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人人做着自己的事,一片祥和安乐之景,但淮初之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是哪里不对?
她轻轻一嗅,是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这味道让她有些想作呕。她身怀极高的灵力才能察觉到这股淡淡的味道,城镇中的普通人应是不会知晓。
她怀着疑惑走进了一家酒楼。
酒楼内十分喧嚣,不同身份的人围坐一起,台上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江碧虽小,但最近总是发生怪事,先是陈家娘子突然不见踪影,再是赵家小哥莫名暴毙。到了月圆之日,碧水河更是会泛起血色,河中白骨累累,仿佛忘川。镇上的老人都说江碧祖上做了恶事,使江碧受了妖魔诅咒,才会如此…”
诅咒?
淮初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意微凉。
她不信什么妖魔诅咒,但她信人心险恶。
更何况下诅咒往往要查阅诸多古籍密宗,甚至以命相换,她不信会有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镇子与镇上无辜的居民。wWw.qikuaiwx.Com
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说到兴处,手舞足蹈的有些滑稽。台下的人也各个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说辞。淮初之却在他说至高潮之时,推门离去。
她跃上江碧最高的楼,躺在冰凉如水的瓦上,看着明月洒清辉,繁光远缀天的繁华之景,有些恍惚。
“这几日的月色都格外好呢。”她暗自喃喃,忽然有了些倦意。
她阖上眼眸,回想起宫主说的话。
“我那徒弟名唤沧灵。”
沧灵,灵族二公主。
她没想到桐花宮宫主的徒弟竟然会是灵族的公主。这就罢了,还偏偏是那个不学无术,灵力微弱的公主。
据说族长幻明之妻生东泠的时候紫气东来,尽显华贵,所以幻明十分重视这个女儿。可沧灵降生之时却天色阴暗、狂风暴雨。这样也就罢了,那沧灵还是个胎位不正的婴儿,因此伤了幻明之妻的身体。好在两人因将东泠作为质人送去了鬼族之后,只余了沧灵一个女儿,所以待她极好。
沧灵是难产的胎儿,虽出生后幻明想尽办法为她调养好了身体,但她的灵力还是十分微弱,远不如自己的姐姐。但她却也不甚在意,丝毫不觉得天资差了就应该勤加练习,反倒放任自己。所以堂堂拥有纯正灵族血脉的沧灵,灵力和暮术皆不如普通的族人。
这样看得开的女子能有什么心魔?
淮初之睁开了眼,想着楼中搜集来的情报,怔怔盯着天边的月。宫主除了告诉她沧灵最后出没在此地,没再多言。她总觉得宫主仿佛知道内情,却又故意不告诉她。也是,自己对她毫不客气,她为难一下自己也无可厚非。
天色突然有些阴沉,几抹乌云遮蔽住了皎洁的明月,一股森森的风刮来,扬起了淮初之的长发。
她水眸一凝,翻身朝侧边跳去,一道金光狠厉朝她打来,她原先所躺的地方瓦片已然化为粉末。一个男子迎风站在她的前方,目光凶狠。
“我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扰我清净呢…”她微微挑眉,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男子看着眼前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拳头攥的更紧。谁能想得到在这幅面容下,有着怎样一颗冷漠无情的心。
“杀我娘子,我要你偿命!”他嘴上虽说着话,一招一式却毫不松懈、更加狠辣。
“偿命?”淮初之浅浅的笑了,一对梨涡衬得她在月色下更加楚楚动人,“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人倾尽全力的招式尽数被她轻巧的一一化去,男子原本坚定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一丝惶恐,他是不是太莽撞了?莽撞的忘了眼前的人是聚萤楼楼主。
“够了。”淮初之不耐的声音消散在虚空。快的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风,眼前的女子突然不见踪影,剧烈的疼痛自心脏传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一抹血色,银质的匕首直插心脉,在月华下有几分妖冶的艳绝。
淮初之抽出匕首,任男子胸膛的鲜血喷涌而出。血珠从匕首上滑落,很快,匕首又如同初始一般,干净澄亮。
她盯着男子死不瞑目的面庞,偏了偏头。她不记得这个人,更没有杀他的娘子。但聚萤楼下势力众多,只要冠了聚萤楼名字所做的生意,运气好点,寻仇者会找到真正的凶手,若找不到,自然是由她这个楼主来承担,无一例外,血债都会算她头上。
“呵…”她轻声笑了,眉目间倦意更浓。她自觉杀孽深重,但她真正想杀的人又有多少呢?怕是手指都数的过来,而其他大都是为了自保被迫杀的。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师父要早早将楼主之位传给她,哪怕废去一身的灵力与修为。
真的好累呢…自她当上楼主后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明里暗里都要提防着人。在聚萤楼里的日子算好的,至少手下都是她相信的人,但若是出门在外,就没这么舒服了…
她自诩不是个善人,但至少不是个坏人,除了那次她从未造过无缘无故的杀孽,除非人犯于她,或有深仇大恨。至于聚萤楼的生意她也从不插手,这样的处事方式,还天天有血光之灾,算倒霉吗?她苦笑一声,没了睡意,打算去碧水河边走走。
夜已深了,月色在碧水河泛起的波澜上闪烁,波光粼粼,只让人觉得心下宁静,哪有半分说书人所说的凶恶之景。
淮初之难得浮起了一丝笑意,蹲下身子,用手拂过清波。
清风微动,她眉头一蹙,那股血腥味更浓了。
初来江碧之时她能闻到那股血腥味,但那味道只是若隐若现的,久了她也习惯了。可如今血腥味竟然比最初重上三分,难道说书人所言非虚?
