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洛一！”
严厉的男声打断她焦躁不安的思绪，她抬起头迎上应凯肃然的眼眸。
“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微微垂眸躲过他的审视，“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几双眼睛投来异样的眼神，王甜嘴角露出隐隐的笑。
应凯没有迟疑，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们组需要几个实习生？”
“那要看申请者的质量。”洛一道。
“呵，”王甜哼笑一声，“洛经理招人的眼光一向独到。”
应凯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继续道，“实习生面试明日正式开始，通知各部门进行配合。先安排地理位置近的学生面试，协调好远距离学生的行程。”
“是。”徐露点头。
此刻已过下午五点，洛一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散会，她随着众人向外走去。
“洛一，你留下。”身后传来应凯的声音。
虽然归心似箭，可看到他严肃的神情洛一还是忍下情绪，默默停留。
待众人离开，应凯关上门，坐到她对面，“洛一，私下里你怎样都好，但在工作中，你不能像今天这样不在状态。”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洛一乖顺地道歉，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但她苍白的面颊逃不过应凯的审视。
“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洛一抬眸间红了眼眶，哽咽道，“Sushi病了。”
应凯攒眉，“严重吗？”
“还不知道，”她摇头，眼神透露着祈求，“我想早点回家。”
鲜少见她这般无助，应凯有些不知所措，“那，那不然，你先回去，”
“谢谢。”
洛一就要离开，应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他望着她，眼眸深沉，“你别哭，让人看到又有的说了。”
“好。”她眨眨眼，吞下就要喷涌而出的泪，快速收拾好东西，飞奔回家。
到家后，她二话没说，将Sushi抱进猫笼，赶往平日问诊的兽医院。因为没有预约，只得挂急诊，她眼睁睁看着猫咪被带进检验区，而自己只能站在小小的窗前，无能为力。不知过了多久，再听不到Sushi的叫声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缓缓走进等待区。
窗外，夜色漆黑。
有人牵着一只戴着防护罩的狗在楼道里慢慢的走，路过她时，那人对她微微一笑，她也点头回应，可心里更加不好受。
楼道很静，即使偶有路人，也是带着生病的宠物，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小时，两小时，检验区的门依旧纹丝不动。洛一的心从隐隐揪起，到现在，已是无法抑制的忧伤。手握紧衣畔，脚尖不停在地面画圈，望眼欲穿，只盼Sushi可以平安归来。就在她准备再次询问情况时，电话忽然响起。铃声在这般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匆忙接起，丝毫未注意来电显示的信息。
“Hello.”
电话里没有声音。
她顿了一下，又道，“Hello？”还是没有回音。
就在她准备挂断时，里面蓦然传来一个男声：“洛一……”
这个声音在耳中回荡，带着她不熟悉的年轻与阳光，拨动心中某根深藏的弦，嗡嗡作响。
“请问你是……”她迟疑着，脑海中一个身影与希冀重合，变得惴惴不安而又小心翼翼。
“你是艾阳？”
“我是艾阳。”
电话两端同时传来相同的答案。
洛一一下子便笑了，不知怎么，憋了一晚上的眼泪此时此刻不受控制“吧哒吧哒”滴落下来。
“我刚回来，这会儿打给你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不会。”她拼命想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却怎样也压不住颤抖。
“你哭了？”
“嗯，”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我在医院。”
电话里的声音明显焦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她努力呼吸平复情绪，“我在宠物医院，是我的猫病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声音再响起时带着满满的关切，“病的严重吗？”
“不知道，他还在接受检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仍没结果，我很担心！”说着又要哭。
