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与尔共深渊>第 17 章 晚宴
  从傍晚开始,宾客便陆陆续续到了。

  长清门的宫灯再度亮起,波水轻漾,迎接着远方来客。

  腾雾、御风、法器、神车、行兽等等,从四面八方而来,荷岳与荷绍在门前接应客人,寒暄几句,荷媛在礼成殿中安排就坐,井然有序。

  仙子们花团锦簇、德高望重的道侣端庄大方、腼腆的少年则以谈论功法掩饰面色的坨红,一边若有若无地扫视着周围的如花美眷。

  ……

  冷风如刀、寒意彻骨的昆仑墟,此处,触手可摘星辰、堕日月。

  一个顶天而立的白衣人站得笔直,立在昆仑墟最高处,宛如藐视天下的一尊天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熙熙攘攘,心中犹如死水一片,不起波澜。如今仍是夏日,但昆仑墟上冰寒刺骨,风霜漫天,宛如一片琉璃世界。

  空白的,荒芜的。

  他站在此处,天地空旷,长夜漫漫,似遗忘了时间,遗忘了空间,宛若矗立于此千百年的雕像,不动分毫,凌厉的皑皑风雪也要因他散发出来的神威而感到恐惧与寒冷。

  天空漆黑,阴云密布。云影横空,风声呼啸,吹动着絮絮雪花,宛若没有依归的浮萍。它们频死而无可奈何地飘动起伏着,没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银发墨绿色的身影趟在雪地中,一脚一个深窝子,他紧紧抱着自己,两声搓了搓胳膊。

  这种鬼地方,待久了会要命的!

  颜明熙心中暗暗骂了两句前方的人影儿:在什么地方安窝不好?非得要选这种天玄地白的煌亮地方,图个什么?一把年纪了喜欢这样呆呆木木地站着!没人叫站个几百年都不嫌多!等等等!人没等回来,自己都要被这鬼地方埋了!

  颜明熙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雪花落满了头,他哈出两口白气,却不是往上飘的,而是径直掉在了地上。

  这地方,攘是他这般合体期的,也要瑟瑟发抖。

  颜明熙说道:“都站了几十年,你腿不酸吗?!”

  雕像没有动,冰霜般严寒的眸子紧紧盯着一个地方,那里歌舞升平,湖面灯影荡漾。

  颜明熙的声音突破了呼啸的风声:“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就打到黔瀛海去!”

  传说,沿着人魔交界的三川河一直走,走到世界的尽头就是黔瀛海。那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海,是神尊之一太清的领地,人界所有的亡灵都会在那里安息,转世。

  雕像还是没有动。

  颜明熙叹了口气,把手放下来,装模作样地给他拍了两下他衣服上不存在的雪花:“缘分也就那么回事,想见时望眼欲穿也看不到,不想见时你捡个钱抬头还是她。前几日我在长清门遇到个女娃娃,跟凌寒倒是挺有缘分的。如今元婴了,摆酒宴呢!”

  风雪小了一点,‘雕像’的冰冷眸子轻轻动了动。

  颜明熙添枝加叶地说道:“你知道的嘛,长清门那藏着青莲酒,他们做的最好。不如去喝一杯?”

  雪停风止,四周一片静默,天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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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踵而至的人群中,荷岳礼数周全地接待着,宾客们打着招呼入了场。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他细长的双眼微微睁大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颜楼主?你怎么来了?”他惊呼道。长清门比起回春楼来,实在只能算个小娃娃——在三川河之战时长清门只是一个小门派,后来因为荷棠的原因以及对三川河之战的贡献,才算是有名有姓。

  荷棠是凌寒子众多弟子中最为优秀勤恳的一位,凌寒仙逝后一直秉承着她的心法。直到后来在昆仑墟神乐大典中脱颖而出,位居第四,长清门才跻身为四大宗派的一员。

  而回春楼,早在三川河之战时就已经声名显赫了,颜明熙更是与风雨晴、凌寒一代。如今回春楼更像是因为在尘世中浮沉得厌了,也和隐世的昆仑墟一样少有掺和凡间之事。

  颜明熙:“不请自来,请多海涵。我今日恰巧碰到一个朋友,他心情烦闷又不喜欢说话。碰巧今日竟然是少门主的元婴庆典,所以腆着脸来讨两杯酒。”

