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应玄其实也才刚刚摆脱幻境,但他似乎并没有被幻境影响过多。而更在乎的是梅珞檀到底被掳去了何处,淮初之又为何会对他突然如此心生戒备。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一阵诡异的笑声伴着林中草木的簌簌落下,回荡在并不空旷的山峦中。听闻此声,淮初之终于抬起了低垂的头,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应玄早已快她一步抽出了长剑,就如当初在南洲一般,护在了她的身前。
淮初之不明白,应玄明知道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可还是每次都还是如此坚定执着地护在她的身前。
她勾起一抹冷笑,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人敢惹她。更何况,此人灵力在她之下。
她抬手举起幽荧,甚至于她身前的应玄都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不出片刻只听林中一声惨叫,一个小姑娘便被淮初之拎着扔到了他身前的地上。
那小姑娘约莫只有二八年华,一双好看的杏眼氤氲着雾气,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就是刚刚在装神弄鬼之人?应玄有些哭笑不得。
淮初之蹲在那小姑娘的身侧,一双寒眸杀气毕露,而幽荧正紧紧贴着那个小姑娘的颈脖。
“叫你家主人出来。”
“我不!”那小姑娘虽早已瑟瑟发抖,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但一双杏眸却依旧倔强地瞪着淮初之,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呵…”
应玄此刻终于看出淮初之的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了,若是往常她定不会随便动这个小姑娘。可此刻她的眼底尽是杀意,幽荧只要再近一分,那小姑娘必死无疑。
“放开她。”
还未等淮初之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一个穿着朴素灰衣的男子便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淮初之身后。
快的所有人都没感觉到一丝气息,他就这样以只手轻轻地捏住了淮初之的颈脖,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这细嫩的脖子扭断。此时的三人形成了一个极其尴尬且诡异的状态,倒是一旁的应玄显得有些多余。
“有话好好说…”
应玄第一次感到如此尴尬,他看得出来这个男子并不是真的想取淮初之的性命,所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摆摆手,打了个圆场。
淮初之淡然一笑,收了幽荧。
与此同时,那男子也收回了放在淮初之颈上的那只手。
应玄上前一步将淮初之拉到身侧,这回她没有抗拒,但是应玄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周身难以散去的寒意。
“想找梅珞檀?”那男子轻声笑了,“你以为梅珞檀为什么会来这?真是为了帮你?”
淮初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梅珞檀一心一念只有一个人,所以无论她来这有什么目的,但绝都不会是为了帮她。
“她有她的原因,我有我的目的,并不是目的相左的人就不能合作的。”那男子微微眯起眼,打量着淮初之和应玄,“那你们呢?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不要告诉我你们是被梅珞檀骗来此处的。”
“我想取条草。”淮初之看向那个男子,想必他就是符禺山的主人闻溪,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的将气息隐在草木之间。此刻欺瞒于他对自己来说并无益处,不如开门见山。反正条草在符禺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而他也应该不是吝啬之人,大不了就拿东西与他交换便可。
闻溪有些讶异于淮初之的直接,但随即便弯起了唇道:“与聚萤楼楼主说话果然轻松,条草我这里有,不过在下还要求楼主帮我做一件事。”
“悉听尊便。”
淮初之看向他微微一笑,既然他如此轻易答应给她条草,那也定不会出尔反尔。而这一诺他能如此肯定的开口,也必是她做得到的事情,这样简单的交易她没理由不做。
应玄看着淮初之,凤眼中揉进了一丝忧愁,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淮初之这番模样了。她刚刚对他敞开的心扉、卸下的伪装,就仅仅因为一个幻境,刹那间烟消云散。
“既然楼主如此爽快,不如就先随我看一出好戏吧。”闻溪牵过那小姑娘的手,对淮初之温温一笑,但那笑意里却尽是冰冷与刻骨的恨意。
“一出祁严与梅珞檀的好戏吗…”淮初之不禁问出了口。
“他们?不过互相试探心意罢了。但是我也很好奇,祁严这种冷漠无情之人,对梅珞檀到底有几分真心…”
闻溪所居的地方极为朴素,不过是在草木葱茏的山林中随意搭了一处能住的居所而已,不过这也倒与他朴素的灰衣十分搭衬。
“闻溪,我不喜欢她!”
四人刚刚行至居所,闻溪所牵着的那个小姑娘便秀眉一蹙,想甩开闻溪的手。
闻溪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甩开之余,凑近了她道:“宓儿听话。”
宓儿生气地对着淮初之的方向嚷嚷道:“可是她刚刚想杀我,是真心实意的想杀我!”
