

　　占卜镜像上出现了一个黄头发的人类少年，一双蓝眼睛比大海还美，比星空还迷人。满脸倔强的神态，手中紧握两柄水形剑，一派要干翻整座深渊的架势。

　　“什么？！”晚星萝一巴掌拍灭了镜像，“我未来老公居然是个人类？太屑了吧！你这占卜有问题啊。”

　　“？？？”散兵纳闷地看着报废的灵石，“我觉得挺帅的啊。你这么急着拍灭干什么，我还没看够呢。”

　　“我晚星萝，就算孤独终老，也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比我屑一万倍的屑狐狸！”

　　她双手抱胸转过身去，更加生气了，“刚刚镜像显示，这人好像在深渊里面大杀特杀。反了天了？我以后可是要下深渊的，等哪天遇到他，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反正先杀为敬，免得以后真成我老公就哔了狗了。”

　　“你不要他我要，”散兵乐呵呵地绕到她面前，“我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我今后的好兄弟……万一他眼光好，看上咱们梵莲神殿的小神女，我可一定要帮他追到你。”

　　“你敢？！”晚星萝扬手神力就来，砰地炸下去。

　　“哎唷！”散兵刚闪开，低头一看，梵莲神殿的地板被她炸开个大洞，吓得抚胸直叹，“还好我没大意，我闪了。”

　　晚星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的是……梵莲神力。她练成了。

　　其五失却之忆

　　“是时候，离开了。”

　　神明孤高地伫立在莲海边，望着莲丛中独自修习完新一轮梵莲神力的她。他的神色很满意，却又有些不为人知的落寞色彩。

　　戴着面具的穆切将军，跟随在帝释天身后，默然不语。

　　他知道帝释天有个宏伟的计划，但未曾详细听其说起过。

　　“帝释天大人，今后，我该去哪呢？”

　　“随她一起。”

　　“提瓦特？”

　　“不错。”

　　也是这时，穆切将军才明白过来。神王大人所谓的「宏伟计划」，就是吞没提瓦特，实行绝对权力的神明之治世。就算是那七神，也必须绝对臣服于他的足下。

　　或许是心中残留着对雷之神的怨恨，穆切将军带着报复的意图，誓死要追随在帝释天身后，带领天空岛踏上那片名为「提瓦特」的美丽大陆。

　　“需要我做什么，帝释天大人尽管吩咐。”他倾身跪于神王跟前。

　　“她之去处，乃岩神身侧。而你……”帝释天沉吟半晌，“冰神手下有一组织名为「愚人众」，他们横行提瓦特，并且似乎在密谋着何事。”

　　穆切将军明白了，点头道：“只有深入敌人之中，才能悄无声息地监视并操纵一切。”

　　“你当真从未让本座失望，”帝释天望向不远处的晚星萝，对身旁的穆切将军说道，“不过除此之外，你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呢？”

　　“她自幼在天空岛也算娇生惯养，只身一人去到遥远的提瓦特，本座难以安心。所以，请你定要暗中护着她。”

　　不知这个「请」字令他如何承受，只知是神王大人非常看重的事情：“这……这是臣下该做的事！”

　　“片刻之后，本座将会消除她对于你的记忆。”

　　“为什么？”

　　“第一，避免她在众人面前露出破绽，只有让她认为自己是一人行动，才会时刻谨小慎微。第二，”说到这里的时候，帝释天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回头望着戴上了面具的穆切将军，“第二，你，可是本座的底牌啊。”

　　穆切将军大惊失色，微微低下脸，不知道神王大人所言为何。

　　“呵呵，”帝释天再次将目光投向莲海那边，徐徐清风吹动着莲簇，“将她送出去监视七国，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她能辅佐本座成功吞并提瓦特大陆。第二，她将与本座反目为敌。”

　　穆切将军僵僵地，不知该说什么。不愧是神王，深谋远虑，将一切洞察得如此透彻。

　　“倘若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本座便需要你扭转局势了。”

　　“是！”他应声道，片刻，又问，“那么，消除了她记忆之后，她什么时候能再次记起我呢？”

　　“或许，是本座降临提瓦特之日。又或许，是她击败本座之日。”

　　彼时天色冥漠，虫声繁密。晚星萝向二人走过来，“今日的修习，已完成了。”

　　“嗯，很好。”帝释天点点头，“今日是你在天空岛修习的最后一日，今后，去深渊与提瓦特吧。”

　　她微微惊慌，但却很快将心绪平复下来。早已知晓有离开故乡的一天，这是她逃不掉的命运，也是她对神王大人的誓约。

　　抬起脸，望着穆切将军一笑：“喂，你这个家伙，今天怎么戴上面具啦？”

　　“你管我？”穆切将军像往常那样与她说笑，但在这个笑的尾声，忽而变成了微弱的哭腔，“我会和你一起去提瓦特的。”

　　“嗯？”她吃惊地看向帝释天，似乎是想向他确认。

　　而回应她的，是他冷厉的面色。

　　“星萝，本座现在要消除你对穆切将军的记忆。”

　　“为什么？”她惶然无措地睁大眼睛。

　　帝释天未曾回答她，只是戴着面具的穆切将军，一滴泪从下巴滑落下来，“晚星萝，你别怕。去了提瓦特，我会暗中保护你的！”

　　这是她昏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帝释天伸手把她接在了怀里，对身侧之人道：“消除记忆会对身体产生损害。但是无妨，片刻她便会苏醒了。”

　　穆切将军缓了口气，望向遥远的天边。那里时而会飞过不知名的白色飞鸟，在辽阔的暮天上留下寂寥的嘶鸣声。

　　“等她再次想起我，该会是两千年后了吧。”

　　他记得有一次上课，晚星萝翻开辞典，指着一个词，问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说：“「自由」。”

　　“是什么意思呢？”她穷追不舍。

　　“「自由」就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能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余生，”他望着她惊疑的眼睛，垂眸一笑，“晚星萝，我们都是被命运之网所缚的神造物，能在世上安身立命已是不易，是很难拥有像平常人一样的自由的。这个词，等你真正理解的一天，恐怕会为自己莫测的命运而感到恐惧吧。所以还是不要去理解它好了，就像现在一样，快乐地……”

　　“穆切将军，”她笑了笑，把辞典印有「自由」一词的那页折了个角，合上，“总有一天，我们也能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不如比比看，谁先达成所愿吧。”

　　从恍惚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穆切将军看向帝释天怀里的少女，心中颇有感慨。

　　——此前说过的愿望，或许我们真的有一天能实现也说不定呢？但是在此之前，请先完成沉重的使命吧。此次提瓦特之行，不知何时结束，又是以怎样的方式结束……或是壮阔，或是辉煌，又或是惨烈。但是，为了帝释天大人，我将一直与你同往。

　　等晚星萝迷迷糊糊苏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十分暗沉了。只剩下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安静地渲染在水天交接的那头，擦出艳丽的光影。

　　“帝释天？”她揉揉眼睛，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帝释天，“我怎会在这里睡着啊？”

　　“方才，本座消除了你某些记忆。今夜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要远行了。”

　　对哦，记忆被消除了。至于为什么，不想问了。反正帝释天大人不会害她。

　　晚星萝往前走几步，忽然见到清幽灌木交错的小道上，站着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

　　“他是谁？”

　　“他叫「穆切将军」。”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原神]天空岛卧底与提瓦特众人的二三事更新，第 217 章 番外 天空岛旧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