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牛放下担子,因为一路过来有些热,衣领稍稍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脯,抬起胳膊擦把汗,胳膊也隆起滚滚肌肉,正是铁匠常有的样子。
“六妹,在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喊我。”李阿牛笑出一口白牙,长的黝红国字脸浓眉毛,就是常年呲牙出力,脸上也生出一两分横肉。
“五姐夫屋里坐”柳子君微微屈膝浅笑到“父亲带母亲出去抓鱼采蘑菇,让晟辛陪你一会我去做饭。”
李阿牛还要客气,周枣儿早拉着柳子君往厨房去:“可饿死我了你不知道要人带路来这里得二两银子,我和阿牛哥不想花冤枉钱,自己摸索过来走了半天冤枉路!”
傅晟辛一伸手笑道“五姐夫,请。”
李阿牛抬手抱拳:“妹夫请”说完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子君背影。柳子君可是他们那片出名的漂亮,现如今搞成这模样。想想初一见周枣儿的模样,李阿牛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也没在意跟傅晟辛进屋。
灶下周枣儿翻看送来的小米高粱骂到:“黑心肝的王八羔子,这是小米还是石子啊?还有这高粱面也好意思叫高粱面这是高粱渣滓和高粱壳吧!”
比较周枣儿愤怒柳子君笑的风轻云淡:“用簸箕扬扬再用箩过一下,以后杂着熬粥捏窝窝头都行,再说这里水多不缺鱼山里蘑菇也不少,秋天还能捡些榛子松果。”
“哼”周枣儿嗤之以鼻,从挑来的担笼里取出小袋米面还有一瓯油“以后五姐我在城里白米细面,你就在乡下野菜窝窝头,看着你五姐的白面馒头流口水!”
“好啊”周枣儿活泼许多,让柳子君笑的开心。
“快别笑了,丑死了”周枣儿到底心疼柳子君,从担笼里翻出一小捆绳子“放心,有你五姐一口白面就少不了你一口。”wWw.qikuaiwx.Com
柳子君笑着接过绳子:“五姐记的我忘了买这个。”
“我记得事情多着呢,还记得你绣活好,五姐的嫁衣你来绣”说着从担笼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正红色细布。
连绸料都舍不得买,柳子君压下酸涩笑道:“好”
两个人正在归拢东西,傅博渊两口子带着一篮小鱼野菜菌子回来,傅博渊把篮子交给柳子君,笑着对周枣儿说:“远远看着像是周姑娘,另一位是李阿牛吧?”
周枣儿在傅家几年,傅家两口子一直很客气,所以她也客气起身屈膝:“傅叔柳婶。”
“不用多礼”傅博渊虚扶一把,等周枣儿起来领着段金珠去看李阿牛。
小姐妹在灶下一边做饭一边絮絮叨叨,拇指粗的鱼被周枣儿三两下去鳞挖腮破肚:“你们家这院墙不行,我听阿牛哥说这边夏天有熊,冬天虎狼有时候会下山……”
虎、狼!
柳子君和面的手颤了一下。
“得请人来起墙,阿牛哥说这边冬天白毛风吓人得很,伸手不见五指,你这栅栏能挡什么一出屋门就冻死人了……”
怪不得炕洞口留在屋里,柳子君把面揉光盖上抹布:“起墙就算了,我看隔壁山洼那一家也是栅栏墙,我们在这里没有靠山,弄的太好遭人嫉恨会惹来麻烦。”
“怎么没靠山,张远峥不是拜托那位黄知县照顾你们?”
“边疆武将为尊,黄知县也管不到我们。那天班头再三努力也只给我们分了处不错的屋子,别的该怎样还怎样。”
柳子君表情平静摘野菜:“何必惹出麻烦为难人家,毕竟他和咱们没交情。”
也是,周枣儿就淡下兴致:“那也得翻新一下屋顶,阿牛哥说这边最迟十月就下雪,一下好几尺最深能有一人深,一不小心压塌屋顶会要人命的。”
这个不能免,柳子君说:“这个过段时间再说,五姐挑好日子没?”