闻溪闻言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可是她现在不会伤害你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宓儿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桎梏住难以动弹。
宓儿见挣扎不得,只好怒目而视闻溪道,“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闻溪失声笑了,放开她摇了摇头:“宓儿莫不是醋了?淮姑娘是漂亮,但却浑身都带着刺,我看恐怕除了她身边那位,别人是无福消受了。”
可他这一句无心之言却引得听到话的两人都怒火冲天。
幽荧不知何时已经扎到了他的脚边,而一边的宓儿更是生气地一甩袖道:“闻溪你从未说过别人漂亮!”
他有些哭笑不得:“倒是在下又失言了。”
应玄看着闻溪与宓儿眸色晦暗不明,这两人之间的举动简直是一般小两口的打情骂俏,但这堂堂符禺山的主人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姑娘。
“还看热闹?”淮初之见应玄还在晃神,瞪了他一眼,便收了幽荧径自离去。留下应玄一人轻叹一句,凤眼微垂。
虽淮初之仅仅在符禺山呆了两日,但她却过得十分自在。除了宓儿常常会使些小性子为难她以外,其他的一切都舒适地让她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日清晨她一如既往地推开房门,打算收拾掉宓儿丢在她房门口的各种蛇鼠毒虫的尸体。可院中此刻竟然空无一物,只余暗香浮动、枝叶微晃。
淮初之微微凝眉,她不觉得宓儿今日会如此好心的放过她。那现下就只有一种可能,宓儿或许身遇不测。
想到这,她足尖轻点,跃上了树枝。
风中的暗香竟在高处更加的缠绵悱恻,在这暗香中她察觉到了一丝魔气。她不得不佩服祁严来的还真是挺快。且不说他是什么时候才得知了梅珞檀失踪的消息,从西洲赶到符禺山也要费不少的时间,可他竟然在短短的两日内就到了,看来他对梅珞檀也并非没有情分。
既然他劫了宓儿,就该知道宓儿对闻溪的重要性,否则不会这样打草惊蛇。
思及于此,淮初之想着宓儿该是没有危险的,毕竟祁严要用她换梅珞檀的性命。但她转念又想到宓儿那被闻溪宠坏了的骄纵性子,若她不意间惹恼了祁严,祁严会不会一怒之下让她缺胳膊少腿的?
罢了,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她顺着那股暗香中的魔气而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了远处被绳子捆起来的宓儿。
祁严天生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墨衣规整,黑发如瀑。他在宓儿一旁坐着、双目微阖,一副因路途劳累所以在此休整的模样。
宓儿的一双杏眸里皆是愤恨,朱唇微动却喊不出一句话来。看这情形大抵是祁严嫌她太吵,所以对她施了术不让她出声。虽她现在这番模样实在楚楚可怜,可淮初之心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
“谁?”祁严那双微阖的眸子倏地张开,一股魔气顺着淮初之的方向袭来。
她轻巧地侧身躲过,翻至宓儿身边,浅笑地看着祁严道:“抓个小姑娘算什么,梅姑娘也会不齿你的行为的。”
见她提到梅珞檀,祁严那双幽深的眸子中融进了一丝阴冷的笑意:“她还是这般不让我省心。”
话音刚落,他便提起身边的宓儿丢到淮初之怀中,阴沉一笑:“告诉闻溪,今夜子时,我来带走我的人。”
淮初之看着祁严消散在暗香中的身影,有些惘然。她本来是想救出宓儿给闻溪做个顺水人情,但没想到祁严竟这般轻易的就把宓儿交给她了。可祁严越是这样,她心底就越是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操控了一切,无人能违抗于它。
她思虑许久,直到感受到了宓儿在怀中不安的扭动,才恍然想起她还未给这个小祖宗松绑。她以极快的速度给她松了绑,还顺手解了祁严对她施的咒术。
松绑之后,她都准备好了应对宓儿对她破口大骂或是拳打脚踢的方法。但出乎她意料的,这个小姑娘只是迅速地扑进了她的怀中,眼眶一红,开始低声抽泣。
淮初之有些无措,她不会安慰人,更不懂宓儿的小孩心性。只好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抚慰着她,也不知道祁严对她做了什么,能让她受到如此刺激。
见宓儿的情绪趋近稳定,她才看向了怀中的小姑娘问道:“你没事吧?”
宓儿摇了摇头,鼻子抽了抽。
“没事就好。”她放开宓儿,“还能走路?”