  荷岳失笑,说道:“两位来是长清门的荣幸,里面请。”

  颜明熙轻声说了一句:“门主忙便好,不需留意我们两个闲人。……哦,若是有幸,这青莲酒,我们还能多喝几杯。”

  颜明熙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人,只见那人俊美绝伦,万缕青丝用一根的发绳扎起,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有棱有角的脸并没有什么太大情绪,周身却萦绕着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攘是荷岳活到这般岁数,也没有见过这般人物,又想到能够与颜明熙并肩而行,想来定非俗人,不敢怠慢。他恭敬地将两人请进去,说道:“两位随意。”

  ……

  不久,看向白衣人的颜明熙满头黑线:“我带你出来喝酒,你就真的只是喝酒啊?”

  白衣人没有说话,仰头吨吨吨的几口,一罐的清酒又下了肚。他顺手一甩,酒壶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念动,又一罐的清酒飞入手中,还在泛动着。

  颜明熙无语地看着摆满了一座小山的酒罐子,摸了摸额头。颜明熙低骂了一句:“毫无情趣。”甩了甩扇子,他摇了两下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

  荷岳领着荷安在众人面前露过相,在高台上说了几句开场白,荷安也发表了一下感想,期间略略得意:幸好之前在学校读书时讲过不少获奖感言,不然这场面哪镇得住!

  荷安一一见过修仙界的长辈,寒暄几句。又有几个仙流大家也说了几句,这事就宣布完了。

  丝竹之音起,柔若无骨,弱柳扶风的舞姬们翩翩起舞,宾客们各做各的事,时而喝酒饮茶,时而攀谈叙旧。

  高朋满座,很快,谈话声此起彼伏,高谈阔论有之、谈笑风生有之、八卦流言有之、人物评品有之。

  谈论得的最多的还属荷安,荷安一边接受着赞美,一边与宾客说着话。

  “哎呦,是安儿呐,这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就跟你们小青莲海养的莲花一样,俊呐!”

  “这才十八,我们家的十八岁,还在人界里边混迹,不肯好好修习,也是你荷岳伯伯教的好。”

  “可有什么钟意的人?我认识的多,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能给你说说。不必拘谨。”

  ……

  荷安被一群大妈围攻,语速极快,话题极多,就快淹死在话语中,只能胡乱地点点头,回答几句。她们身上大多带着香囊,无数的花香、檀香、药香味混杂在一起,熏得荷安头昏脑眩。

  “都干什么呢,围着人家小姑娘,哪还透得过气!”一声霸气侧漏的女声响起来。

  大妈们听了,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包围圈扩大了,荷安感觉趁机多吸两口新鲜气。

  眼前一个装扮及其富丽的女子。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梳着元宝髻,乌发上束着白色丝带,正中带着一朵富丽堂皇的状元红牡丹。贴着艳紫的纹花钿,一身轻柔大红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可谓是琼姿花貌、群芳难逐。

  虽然脸上已有风霜,徐娘半老,但这股气势一看便来头不小。

  她身边簇拥着十来个仙子般的人物,人面桃花,情致两饶,有的嬉笑着,有的冷若冰霜,着装统一的飘柔粉绿色,头上戴着琉璃冠珠牡丹花。

  此时都俏皮地偷着眼看荷安,很是好奇。

  那中间的女子两步上前,龙行虎步,却又身姿妖娆。她亲昵地站在荷安旁边,冷眼看着那些大妈,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带人走了。