说到婚嫁周枣儿总算有些女孩儿羞赧,脸颊微红:“黄历上日子太远,我和阿牛哥挑了七月十九。”
柳子君心里一算:“只剩十二天。”
“阿牛哥请了半个月假,我们明天开始找宅子置家具……”
周枣儿只身投奔李阿牛,的确早点成婚好。柳子君心里快速算计自己能做什么:“五姐嫁妆怎么办?”
“几床被褥一身嫁衣,我在傅家攒了十来两银子,置办完还有压箱银。”
周枣儿为了她不能名正言顺嫁给李阿牛,她怎么能让五姐就这样出嫁。
“我想托阿牛哥帮我买桌椅水缸回来,明天他来送的时候你再回去。”
“行”周枣儿一点没多想。
晚上正屋柳子君和几个人商量给周枣儿嫁妆的事,傅博渊点头同意:“周姑娘一路相送对我们傅家有大恩,应当的。”
柳子君看向段金珠,毕竟那些东西是她的。
段金珠也不在意:“已经很委屈周姑娘了。”
最后是傅晟辛,可柳子君商量的是别的事情:“我想去县里送五姐出嫁。”
傅晟辛眼眸低垂思索,他有什么能打动胡一德,银子不能出因为他们被‘搜’干净了。左右思量一圈只有自己手艺可以用一用:“我刻些小玩意儿,送给尉夫人孙子试试。”
柳子君漾开笑容:“我也结些络子试试。”
第二日吃过早饭傅博渊父子扛着锄头跟工头走了,家里留下三个女人,周枣儿挽起袖子:“我虽然绣活不好,纺线织布却比小六强我教你们。”
父子两跟着工头和其他犯人、军户一起,走到一大片田地:豆苗软蓬蓬连到山脚,齐腰高粱绿油油闪亮。
军户们对新来的傅家父子嗤之以鼻,边疆流放犯地位最低,工头欺生给傅博渊父子安排了杂草最多的边田。
开始干活两父子戴上柳子君特意缝的护手弯腰锄草。虽然柳子君教过一点,可她毕竟很少下田,再者就是熟手教的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学会。
一锄头下去斜了歪了,要么草根纠结锄不动,高梁下密不透风一会儿就热起来。
弯腰挥锄头,弯腰挥锄头,弯腰挥锄头……机械的动作不到两刻钟,就开始腰痛、肩痛、手痛、胳膊疼,身上汗珠夹着地里高粱叶刷动的灰尘,在皮肤上密密麻麻针刺似的蜇疼。
而下工还早得很。
父子两越来越慢,慢慢落后其他人。有军户不愿:“还他妈当自己是大爷呢,老子闲了种地忙了打仗,还不照样活?”
那军户不知姓甚名谁踢踢踏踏过来,照着两父子就是一人一脚踢翻,傅博渊不提防磕到自己锄头上‘哎呀!’一声。
“爹!”傅晟辛忙爬起来去扶露出护手,让那个军户更看不顺眼:“呵哟,当自己是大姑娘呢,还他妈戴着护手!有这玩意儿能锄地吗?”
军户上手三两下给撕下来扔了“磨几个血泡就成,真他妈唧唧歪歪,算什么男人!”
傅晟辛忍气扶傅博渊起来,两个人捡起锄头,忍着皮蜇、肉酸、骨头痛的感觉重新开始锄地。
李阿牛中午赶着牛车过来,带来两套桌椅大小两个水缸,还有一块大红绸料五彩丝线给柳子君。
柳子君拉着周枣儿手笑:“五姐出嫁怎么也得穿一身绸子嫁衣。”
周枣儿心里涩涩软软,摸着光滑柔软的绸子想哭又笑,那个姑娘不想漂漂亮亮嫁人?