宓儿不言,又对着她点点头。
淮初之叹了口气,对她说:“跟好我。”
宓儿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失去了以往的灵动与任性,双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她们行至闻溪居所外时,闻溪早就拧着眉毛站在了门前。
“宓儿,回房间,这几日不许出来。”他冷了声,眸中有暗流隐隐翻涌。
“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宓儿并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反驳。只是乖顺的进了房,轻轻合上了门。
“闻溪在此谢过楼主了。”见宓儿进了房,闻溪轻轻一叹,向淮初之垂下了头。
“不必客气,但今晚,恐怕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淮初之目色深深,眸中寒意颇重。
子时,不大的院落此刻却无人入眠。深秋的风在符禺山竟如此轻柔,清浅而过,不带走一花一叶。
淮初之倚在房内的门上有些倦了,但她的眸光依旧穿过纱窗,片刻不移地盯着那扇小小的竹门。
唰——
风声似乎大了些,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一阵暗香。像腊月的梅花,清雅脱俗,但其间却暗藏了无数的杀机。
祁严在这阵风与暗香中现了身,他噙着一丝睥睨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珞檀,出来。”
令淮初之诧异的是,他没有叫闻溪,也没有多说些别的话,只唤了梅珞檀的名讳。奇快妏敩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红色曳地裙罩以轻纱的女子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憔悴的病色并不能掩了她当初的风华,那张不曾老去的容颜上,隐隐带了一丝笑意,似得逞又似嘲讽。
“珞檀,你何苦?”自梅珞檀出现之后,祁严便温了神色,似乎放心了许多。
“我累了。”梅珞檀看向祁严,眸色不明,“日复一日的猜忌与病痛折磨,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我背叛了爹爹,却也始终无法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
她低声诉说着,突然抬起头看着祁严,眼底带了一丝缠绵缱绻的笑意:
“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祁严重复着她的话,冷冷地笑了:“既然你不想活,又本来就命不久矣,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跑来这试探一次我的真心。”
“因为,我还是不甘…”梅珞檀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来,鲜血自她的嘴角溢出,滴在她的白纱红裙之上,令她有些恍惚。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日,红烛摇曳,笙歌迭起,她与她一生挚爱的人坐在那一片红中。他眼中有烛火、有红绸、还有她。
这是她此生都不敢想的场景,可它的的确确发生了。
没有宾客、无人祝福又有何妨?
她想要的向来只有一个他。
她举起白玉雕刻的酒杯送到他的嘴边,轻声道:“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我愿与君举案齐眉、风雨共济。”
但就在那薄唇刚刚饮下那杯酒之时,祁严突然翻手将她揽至怀中,贴上了她的朱唇,将酒渡至了她的嘴中。直到看着她咽下那杯酒,祁严才温柔一笑道:“这酒,夫人可觉得醇香浓厚?”
她那张本应因烛光映照而红润的脸庞,霎时变得惨白。白玉酒杯跌落地上,与白玉酒杯一同跌落的还有她的身躯。
接下来便是无止尽地咳嗽。
“祁严…果然你从未信任过我…”她咳着咳着,便咳出了泪来。
但她只听到了冰冷的话语:“将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没我的允许不得出府。”
姑娘?
“呵…”她轻笑一声,刚刚从祁严口中唤出的夫人,就好似她的一场梦般。梦醒后,她在现实中摔得粉身碎骨。
那杯酒,对于祁严这种修炼魔功的人来说,是增进功力的良药。但于她来说,却是让灵力倒流,致命的毒药。
她想赌一把,赌他的真心,可她终究是输了。
梅珞檀看着祁严向她一步步地走来,勉强支起身子,扬起了一抹微笑。这是她深爱的人,就算她快死了,她也不愿让他看到她一丝一毫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不懂,为什么你明明不会背叛于我,一心只有我,却还要试探我?”一向自负且带着不羁笑意的祁严,在此刻眸中却流露出了些许无措。
“我也不懂,为什么你愿意接受我、爱我,却在那时不愿信任我?”梅珞檀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泪水模糊了双眼。
如果她当初没有不信他、试探他;如果他当初选择相信她,珍爱她。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梅珞檀在祁严的怀中缓缓咽了气,淮初之挑眉看向身边的闻溪:“我还没问呢,你和祁严到底有什么仇?”
闻溪站于淮初之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底竟有些畅快的欢喜,他一双清亮的眸子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尤为璀璨。
“他与我啊…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杀妻?
这回换淮初之愣了。
她一直以为闻溪喜欢的人是宓儿,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雁后归更新,第 24 章 一剪梅(三)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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