“你别着急，猫不会那么脆弱。”
“但愿吧。”她缩了缩身子，用手环住肩膀。
“你是一个人吗？”
“嗯。”奇快妏敩
电话里又一阵沉默，她只听到重重的呼吸声传来，“那我陪着你吧，虽然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但可以和你说说话”
“谢谢你。”洛一道。
“不用说谢。”
听到这句，她默默笑了。
从包里翻出耳机，刚插好，检查区的门打开，她挂上一侧的耳机，对电话道：“你等一下。”便向医生走去。
医生没有立马说明Sushi的病情，而是带她来到办公室。
“情况怎么样？”
“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也做了X光，可以确定尿液中含有晶体，尿道被结石堵塞。”
洛一深呼吸，压下又一阵袭来的心痛，“那现在怎么办？”
“还好及时发现，尿道没有损伤。我建议先插尿管排出晶体，如果堵塞物排出后24小时内可以自主排便，之后可以进行药物治疗，如果不能，也许需要进行手术扩张尿道。”
“这么严重？！”洛一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强作镇定道，“那他今晚要留院观察吗？”
“是，需不需要手术就看这24小时了，明天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
医生拿出诊疗方案书，洛一匆匆浏览，机械地签字，心早已乱成一片。
“你要看看他吗？”医生问。
洛一点头，跟随她走向长长的走廊。
一路走过，一间间硕大的房间，陈设布局一模一样。三层铁笼沿墙壁摆放，黑色的大理石桌置于中央，玻璃试管、烧杯容器整齐排列，高悬的屋顶白炽灯透亮，灯光明明是白色，却照的室内了无生气，极像恐怖电影里的生化实验室。
医生领她到走廊尽头的房间，示意里面的护士接待，转身离开。男护士走到二层中间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边，揭开帘布，露出里面躺着的Sushi。小家伙遇光睁开眼睛，急切地起身，一瘸一拐往她怀里扎，尾巴极速摇摆，宣泄内心的喜悦。
洛一看到他尾巴底部的毛被剃了一圈，露出粉白色的皮肤，搭在她手臂上的爪子也被剃光，一根针管被胶布粘在腕上，连着长长的导管，胶布带着血痕，一丝一缕刺进她心底，强忍着的泪水崩溃而出。
她搂着Sushi，不去碰他的伤，但小家伙太过活跃，她只好一手抚摸，一手握住他绑着针管的爪子，生怕动作会牵动针管，那他就会更疼。
男护士背靠在空笼上，静静望向她，并未上前打扰，大约见惯了这般离别。
“不好意思，耽误这么久。”她将Sushi放下，用手背胡乱抹了把泪。
“没事，”男护士关上笼门，下一刻，孤身坐在笼中眼巴巴望着她的身影便被黑布掩盖。
她流着泪，喃喃低语，“Sushi别怕，妈妈明天就带你回家……”
出了门，她扶住墙大口大口呼吸，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前行。
医生早已守在检验室门口，见她出来，低声问，“看过了？”
洛一闷声点头。
“有个问题，我需要你的答案。”
“什么问题？”
“如果治疗过程中出现心脏衰竭，你需要我们启用心脏复苏程序吗？”
“什么？！”洛一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当然！”缓了一下又问，“真那么严重吗？”
医生温和地笑，“看样子应该用不到，但这是我必须问的问题。”
“要用的……”洛一喃喃说着，回身望向深邃的走廊。
十一年啊，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或许有一天，Sushi和Wasabi会离开她的事实。那个时候，自己究竟要死死握住他们，还是能够做到让他们平静离开，这真是很难用计划完成的事。
她扶着墙，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你别哭，他会好起来的。”这么深沉的夜，这么宁静的楼道，耳畔忽然传来这样温暖的声音，洛一一下子怔住。
回头，楼道里空无一人，她才想起原来自己还通着电话，原来他一直都在。
“谢谢你。”洛一抹着眼泪，可丝毫挡不住倾泻而出。
“不用，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会。”她抿了抿唇，哽咽道，“你不是一直陪着我嘛。”
蓦然，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高速上，城市的灯火绚烂夺目，一枚一枚蜂巢式的窝，各家有各家的过往。洛一静静开着车，默默流着泪，一路向北，在这样月色深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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