她抬眸望向远处的重山,‘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江碧得名于此,虽然这儿没有江,只有一条碧水河。
仲春之末,虽夜色朦胧,还是可以看到远处山上的花繁似锦,一簇簇宛若云霞又如同流火,惑人心神。她突然又有些困了,抬手揉了揉双眼。
“姑娘,春夜寒凉,早些回去歇息吧。”一个清雅的女声传至耳畔。
淮初之侧首看去,云又遮了皎月,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个女子的面庞,只觉得这声音真是宛若吴侬软语、含娇带媚。
鬼迷心窍的,她说了句好,便缓步离开了碧水河。
静谧的碧水河畔只余浓厚的夜色中那女子目色深沉,伫立望着她的背影。
淮初之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一个倩影立于她的身侧,一言不发。
寻仇的?
她下意识朝那道倩影打去,却被那个身影轻巧躲过。
好熟悉的身手…
“浮双?”她忍不住开口。
那女子俯下身来,露出一张惨白如雪的容颜。不点红唇,不上胭脂,只有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在她的面上有些颜色。
“呵,一楼之主栽在小小的迷幻术下,贻笑大方。”
她感受到了体内的灵气不稳,阖上眸调理内息,还不忘回浮双一句:“左使好兴致,有空来看我的笑话。”
浮双苍白的面上浮起了一抹怒意:“一楼之主死了,楼也散了。”
“那我还是早日立个继承人比较好。”淮初之挑眉一笑,眉间皆是散漫。
浮双气的用宛若枯骨的手紧紧抓着淮初之的手臂,一双秋眸瞪得浑圆:“若不是我看幽荧之息不稳,怎会来寻你?”
淮初之眸子一沉,有些恍惚地抓住胸前的吊坠。吊坠似感受到了她的触碰,散发出荧荧的幽光,暖了她的掌心。
“昨日想了太多事,有些疲累,之后不会这样了…”
“之后?”浮双捧住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莫再伤了自己,到时候幽荧也无法救你。”
“不是还有你吗?”淮初之抓住她的手,细细捏了捏:“怎的还是这般的瘦,你是医者,厨艺也不差,该知道如何调理自己的身体。”
浮双抽了手出来,冷冷地看着她:“别在这给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伏商?凰卮神女?”
淮初之垂下了头,睫毛不经意地颤了颤:“这是我的事。”
“随你。”浮双跃上了窗台,不再回头看她:“希望下次见你时,不是一具尸体。”
待浮双走后,淮初之才开始细细打量自己所在的客栈,摆设皆是寻常之物,无甚特别,应当是浮双随便找的安置她的地方。
她推开木门,一个店小二冒冒失失地迎面跑来,她身上的杀气一闪而过。
店小二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堆起一张笑脸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么急去哪?”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随意问道。
“哎呦!”店小二听了她的问话,脸上闪过悲痛又恐惧的神情,悄悄压下了声音,凑近说道:“晦气死了,镇上又死人了,这次是顾家的小娘子。这顾家小娘子花容月貌的,镇上多少公子心悦于她呢,真是红颜薄命。据说那死相一个惨的,脸上的面皮都给剥没了…赵家小哥好歹也只是被掏了心,至少还能留一张完好的脸下葬…还有呐,东边的一个孤女也失踪了,但她孤苦伶仃在镇上也没有亲人,说不定是寻了别处安置…”
语毕他打了个寒战,见淮初之没更多话问他,摇着头转身走远了。
面皮都给剥没了?
淮初之心下闪过千万种剥人面皮的原因。仇杀?易容?祭祀?
但这些事情又与沧灵有没有关系呢?
她怀着疑惑走下了楼梯,一向喧闹的客栈大堂内人心惶惶,只余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她走至另一个小二身后,那店小二身形单薄,哆哆嗦嗦的不知在干嘛,她一拍他的肩膀。他吓得大叫一声:“鬼啊!”差点晕过去。
这回淮初之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白花花的,分明是纸钱。
清明已经过了,要这纸钱做什么?
她一把夺过那小二手中的纸钱,厉声问道:“你拿着这个干嘛?”
“我…我…”店小二哆嗦的更加厉害,“我刚刚看到顾家娘子了,买点纸钱送她超度…”
“顾家娘子?”淮初之一蹙眉,“她不是死了吗?人死又怎能复生?”
“所以才要超度啊!”小二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夺回淮初之手中的纸钱,朝后院跑去。
“真是奇怪…”淮初之暗自喃喃。回想起昨日听的说书,难道这说书先生真知晓什么内情?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雁后归更新,第 2 章 月华清(二)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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