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强装不在意,道,“什么事同我说”
林思收敛笑意,正色道主人,前两天宗人府那边想择日送宣瑞回黔安。
宣瑞的事基本已经结案了,崇安帝只褫夺了他的爵位,但黔安的府邸和封邑并未收回,如今尘埃落定,确实该送他回黔安了。
钟宛道“怎么了”
林思比划折子还没送到内阁,就被郁王爷派人拦下了。
钟宛皱眉,“郁王什么时候管上宣瑞的事了”
林思比划就是这个奇怪,我这些天一直陪着小姐和小少爷,小姐听了主人你的话,遇事都会同我商议,宗人府那边有人来府上,消息往来,小姐从不避我,听他们前几天的意思,明明马上就要送宣瑞走的,但就在前两日,突然就转了口风,说南疆路远,万事还要筹备。
钟宛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托词。
林思打手语我觉得不对,多番探听,才知道是郁王知会了别人,假借旁人的手拦下了,我不太明白,所以急着来告诉主人。
钟宛倚在床头,皱眉,“郁王留下宣瑞是想做什么”
林思猜测你和郁小王爷的事,郁王不会不知道,可能就是想留宣瑞在京中,堵心郁小王爷
“不会。”钟宛摇头,“为了这点儿事非周章也太蠢了,他难道是想鱼死网破的时候,以宣瑞的命来要挟郁赦不也不对。”
钟宛失笑“不用要挟,郁赦自己都想要宣瑞的命。”
钟宛问林思道“郁王的手伸的有多长若有万一,他能从宗人府夺人吗”
林思不太确定,比划我去查查。
“我会让郁赦也去查一下。”钟宛低声道,“不过若我说,郁王大约做不到。”
林思看着钟宛,钟宛道“他要真能左右宗人府,又何必派人去拦,从始至终不让宗人府提送宣瑞回黔安不就得了反正皇帝从始至终没在意过这桩案子。”
钟宛低声道“倒像是临时起意。”
林思点头,比划正是,按时间算,应该是皇帝决议要认回郁小王爷的当口上。
钟宛喃喃,“宗人府若送宣瑞走,郁赦必然会派自己的人押送,直将宣瑞送回黔安怕都不能放心,还要留人看守,免得返京之事重演,也就是说宣瑞从宗人府一出来,就是落在了郁赦的掌控之中。”
“郁王是为了避开这个么为什么”
“宣瑞为什么突然要紧起来了”
林思也是想不清楚这一关窍。
钟宛沉吟片刻,道“你去吧,这事交给我,你看好从心和宣瑜就好。”
林思点头起身,钟宛又道,“还有。”
林思忙认真听着。
钟宛叹气“你抽个空去见见宣璟吧。”
林思敛眸,片刻后比划道趁他睡着的时候,我看过他几次。
“睡着了还有个屁用。”钟宛道,“他上次同我说已经不怪你了,别虚耗光阴了,早点同他说开了去。”
林思眸子一动,点点头去了。
林思一走,钟宛取了干净衣裳穿好,命人请郁赦来。
郁赦那边还没找着太医就被钟宛急吼吼的催了回来,郁赦命传话的仆役先下去,满脸无奈的低声道,“你怎么一时半刻也离不得我”
钟宛语塞,耳朵一红,差点忘了想说什么。
“跟你、跟你有正事说。”钟宛将林思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同郁赦说了,又道,“可以去查查,我心里有个猜想,不太确定,不敢同你说。”
郁赦静了片刻,一笑“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也猜到了。”
郁赦坐下来,眯眸,“这些日子郁王不太好过,朝局不稳,皇帝又频频提拔我,他心不安了,狡兔三窟,开始给自己寻后路了。”
钟宛轻声道“他想将宣瑞当最后的退路。”
“宣璟和郁王府交恶多年,指望不上。”郁赦轻声道,“将来若我将宣琼一口吞了,最后关头他还可以走一步险棋,将我和宣璟杀了,然后”
钟宛道“扶宣瑞做傀儡。”
郁赦嗤笑“奇怪了,宣瑞这是什么好命这么多人都想扶持他。”
郁赦看了钟宛一眼,脸色不佳,“还有人多年拼死护着他。”
钟宛闻到了一丝醋味,失笑,“说正事呢。”
“宣瑞再不济是宁王嫡长子,血脉上算,除了皇子他是最贵重的,他又是那样好哄骗的性子。”钟宛自己也承认,“确实是老天赏饭吃的好傀儡。”
郁赦沉默片刻,道,“我有办法。”
钟宛抬眸,郁赦起身,“你不用管了,我明日入宫自有道理。”
钟宛哑然“急什么你有什么办法不、不跟我商量了”
郁赦看了钟宛一眼,“宣瑞被郁王盯上了,你当真不急”