  那些大妈们诚惶诚恐不敢吭声,若无其事地慢慢散开了。

  女子牵着荷安的两只手,轻轻拍了两下,赞叹道:“多年不见,安儿便已经长这样大了。你伯伯他还好吧?”她笑笑,睫毛都微微弯着,脸上虽有细纹,看起来更加和蔼了。

  荷安愣神了,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还是礼貌性地回答了一句:“嗯,伯伯他很好。”

  “瞧你,变得那么拘束。到底这几年不常走动,都生疏了,瑶姨多陪你说说便熟了。”

  云瑶琴,云锦仙府府主。荷安心中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住这跟救命稻草——只要她在,就没人敢围攻上来了。

  昨夜荷媛跟她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位云瑶琴。云瑶琴是云溪的姑姑,是个十足十的女强人,当年云锦仙府危难之际一手撑天,之后更是将云锦仙府发展至如今的盛况。若是弄一个个人财富排行榜,她定入前三甲。

  而若是她有什么值得吃瓜的地方,那一定与荷岳有关了。

  两人在多年前曾经定过亲,当时一个强势,一个木讷,怎么看也不像好姻缘。但是未婚之时却破天荒地发展到你侬我侬、亲密无间。

  可惜后来因为三川河之战,云锦仙府的府主的倏忽陨落逼的两人的婚约成为一张废纸。云瑶琴回去继承了府主之位,荷岳之后也再没与人相爱。

  一个不嫁,一个不娶,成为修仙界的一大憾事。

  两人为了避嫌,这几年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如今趁着元婴大典,云瑶琴才敢光明正大地来此。

  荷岳无后,最疼的自然是这位侄女。爱屋及乌,云瑶琴对荷安也是极其关爱。

  云瑶琴牵着荷安的手细细打量着,柔声赞叹道:“真真一个大美人。可比我家的云溪强多了。”

  荷安额冒细汗,心内嘀咕: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云瑶琴才想起来云溪,她皱眉对后面的侍女不满道:“云溪呢?那丫头怎么还没到?尽给我丢人!”

  那个冷目的侍女道:“府主,溪姑娘她已经到了,只是今日似乎不太舒服,本跟在府主之后,只是……庞少庄主便先把她送回客居了。”

  “我就是太惯着她了!这儿还只是长清门,日后三川河大战了,她去到三川河那边也这样吗?!这小命还要不要!?”云瑶琴生着气说话,头上的牡丹花一颤一颤的。

  荷安头上的细汗越冒越多:无论在哪个世界,这天下父母心……还是挺像的。啊不行……要是我不说点好话,云溪都要恨死我了!

  她清了清嗓子:“琴姨……也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不太舒服而已,人非钢木,时有生病也实属正常。我听闻前阵儿时候云锦仙府点种桑树忙得很,云溪姐怕是忙坏了。”奇快妏敩

  就她在原书中的印象来看。云溪的父母云游天下,后来定居在昆仑墟,她重小便被寄养在云锦仙府。可是她既没有父母的英气与潇洒,也没有云瑶琴的强势。云瑶琴对她也是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爱了还是恨了,时常出言挖苦。

  云瑶琴双手抱胸,哼了一声,但显然是缓和多了。“她会什么?日日里头不是织布养蚕就是打扫下厨的,哪儿像个修士?她要是有你的半点好处,也不至于柔柔弱弱成这样。”

  “也不能这么说……云溪姐温柔大方又有责任感。四大宗派都知道她为人好,更是勤修苦练,一边兼顾着云锦仙府照顾您。云锦仙府最好的云纱也是她出的,五湖四海无不赞叹她的手艺惊奇……”荷安还要把云溪的优点都数出来。虽然云溪本人在战力修炼上可能天赋不高,但是持家方面绝对有一手。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荷安仅仅是瞥了一眼便呆了,要说什么也忘了。

  如同轻云出岫一般的飘飘仙子下凡,仪态端庄优雅、一顾倾城。面上蛾眉螓首,沉鱼落雁,只是脸色微微苍白,随云髻上一朵粉红的娇容三变牡丹,一袭粉色长裙。最让人惊奇的是她如同秋水般温柔的圆眼,眉目含情,极为动人。

  荷安内心咆哮:这谁顶得住啊!

