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淮落下白子，随后起身带着宫人退到殿外。
“坐吧。”
叶六没动，恭恭敬敬地行礼：“君上万安。”
霍淮的伤虽然是她照料，但每次她都避着我去的时辰，自从上次春日射猎遇刺那晚开始，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起来吧。”
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身形看着消瘦不少，眼底下的乌青就是用了脂粉也盖不住。
我问道：“今日特意前来，有何要事？”
叶六看着我，目光里有愁绪闪过：“臣是来请辞的。”
“请辞？”
我疑惑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臣在宫中多年，实在觉得倦怠，如今做事渐有力不从心之感，恐伺候君上圣体有所闪失，还请君上准臣请辞。”
殿中的乌沉香静静地焚烧着，味道从清淡渐渐变得刺鼻，我心中酸胀的情绪涌过，嘴上却不肯显露。
“既然如此，那朕便命你为太医院之首，请安问脉之事，若是觉得力不从心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便是。”
“君上。”
叶六看着我，眼神坚定：“臣所请，是发自内心的，并非跟您赌气。”
“你同我说这话，就是在赌气。”
我猛地拍着桌子跟她喊道：“从我发落了云鹄公子开始，你就对我不开心，不肯来见我。”
叶六甚少见我发这么大火，不由得被吓到，脖子猛地往后一缩，露出几分怯意，声音骤然就小了下来。
“我没有。”
我甩了甩袖子，冷哼道：“你没有？我同你相处这么多年，你什么脾气我不知道吗？从前那些事我瞒着你不让你掺和，你便是这副样子。”
叶六在居兴殿质问过我之后，我告诉了她一些事情，虽然不是全部，却也足够叫人心惊胆战，当时见她坚持，蒋太傅和三皇叔的事情，我才让她掺和进去。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有前面的两条人命在，在太子的事情上，她才发作，觉得我与从前完全不同了。
从前是迫于情势不得不反抗，如今却在主动算计一个无辜的孩子。
这不是她记忆里熟悉的那个阿昭，那个跟她一起长大的人，更不是她发誓要守护的人。
“我无意给云鹄公子难堪，他说的那些话，我虽然当时生气，细想之下却是有理的。”
叶六不解道：“那你为何还打发他出宫，叫人嘲笑他一个登了后位的人还成了弃夫。”
我耐着性子解释道：“凝月公主将来登基，后宫必有新的后位，云鹄公子虽然在名义上占着一个义父的头衔，可毕竟不是亲爹，将来在宫中地位尴尬，不如早些出宫，也好过将来被内务府的人随便寻个地方送出去。”
按照祖宗规矩，只有有过孩子的嫔妃才可以留在宫里养着，哪怕是登了后位的，没有孩子，还是得在新皇登基后迁居别宫。
“何况，我虽迁了他出去，可待遇依旧如从前，内务府有什么好的东西，还是先紧着他那里送。再者，将来我要是走在他前头，凝月公主会因他是唯一的后夫而厚养于他，以行孝道。”
叶六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叹息道：“这些话你不对他说，他如何知道你的心思。”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的。”
我苦笑道：“叶六，你是因为太子的事怪我吧？”
“是。”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坦然道：“我一直觉得你对蒋太傅和三皇叔下手无可厚非，可崇霖，你实在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崇霖和蒋庆怀一样，不过是受家中影响的棋子，他们本可以不死，可我却不得不多虑，以防万一，做得更为周全。
“我是心狠，也够阴毒，但是我不后悔，坐在这个位置上，要牺牲的无辜之人绝不仅仅是他。”
叶六震惊的看着我，似乎不能相信我居然会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来。
“对你来说，他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那我呢？”
我会不会也是走入你算计之中，用来杀人的屠刀。
“如果你觉得我让你杀了蒋太傅和三皇叔是刻意算计，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叶六看着我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恐惧，甚至有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害怕流露于脸上。
我从一旁案桌的盒子里拿出一个令牌，又写了一封密诏，随后交到她手上。
“这个令牌，可以让你自由出入西苑和成汤馆，这个密诏，是上任诏书。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可以继续做你的太医院首领，如果不愿意，我也不拦着你。”
叶六攥紧了这两样东西，眼神里流露出期翼：“你刚刚说的这些，都不是真心话，对吧？”
我捧着她的脸，将她脆弱不堪的心一点点撕碎，让她彻底认清我面具下的脸。
“每一件事都是我做的，没有人逼我，那些人死不足惜。”
叶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霍淮已经从门口进来一把扶起摊在地上的我。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崇霖死的时候，我听见你哭了，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
我抱住霍淮，心里的泪一点点泛滥，吞噬了所有的记忆和往日的快乐时光。
我与叶六相依为伴多年，她从刚才进殿起，我就知道她并非真心想走，不过是希望我跟她说些软话，想从我嘴里听到她心里早已替我找好的借口。
可是，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她这一辈子都会跟在我身边，永远不会为自己的人生着想，她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没有必要连余生都搭给我这个早已变了的人。奇快妏敩
何况，云鹄公子对她有情，若是因我害她错失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岂不是让她此生错过了真正的幸福。
宫墙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我早已草木皆兵，不管是小安子，还是从前云鹄公子连日来召叶六去请脉的异常，还是叶六在那天夜里无意识的替云鹄公子说话。
桩桩件件，在我眼里都一清二楚。不过多言语，不过是隐忍不发，若不是那日她将云鹄公子的面子放得比我的安危还重，或许这一切我还不能这么快的分明。
如今，各随所愿，我与她多年情分，终究是断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安女帝退休记更新，第318章 离心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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