钟宛暗暗道醋味更重了。
钟宛抬手握住郁赦的手腕,小声道,“有点着急,但更担心你。”
郁赦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
郁赦将他的打算同钟宛说了,钟宛咋舌,“你”
“最简单的法子,有时候最有效,既然敌在暗我在明,我索性借此为依仗。”郁赦抬手摸了钟宛的额头一下,“还没退热,躺回去,我明日会去上朝,回来就给你交代。”
钟宛无法,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
隔日,崇安帝不出意料的免了朝会,但郁赦却准时出现在了内阁。
这是崇安帝下了认回郁赦的旨意后,郁赦头次露面。
阁老们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郁赦,面面相觑,都有点不上不下的,郁赦却面色如常,淡然道“诸君一切照常即可。”
众人如释重负,胡乱行了礼,依旧各自忙各自的了。
郁赦看了一会儿文书,走到了孙阁老的书案前。
孙阁老忙要起身,郁赦谦敬的虚按了一下孙阁老的手臂,轻声道,“孙阁老不必如此,是我有事要麻烦。”
郁赦这些年行事悖逆,名声很不好。
乍然得知这位要入内阁学政的时候,内阁众人一面在心里肯定了他是崇安帝私生子的传闻,一面在心中叫苦不迭。
怕郁赦在这吃了寒食散发疯,怕郁赦突然寻死觅活,怕一个照应不好,大家都要跟着一起吃瓜落儿。
出乎意料的,郁赦除了偶然迟到早退,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郁赦安安静静的,若不注意,都不会发现内阁多了这么一尊神。
由他经手的文书,各门各类,还频频有他独到又切中要害的批注。
倒不能说这样就如何厉害了,但相比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宣璟,相比没脑子还乱指挥的宣琼,这就太拔尖了。
这么些日子过来,几个老阁臣对郁赦都有些改观。
比如要是另外两位皇子,那万万是不会用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同阁臣们说话的。
孙阁老不自觉的心已经偏了,见郁赦虚心找他,忙也低声道“不知不知世子有何交代”
郁赦犹豫了下,似乎有点不便开口。
孙阁老忙道“世子但说无妨。”
郁赦摇头一笑“内子的事,不想要劳烦大人了。”
孙阁老一时没反应过来“内子”是谁,但话已经说出了口,“世子吩咐就是。”
郁赦轻抿薄唇,低声道,“内子是宁王府出身,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孙阁老险些呛着,脸色变了又变,干笑道,“归远啊他年少那会儿,我见过他的。”wWw.qikuaiwx.Com
郁赦点头“大人必然也知道,原黔安王的案子了”
孙阁老点头,“那案子不是世子经手的吗”
“是,但原黔安王是宗亲,进不了大理寺,自案发就软禁在宗人府了。”郁赦忧虑道,“案子已经结了,但这么久了,他一直还在宗人府。”
孙阁老不满道“是宗人府懒政了。”
“倒也说不上,慢不算很慢,但”郁赦声音更轻了,“归远忧心他,茶饭不思的,我日日看着,心里也着急。”
孙阁老略去郁赦语气里这浓浓的暧昧味道,勉强感叹,“宁王这个义子还真是没白养。”
郁赦道“我如今身份尴尬,在宗人府也说不上话,想请孙大人帮忙拟一份文书,敦促宗人府将这事儿提到议程上来,不知放不方便”
孙阁老笑道“这有何难”
孙阁老本来心里还揣着几分警惕,怕郁赦是要拉拢自己,怕郁赦有什么大事让自己两难,万万没想到,郁赦头次同他开口,竟是为了钟宛,又竟是这么小之又小的事。
顺水推舟的人情,何乐不为
孙阁老低声道“世子若着急,其实有个更简便的法子,避开宗人府,直接就办了。”
郁赦道“还请孙大人指点。”
“不敢。”孙阁老轻声道,“这事儿不大,用不着几个衙门来回周折,也不必再同宗人府拉扯,如今只需写一封折子,说明要务,然后”
孙阁老示意郁赦看一旁堆的两尺来高的折子,“就放在今天的折子里,一会儿就能送到御前,皇上若看了,必然就肯了,直接发去宗人府事情不大,皇上若没看,晚间转回我们这来,我们盖上章,依旧发到宗人府去,宗人府一样要马上着手送原黔安王走,不耽误的。”
