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三省请老爷夫人上座,再次正式见礼,李阿牛第一次见识世家规矩。傅博渊老两口坐着,傅晟辛柳子君一左一右侍立在后。
虽然穿着粗麻衣服,但是气势就是说不出郑重庄严,李阿牛摸摸鼻子脸上就有些不屑。周枣儿这些年也熏陶不少,暗暗瞪了他一眼,摸鼻子什么的在人家认主的时候也太不讲究了。
三省跪在地上禀告:“少夫人叮嘱桔子赎奴才几个,可是她银子不够。”
柳子君问“怎么会不够?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月例高赏赐厚攒了不少体己,临出嫁前衣料首饰之外我还给了二十两银子母亲也有赏赐。就算你们三个年轻身价高些,也不至于买不起,更何况他们家家境富足,买你们能费多少钱。”
三省沉默不语,虽然不愿意柳子君很快明白桔子要过自己的日子,没那么多旧日情分了。
三省看柳子君明白的样子继续说:“桔子对桃儿还是有些情分花钱买下他们俩,给他们改成良籍。张顺改了良籍立刻来找奴才,可奴才被湖阳一个茶商买走,张顺一路追着过了两日才找到奴才。奴才托他去找辛妈妈安珍小姐求些银子赎奴才。”
这件事张顺出了大力,一则念着原来和三省一起当差的情分,二来念着柳子君知遇大恩和流放前还安置他们的恩义。
“安珍小姐一边送老夫人还乡一边不忘少夫人叮嘱,请程夫子几百里赶路赎回奴才。”
三省没有说,那茶商见有利可图竟然坐地起价,十二两买的要价三十,是他以死明志才得以让程夫子十五两买下来。
“奴才得了自由立刻来追主子,程夫子念奴才身无分文把一支玉镯当了给奴才做路费。”
三省小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里还有五两二十六文。”站起来弯腰双手捧到柳子君面前,他们家少夫人当家。
程夫子那玉镯柳子君见过,不过家常戴的顶多能当六七两银子,难不成三省是一路乞讨过来的。柳子君第一次对三省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只是她没接银子而是看向傅博渊。wWw.qikuaiwx.Com
傅博渊微微点头:“一路受苦了。”
“哪有主子们苦”三省捧着银子低头。
傅博渊淡笑:“我们倒没受多少苦,一路上周姑娘驾马车载我们过来。”
三省听了立刻走到周枣儿面前,双膝跪下:“姑娘大义,三省记下了。”
“唉唉,你快起来,别这样。”周枣儿长这么大还没人给她行这么大的礼手忙脚乱往起拉。
等三省起身傅博渊又说:“现今你在良籍我们身在罪籍用不起下仆,这银子你带着好自谋生去。”
说完又转向柳子君:“再给三省拿十两银子,一身衣裳出来。”
“是”柳子君屈膝领命。
三省急忙拦住银子也不要了,双手撑地跪在傅博渊面前:“奴才自七岁那年被老爷救回来,就生是傅家人死是傅家鬼,求老爷留下奴才。”
傅博渊双手搭在膝上沉默不语,三省看向傅晟辛:“主子,你不要三省了,不要三省哥哥了?”
三省七岁到傅家——七岁是估摸的——傅晟辛才五岁前前后后甜甜的叫三省哥哥。儿时记忆浮上傅晟辛心头,这么多年他们几乎没分开过。
傅晟辛走出来扶起三省,替他拍掉腿上泥土:“三省这是一个机会,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奴才想永远守着主子。”傅三省控制心里恐慌,回答的没有半分迟疑。
周枣儿看的心疼:“傅叔,你就留下三省吧,大家一起熬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爹,三省自幼跟着儿子。”傅晟辛对傅博渊揖手弯腰求情。
柳子君将地上银粒铜钱一一捡起来放到傅博渊手边桌上,声音清冷却清晰:“三省几乎是乞讨追过来的。”
说完退到三省另一边深蹲在地,求情的意思很明白。
傅博渊看着弓身不起的儿子,再看看深蹲在地的儿媳,叹口气站起来走到三省身前拍拍他肩膀。
“身契呢?”