“五姐的银子只管置办首饰衣服,压箱银傅家替干爹干娘出”一百两银票放到周枣儿手里。
“还有添妆”一根金簪一对儿玉镯一支金戒指“五姐别嫌用过,这对儿玉镯在富贵人家只算平常,但是普通人家却是上好的。”
“小六,你疯了,我爹娘也不可能给我陪送这些!”周枣儿急了“你让傅家人怎么想?”
“爹娘同意的,爹说你是傅家大恩人,应当的,再说……”柳子君靠近周枣儿低语哄她“放在你那儿安全,我要用也方便。”
这倒是,最起码没人敢搜刮。周枣儿被哄住了:“银票算你寄存的,其它算你给我添妆。
不是这样算的傻五姐,嫁妆就是你自个的。
傅家财产一下去了三分之二,可柳子君现在顾不上这个,她得赶紧绣嫁衣结络子尝试打动尉氏。
段金珠吱吱呀呀摇纺车,纺出的线疙疙瘩瘩不说还粗细不匀,再要不就缠在一起解不开。
这边活计赶不上,柳子君想要段金珠结络子。
段金珠坐在纺车前的小板凳上,一手还扶着摇手,奇怪看向柳子君:“你什么时候见我会做那些?”
……柳子君,是自己急糊涂了。柳子君拼着责罚放弃分下的活计全力赶工,她想送周枣儿出嫁,她不想五姐一个人在千里之外孤零零嫁人。
下午傅晟辛拖着沉痛的身体扛着两把锄头回家,他知道父亲比自己更难受。两把锄头在肩上越来越沉,压的年轻人肩背慢慢驼下去。傅博渊一手撑着后腰,拖着灌铅一样的腿往前一步一步挪,看着儿子压沉的背眼眶发红。
“晟儿,给爹一把锄头刚好能当拐杖用。”
骗人,手都肿的合不拢浑身酸软痛,要那么沉锄头干嘛?傅晟辛摇摇头他已经累的不想说话。
柳子君算着时间到山洼外路口迎接,看到两父子,快速小碎步迎上去,先接一个锄头到自己肩上:“晚饭准备好了回去就能吃,小米粥晾的温热最好下口。”
又热又累又难受,傅晟辛只想趴到炕上躺平,可是听到温热的小米粥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嗯”伸手想要拿回锄头,柳子君避开:“我不累扛着没事。”
傅晟辛忍下浑身被暴打一般疼,把火辣辣微微肿胀的手藏到身后。少一个锄头轻松许多,好像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回到家柳子君放下锄头去厨房端饭笑道:“今天五姐夫送来桌子,咱们不用围着炕桌吃饭了。”
“嗯”傅晟辛放下锄头去厨房打水洗漱。
“还有水缸,五姐夫连水都挑满了。”
“嗯”傅晟辛低头手指胀到握不住水瓢,狠狠心用力握。
“等吃完了先上山找合适的木头,七八天时间够不够?”东西早点准备好才好送人。
“够了”傅晟辛把滚烫疼痛的手放进水盆浸凉,他了解柳子君不想五姐他乡异地孤零零嫁人的心思。
父子两第一天下地,柳子君特意蒸了白胖的热馒头,弄出一盆蘑菇炖肉。
“肉是五姐夫过来的时候割的,你尝尝……”笑意从嘴角消失,柳子君发现傅晟辛握着筷子的手不对劲,原先修长玉雕般手指现在发红发胀明显粗了一圈。
“手怎么了?”
“没事,第一天干活不习惯。”
不对,她也跟父亲、跟师兄下过地,哪里会这么严重?对了,父亲师兄怎么舍得她累到。
柳子君起身绕到傅晟辛身边,握住他的手,傅晟辛下意识往回缩。柳子君定定看着他,慢慢却不容拒绝的掰开。原本白皙的手掌现在火红一片,摸着像火燎一般发烫,血管一鼓一鼓在皮肤下跳动。指跟下血泡挨着血泡,有一个磨破皮露出粉嫩肉色。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高嫁更新,第 72 章 第 7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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