郁赦点头,“多谢大人提点了。”
“不敢不敢,多大的事,我这就替世子拟折子。”孙阁老乐于卖郁赦这个人情,“世子看了后觉得没甚要改的,半个时辰后就能送到御前去了。”
郁赦嘴角微微勾起,“辛苦大人了。”
郁赦回到自己书案前,静静等着,到了晚间,崇安帝看过的折子全部送了回来,孙阁老那封折子果然没动过。
崇安帝如今精力不济,内阁送去的折子都分好了类,他一般也只看最要紧的几封,剩下不疼不痒翻也不翻,直接打回来交由内阁处理。
孙阁老有意帮郁赦,他的那封折子,就放在了不要紧的一类里。
折子挑拣出来后,孙阁老批注,命宗人府即刻护送宣瑞回黔安,郁赦亲自下了印。
敌在暗我在明,索性借此为依仗。
圣旨已下,郁王是拦不住了。
晚间回府后,郁赦不急去寻钟宛,先叫了自己的心腹家将来,又命人去请太医来。
这是郁赦原定要他护送宣瑞回黔安的人,不等家将说话,郁赦淡淡道“免了你的差事,不用跟着了。”
心腹怔了下,“世子不是说要我们始终盯着原黔安王,免得他再受歹人蛊惑,横生枝节吗”
心腹被郁赦这临时改的注意惊着了,实在想不明白,郁赦费了这么大功夫将宣瑞从宗人府抢了出来,竟又不盯着他了。
那不是白费心思了
“不用了,我另有安排。”郁赦眼神幽暗,“你们去了反而误事。”
心腹还要再说,郁赦道“自然,跟还是要跟的,你们送他出城,待他出了城就回来,下面不必再管。”
心腹哑然“那不是跟没去一样”
冯管家带着太医来了,郁赦摆摆手,“我心里有数,我这还有事,你先去吧。”
心腹心事重重的退下了。
太医不敢多看,等心腹家将走远了才上前道“世子。”
“之前一直忙着,没顾上问太医。”郁赦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将昨日在钟宛房中的事,隐去细节和过程,同太医含混说了下。
郁赦说的很模糊,不过太医见多识广,什么没听说过,不消郁赦多言就连连点头示意明白了。
郁赦压低声问道“碍事么”
“这”太医想了下,严谨道,“钟少爷身子确实不好,但他正当年,不可能没了七情六欲,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若只是像世子说的那样,就这么一次,那是没什么妨碍的。”
郁赦眉间忧虑不减,半晌低声道“怕就怕他不肯只是这么一次。”
太医愣了下,抬头看了一旁的冯管家一眼,“世子的意思是”
说话间,伺候钟宛的那个小丫头轻手轻脚的进了屋,说钟宛请郁赦过去。
郁赦摆摆手打发走小丫头,好似被多大的麻烦困扰着,看了太医一眼道,“就看他现在片刻都离不了我的样子,你觉得他可能会懂得节制”
钟宛之前明明还发着热,郁赦越想越后悔,后悔昨日不该使坏欺负他,不该多折磨他,他有气没处发,只能寻太医的麻烦,蹙眉质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粘我”
太医表情呆滞,在心里尖叫我为什么会知道
冯管家就站在郁赦身后,见状忙打圆场,“世子不用急,有办法太医有办法的。”
太医心道你们房中之事我能有个什么办法太医忍辱负重,苦思冥想后道“世子,不然这样我可以给钟少爷开一点清心的药。”
郁赦蹙眉,“又吃药”
郁赦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太医说的,钟宛身体底子不好,应该少吃药,多养着。
“不不,当茶喝就好。”太医对冯管家道,“取一点桑叶、白菊花、陈皮,用滚水冲过后佐一点蜂蜜,给病人当茶水喝。”
都是清火的温和药材,冯管家觉得靠谱,对郁赦道,“应该能管用。”
郁赦却觉得这没什么高明的,“不咸不淡的寻常去火茶而已。”
太医只得道“或可以再加一点金银花”
“罢了,再多药材,也只能医的了他的身子。”郁赦似忧似喜,一句话轻飘飘的否定了太医的心血,“你,医不了他时时刻刻要粘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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