三省神色激动起来,连忙掏出身契双手微微颤抖捧到傅博渊面前。
傅博渊看了看交给傅晟辛,然后对三省说:“以后你姓傅叫傅三省。”
“谢谢主子赐姓”三省跪下郑重磕头。赐姓是主子对下仆的认可,代表主子对他信任倚重。
周枣儿高兴拍手:“这可太好了,三省有姓一家子团聚。”正说着一阵肠鸣声从三省肚子传来。
柳子君笑道:“我去做饭”
周枣儿笑:“我帮忙”
三省默默跟出来把牛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卸下来,不用吩咐棉花、布料、狗皮放到柳子君屋里桌上。站住脚傅三省四下打量:简朴的茅草屋通墙大炕,靠着炕柜是两床叠的整齐的被子枕头,另一边木条窗下一束错落有致的野花,还有一盏油灯。比不上傅家画梁雕栋,却依然有说不出的气息在空气中流淌,大概是安宁祥和。
傅三省不记得自己姓什么父母是谁只记得小时候就被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小叫花子领着要饭。被欺负被狗追都没关系,晚上两个孩子躲在屋檐下、草堆里依偎在一起也很暖和。可是有一年小叫花子得风寒死了,傅三省虽然不懂也知道被拉到义庄烧了不好。他死活拖着小叫花子到野地里,用树枝刨坑想埋起来。
那时候他又瘦又小,弄的满手血也不过浅浅一个坑,是路过的傅博渊帮他埋了叫花哥哥带他回家。傅三省永远忘不了穿着秀才袍,抱起他的傅博渊怀抱有多宽阔安全,忘不了初见到小公子的样子:蜜糖一样甜,包子一样白软,叫他三省哥哥。
那一刻他落地生根不再漂泊。
如今父子落难,他当然要拼死追随。不是报恩,对傅三省而言这是他的根,天下再大和他有什么关系。
傅三省把米面油提到厨房放下转身出去,周枣儿跟柳子君嘀咕:“他咋又变成哑巴了?”
柳子君看到又提着大捆葱进来的傅三省正要说什么,周枣儿先说了:“这个留下几根其余的要埋起来慢慢吃,你把这个提到菜地让阿牛哥出来埋,他熟。”
三省沉默不语柳子君笑道:“就是院墙下那片地。”
三省抽出几根葱放到灶台上,提着葱出去。他才不是哑巴,一个女人整天叽叽喳喳像什么。
吃过饭李阿牛赶着牛车回县里,路上小两口说闲话,李阿牛说:“你说那个什么傅三省是不是傻,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跑回来干嘛,要是傅家荣华还在也算了,就一家子犯人跟着图什么。”
周枣儿拍了李阿牛一下:“瞎说什么这叫忠义!”
“忠义能顶啥能当饭吃,我以前对那黑心爹娘够好吧,可他们怎么对我的?害我在这要命的地方,天天累成狗。”
原本因为前句话生气的周枣儿心疼起来,安慰他:“你有我,咱们生几个孩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你要实在不想理会他们,咱们就一直在这里陪小六,等她流放时间到了咱们去濮南。”
李阿牛伸手揽住周枣儿:“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九岁那年救下你,枣儿你真好。”在周枣儿脸上亲一下。
周枣儿脸色羞红,却没有躲避:“阿牛哥才好,打小就有胆又心善。”靠在李阿牛肩头,小两口亲亲我我情浓意浓。
傅三省来了,家里似乎多了几分活气,柳子君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家里不比以前,但是该有的零花也不能少,以后每月十五给你两百文。”
傅三省默默接了:“谢谢主子。”傅家人现在是犯人再叫老爷夫人不合适,因此三省都含糊称作主子。
厨房里隔出一小块空地铺上稻草,然后用狗皮褥子防潮。本来打算做棉衣的布料棉花,柳子君下午抽空给傅三省缝了一床被子。
“先这样凑活几天我和晟辛想办法给你再起一间屋子,到时按着炕大小给你缝褥子。”
“厨房就挺好,奴才野地里也睡过。”
“现在中伏早晚都还凉爽冬天可想有多冷,再说趁这件事我还有别的想法。”柳子君不让傅三省反驳。晚上把想法和傅晟辛说了,傅晟辛沉吟一会儿:“就按你说的,最坏不过被没收。”
柳子君吹了灯依偎到傅晟辛怀里:“早点睡,明天你还要上工。”
……僵硬的傅晟辛,僵硬着僵硬着睡着了,睡着了就把柳子君按到怀里。
第二天傅三省扛着锄头想给主子搭把手,柳子君拦住他:“你去只怕工头会故意多派活。”
傅三省就看傅晟辛等他发话。
“家里的事都听子君安排,你在家我和爹也放心些。”
其实家里活一点也不少,最主要砍柴。冬天那么长多少柴都不够烧,但柳子君也没让傅三省天天砍柴。作为傅晟辛长随,傅三省自小跟着傅晟辛一起读书写字,养的比富户孩子还精心,也是没出过力的。
本来打算让他学着烧火做饭,结果段金珠死活学不会纺线织布,所以两人换一下傅三省纺线织布段金珠做饭。一家人里里外外忙碌日子倒也充实。
八月初十交活的日子,各家把做好的活计送到胡家。篮子里提的线怀里抱的布,各色各样女人间或几个男人挤在院子里,虽然年龄不一但都是粗麻衣裳。有的补丁垒补丁还是裤子,好些面黄肌瘦头发干枯没多少精神。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高嫁更新,第 75 章 第 7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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