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方子淳为夏天做骨髓移植的最后的关键时间点。几天后的早晨,方子淳拎着背包,从医院回到家。把正在准备早餐的吴珂吓了一跳问:“今天上午不是手术吗?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方子淳故作轻松地:“几天不见,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顺便把需要换洗的衣服拿回来。”
吴珂说:“我煲了梦湖送来的柴鸡,等你下午回来喝。”
方子淳笑嘻嘻地:“我回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怕你们过去,让你们先看看我倍儿棒就行了。手术后不用住院,梦湖直接送我回来。估计明后天就可以正常工作生活了。”
吴珂说:“术后不要忙着上班,请假在家休养几天,我给你好好补补。还没吃饭吧,喝杯牛奶,吃个鸡蛋再走吧。”
方子淳坐在餐桌前,看了看手表问:“几点了,老方咋还不起床?”
“他这些天都赖床,大概身心都不舒服,也不愿见到我吧。”说起方逸舟,吴珂口气中依然带着情绪。
“所以,在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要再给他压力了。”方子淳担心地说。
吴珂委屈地:“难道你没看见,现在我们全家都在为他的行为买单吗,还是以血的代价!”
方子淳小声地:“干嘛说得那么可怕!”
“难道不是嘛,见过付出代价的,没有见过付出这么大代价的。电影,电视剧都没这么精彩。”
方子淳马上安抚道:“要是电影里有您这样的角色,一定会获得无数人大赞,好评如潮。”
吴珂白了一眼方子淳:“是啥角色我自己清楚。梦湖说好过来接你吗?”
方子淳看看手表:“半个小时后,到我们家大门口。”
吴珂说:“晚点儿,我想跟你爸一块过去。”
方子淳坚决地:“你们过去只会增加我的心理负担。”
“负担什么?怕我见到夏清澜吗?我们也不是不认识没见过!说实话,从始至终我竟然没怨恨过她,你说我是不是个奇怪的人?”吴珂问。
方子淳笑道:“不奇怪,说不定你们以后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吴珂哼了一声:“越来越像电影剧情了,我可不想跟她成为朋友,估计她也不会喜欢我这个朋友!”
方子淳为夏天做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定在上午九点实施,进入实施时间。
姐弟俩分别躺在移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前后推着走向手术室。
走廊里,方子淳见到了夏清澜,梅朵朵,汪梦湖还有陆棣,他们神情凝重目送她跟夏天进手术室。她伸出两个手指,微笑着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夏天躺在床上跟在她后面,也勉强地微微笑了一下,俩人前后进了同一间手术室。
夏清澜跟在后面,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被陆棣拉住了,她的泪水瞬间淌了下来。手术门关上了,亮起了“手术中”的指示灯。
梅朵朵走上前,拉住夏清澜说:“阿姨,您别这样。”说着也哽咽起来,泪流满面。
汪梦湖见状说:“都不要哭了,现在我们都用虔诚的心,在上帝和佛祖面前为他们祈祷吧!”
梅朵朵坐在夏清澜身边,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在默默的祷告。
几个人默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陆棣不时看着手表,又看看亮着的指示灯。
手术室里,方子淳和夏天躺在手术床上,医生护士在做术前的准备工作,无影灯亮了……
此时,同样在焦躁中煎熬的吴珂,也在时不时地看着挂在客厅墙上的石英钟。石英钟指向7:30,过一会再看,依然是同一时间。
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时间已经是9:20分了。她从抽屉里找出两节5号电池,挪过一把餐椅登上去,拿下石英钟想换电池。还没等她站稳,石英钟兀自突然从墙上掉下来,碎落在地上。她蹲下来,捡起破碎的石英钟,突然想起来什么,手抖了一下,石英钟再次落在地上……
她脸上露出万分惊恐的神情,慌忙跑向方逸舟的的卧室。
破碎的时钟指针,永远定格在7:30分,更像一个未完成使命的残缺交代,以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向这个世界作别!时间仿佛凝固了,沉静瞬间后,爆发出可怕的、生命瞬间被撕裂般的疼痛和哀鸣——从方逸舟的卧室里传来,吴珂绝望地呼救声:逸舟!逸舟!!
只见方逸舟躺在床上,床头柜上一个心脏病急救药瓶倒下,药粒撒落一地……他的手里攥着一颗药,放在胸前,没来得及或没办法、没力气送到嘴里……
初春,艳阳高照的上午,一切仿佛依旧,在这貌似普通平静的光阴里,有些人却再也无法如故。大千世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分分钟在上演着人生各种悲欢,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在命运车轮上旋转亦或被倾轧,有人劫后余生,有人却在劫难逃。
一辆120救护车一路呼啸着闪动着灯光,快速开往医院。救护车上,吴珂坐在方逸舟的身边,方逸舟戴着氧气罩,医生在为他做心脏起搏。
救护车停在医院门口,急救人员快速把方逸舟抬下救护车,推着奔向急诊室……
一行人快到手术室门前的时候,汪梦湖远远看到踉踉跄跄跟在后面的吴珂,他猛地站起来说了声:“不好,出大事儿了!”就冲上前去。
几个人同时看到奔跑过来的医护人员,看到方逸舟躺在急救床上,都惊骇地站起来,跟着跑向急救室门口。
急救室的门关上了。几个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不知所措。
面如白纸的吴珂,靠在急救室门口软下去。
汪梦湖急忙上前驾起她,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急救室里,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为方逸舟做心脏起搏电击,他面色苍白,心电图渐渐呈一条直线,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就这样走了!
