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头好似要裂开一般，膝盖也麻木到没有知觉。宁德宫外压压跪了一片的人，皇帝伏在床前神色懊然：“都是儿臣无能，让母后忧心了！”
太后眼神迷离地看了看他，又愤愤地偏过脸去：“大江的耻辱啊——”
声音沙哑的像是拉锯一般慑人心魄，皇帝难以自持，不忍再去看她，摇摇晃晃仿佛站不稳一般。德锦贵妃上前来扶了他一把，“太后累了，你们好生照料着，”她吩咐御医，又道：“兵部侍郎赵明远求见皇上……”
她是找一个由头让皇帝离开，皇帝神色哀伤，只略微一点头，“还请母后好生休养，儿臣……先行告退！”他跪下行礼。太后紧闭双眼不加理会，皇帝轻叹一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太子妃有孕在身，还是不要跪着了。”皇帝一出去，德锦贵妃说道，“来人，将太子妃好生送回东宫去。”
燕含薇低头应允，手扶着夏儿刚要站起，“隆儿过来，其他人都下去吧！”
太后突地出声，一屋子人都惊了一惊，自晚宴上得知西北战败，太后已经昏厥过去三次了。方才连皇帝也不愿意理会，这会却在清楚明白地叫她。先是面面相觑，随即赶忙应了是，一并退了出去。wWw.qikuaiwx.Com
燕含薇只觉得腿木木的没有知觉，费力地挪到榻旁，轻声唤道：“皇祖母。”太后睁开眼看她，也不言语，一双慈爱的眼睛里满是凌厉。
“西北之战，说到底赫巅要的，不过是将紫千公主嫁过来。此番虽战胜，紫千公主入我朝，却也并不是光彩的。”她缓缓安慰道，“紫千公主高贵，这般嫁入大江，实则是赫巅的耻辱啊。”
这样的战争战败是太后持政以来所不能容忍发生的事情，燕含薇知晓她的心情，只捡这些好的说与她听。
“皇祖母且宽心才是。”
太后摇摇头，有愤慨之色浮现在脸上：“哀家经历过王朝更迭，大位争夺，怎会为区区一张败仗而心有不甘呢。”她拉住燕含薇的手，像是竭尽力气一般：“哀家真是小瞧了他的野心，竟然不惜以西北之战，来夺取他的权力！”
中秋月圆，人团圆。
燕含薇抬头凝视那一轮满月，却看不到一丝团圆的意味。月光白莹莹地洒在大江宫里，将那些白日里的富丽堂皇，华贵奢靡照耀出一丝难得的清冷来。
这样的日子，大江宫是难得的清冷。
她怕极了独自与太后在一起，怕极了再听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消息。可是如今，仿佛已经麻木了。
裙裾从阶梯上划过，发出一串丁玲的声音。月光笼在大红瞿衣上，散发出一阵阵寒意。中秋节庆的彩头尤挂在东宫的廊檐下，月色中却是一片凄寒。书房门外的宫人恭敬地行了行礼：“太子妃。”
她不语，自顾伸出手去推门，门虚虚掩着，稍稍一推，便开了。屋内没有掌灯，月光满满地洒在里面，鎏金银色像是要溢出来一般。他抬眼看她，清秀的面庞半落在月光下，显得愈加清冷。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一般，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再也不复从前的宁静。
“皇祖母可好些了？”他问。
她默不作声朝他桌前走去。书桌临窗，月光将窗边一株月桂花照的花枝疏离，投在桌上，像是一张镂了花枝的网。随手一挥，青玉瓷盆还掩在宽大的袖摆下便已落地。
“啪哒！”
月桂花香浮动，清幽之气蓦地弥漫开，随月光一起满满占了整个屋子。
御林军带了头涌进来，她斜眼冷冷朝他看去，嘴角突地弯起一丝笑意，孤高冷傲。
“都出去！”他命道，手扶着桌边缓缓站起来，紧绷的脸上有一丝怒意闪过，反倒笑了笑：“太子妃最近是越来越会闹脾气了，好好的花，砸了多可惜！”
“是你让晋安王退兵的。”她仰头看他，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疑问，只像是在叙述一件寻常事情一般，“宁州的二十万大军已经集结，也来得及赶到西北支援。你却让统领吴元福按兵不动，还五百里加急，要晋安王出使者，择日退兵。”
他低头瞥了眼地上的狼藉，又抬眼看她，毫不掩饰：“你都知道了。”
“果然是你一手安排的！”她终于忍不住：“即使战败，也不必出使者签和战书，更加不必以迎娶敌方公主为条件！”
“女子重情义，本是美事一桩，本宫又何必劳得将士在外寒苦？”
她眼中满是怒意看他，继而僵硬一笑：“‘美事一桩’？含薇此番倒是扰了殿下的美事了！”收起笑意，一挥衣袖，拢起双手侧拜：“嫔妾愿殿下左手美人，右手江山，都复安好！”
转身便要离去，他腾地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拉住，“说得好，‘左手美人，右手江山’！”他目光直直*视着她，有恨意自牙缝中迸出来：“燕含薇，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本宫！”
她甩手挣脱开，衣袖上的金丝镶边在月光反射下挥舞出一道刺眼的弧线，“嫔妾是没有资格，殿下是大江朝的储君，未来的圣上，这整个大江朝的江山都大可随殿下玩弄割舍！”
他反手又将她拽到跟前，一手狠狠掐住她下颚，“本宫玩弄割舍这大江的江山！？”他冷笑，“那又是谁在玩弄本宫！”
手上下意识一使劲：“燕洛仪自请赴西北送物资补给，至今未回，你敢说不是另有所谋？押送物资补给，一个三品的典司是越权谋职，你敢说不是你要他去的西北？不是要他去救陆现瑜？！”
她下颚被掐的酸疼，只觉整个脸都紧绷的不得动弹，好久才费力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是……我要他去的……”
他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蓦地松开她，伸手就将桌案上一方镇纸砸在地上，“你好大的本事！你仗着燕家的权势为所欲为，置本宫于何地？你别忘了，你是太子妃！大江朝的太子妃！你怎么可以这般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他怒不可遏，伸手又将她拉过来。她如一张纸搬被他拉扯的摇摇欲坠，眼睛只是不畏不惧地直直看他，“嫔妾没有忘记自己是太子妃，可是陆现瑜也不是不相干的男人。”
他愕然看她，难以置信地：“你说什么？！”
她颔首：“陆现瑜与嫔妾年少相识，有过的情谊不比寻常，殿下既然不愿意帮嫔妾救他，嫔妾自然可以找别人来救！”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江歌（完本）更新，第45章 045、人难圆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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