与此同时,这边的手术室里,医护人员正全神贯注,为夏天和方子淳同时在做输出和输入手术。方子淳没做全部麻醉,她面容平静,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另外一张手术台上的弟弟,泪水悄悄滑向耳际……
这边抢救方逸舟的急救室的灯光暗下来了。门打开了,吴珂看着神情严肃的医护人员。
一位医生走上前,摘下口罩手套,抱了抱发呆的吴珂,低声说:“对不起吴大夫,我们没能救回您先生,很遗憾!您一定要节哀!”
吴珂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晕倒在医生的怀里。
躺在急救室里的方逸舟,就这样永远地睡去了,没有人知道临终前他在想什么,他都经历了些什么,留下了无限令人心碎的想象空间。
陆棣、汪梦湖、夏清澜、梅朵朵走进去。
夏清澜俯下身去,扑倒在方逸舟身上,一声悲鸣,低低地叫了一声:“逸舟!!”
陆棣拉起夏清澜,把白色的床单盖在方逸舟的脸上。夏清澜低低地呼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陆棣眼里溢满了泪水,说:“清澜,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坚强面对!”
几天后,在一间简洁素净的灵堂内,正举行方逸舟追思会。厅堂正面挂着一幅方逸舟黑白大幅照片。灵堂内外摆满鲜花和挽联。
一下子仿佛老去十岁的吴珂,左右站着一身素装素颜方子淳汪梦湖。陆棣作为丧家主事,站在门口迎接前来慰问凭吊的亲朋好友。
裘嫚媞现场接待前来吊唁的人,迎来送往。梅朵朵、杨晓白素装在场忙前忙后。不时出现一些熟悉和人陌生的面孔,包括泰来老板张大烨等人。
一袭黑衣的夏清澜走进来,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她。她走向灵堂中间,抬起头凝望方逸舟的遗像,一只手放在胸前,深深三鞠躬后又缓慢平身。又缓缓地抬起头,她面容憔悴,被泪水浸泡过的双眼依然红肿着。她,也一下子也苍老了很多。
她缓步走向方子淳,两人默默无言对视。她又艰难地走到吴珂面前伸出手,吴珂一双失神的双眼看着她,缓慢迟疑地伸出双手,两双手握在一起,四目相对,又都无声胜有声地低下了头。
她转身离开,灵堂里的人安静地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有不安,有不解,有疑惑。
这时,孙贺身着黑色西装,捧着一束白菊走进来,裘嫚媞接过鲜花放在灵堂。
孙贺站在灵堂中间,向方逸舟的遗像深鞠躬。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子淳,还有站在家属位置的汪梦湖,他走过去,与他们一一握手。走到汪梦湖的跟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汪梦湖,眼神里传达出复杂的情绪。他走到吴珂身边,用力握了握吴珂的手,轻声说道:“吴阿姨,您要节哀,保重身体!”走到方子淳身边,无限伤感地看着方子淳,低低地叫了一声:“子淳!”后,就再也说不下去,眼里泛出泪光,转身快速离开。
阴郁的南国早春,有些花儿开了一冬,终于累了谢了幕;有些花儿正蠢蠢欲开的模样,以即将打开的模式,迎接并渴望着与这个世界的朝露和星辰相遇……
有些落寞和失意的孙贺驾,独自驾车行驶在海边公路,灰蒙蒙的大海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车上放着低回忧伤的古典音乐,眼前闪回方子淳与他共事的愉快时光,方子淳与他一起共度生日的浪漫晚餐以及方子淳哀戚的眼神……
此时的夏清澜,单薄瘦削的身体,穿着风衣独自彳亍在布满春意的街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迷离的双眼,盛满了空洞和无限的孤独、凄清……
而此时的方家,是安静的,空气中都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吴珂一下子仿佛退行到婴儿般,躺在方逸舟的床上,穿着方逸舟的白色衬衫,怀里抱着方逸舟的枕头,把脸埋在枕头里,像是在逃避抑或是在享受,更像是在表达无声的绝唱。
因为免疫力低下,方子淳嘴角溃烂布满疱疹,她嗓子沙哑轻轻敲门:“妈,我进来了。”
吴珂把埋在枕头的脸,露出来说了声:“我不饿。”就又埋起来。
方子淳上前说:“那就喝点果汁或喝点葡萄糖吧。”wWw.qikuaiwx.Com
吴珂呢喃着:“给我点温水就行。”
方子淳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扶着吴珂坐起来:“慢点儿喝。”
吴珂看着方子淳,心疼地:“嘴角都烂成这样了,快吃点消炎药或涂点外用软膏吧。你们都吃点东西了吗?”
方子淳说:“梦湖熬了米粥。”
吴珂问:“他还没有走?”
方子淳说:“他和嫚媞这几天都住咱家,只回家换几次衣服。”
吴珂虚弱地:“还有些事要善后。”
方子淳说:“善后就不用我俩操心了,梦湖说,都交给他跟陆叔叔去处理,让我陪你在家好好休息。”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凤凰树更新,第 123 章 第123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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