  只是如今还是公众场合,这么盯着人家看也不好,荷安把眼睛收了回来,十分端庄地先打招呼道:“云溪姐”。

  云溪也是懵懵然看着荷安,情不自禁地妩媚一笑,眼中满是好奇与喜爱。她脸蛋微微一红,端庄地福了一礼。

  云瑶琴看着这两人,先是愣了愣,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眯着眼睛会心一笑,点点头。

  “你们小年轻有自己要说的话,我在这也不方便,我和你岳伯伯还有些门派事物相谈,便先走了。”说罢一群人花团锦簇地走了。

  荷安心里嘀咕,什么门派事物……罢了罢了,年纪大了哪还在意这些,想来岳伯伯也是十分期待吧。

  云溪与荷安并肩而站,一朵是国色天香的人间富贵花,一朵是不染凡尘的出水芙蓉,各尽其妍。不少的门派子弟都看过来,看得眼睛发直。

  这一片灯火人海,宛若游园惊梦,绚丽多彩。

  不得不说,这位云溪,目前可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

  荷安觉得自己在她身边若星伴月,对她又是喜爱又是羡慕。越是喜爱,便越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心中紧张极了,就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惹得她不高兴。

  哪成想云溪心中也是如此想道,荷安比她还要小十来岁,便已经是元婴之大成,且竟比两年前生的更加出尘,当下自愧不如。

  两人一路走,一路思量。荷安试探性地谈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中急得抓耳挠腮。

  说话先从夸夸开始?试试吧!

  末了,才不好意思道一句:“云溪姐慧心巧思,所织的云锦最好,就连刺绣也是惟妙惟俏,哦,我还有一副你绣的手帕,前些年得来的,怎么看着都觉得精巧。”

  她拿出了一张手帕,上面绣着姹紫嫣红的一片花海,每朵花的位置有层有次,丰富多彩而不至于使人眼花缭乱。

  “只是我保存不当,这一角缺了些,本想补救,奈何手艺太差,无非就是缝了又拆。”云溪接过来定睛一看,果然,一朵花上的丝线掉落,空空缺了一角。

  她挠了挠头,撩起一缕秀发,略一歪头,从头发中掏出来一根金色的发簪。在荷安诧异的目光中,她一拧,那发簪便被拧开了,里面是几根金针。

  她又从腰带里掏了掏,露出了几十个色号的丝线。她拿起一样比一比手帕的那一角,摇了摇头,又拿出一样再看,还是摇摇头,这样比了几次,她才选定了一样浅藕色的。

  荷安目瞪口呆,这几个颜色不是长一样吗?她色差不准,自然是看不出来。

  只见那丝线在云溪手中捻成了更细的一条,被一下子穿入孔中,似游龙灵蛇笔走,几下的功夫,云溪便行云流水般穿插了上百回。几人不过走了十来步,云溪便张开贝齿轻轻一咬,又用食指轻柔推了推。

  她笑吟吟道:“好了。”

  荷安接过,果真犹如原副画面,不由得赞叹。

  一撇眼,才注意到云溪旁边站着一个男子,身着群青色窄袍,其相貌在云溪衬托之下可以说是平平无奇。荷安纳闷,云溪身边侍女那么多,怎么有个男子?便好奇地看了看。

  “你不认得他了?他是庞少主庞昊呀!”看荷安打量他,云溪掩着嘴笑笑。

  真邪门!这万仞天庄的少主存在感实在太低了,走路没有声音,从刚才到现在也是一声不出,默默地离云溪不远不近的几步远,恕荷安直言,这人看着更像是云溪的保镖啊!

  不过他看着荷安倒是有些面色不善,始终板着脸。

  荷安尬笑了一下,摸摸鼻尖。

  云溪道:“此次万仞天庄只他一个出来,庄主与庄主夫人如今正在天庄内的熔炉谷炼剑,不好打断。”

  荷安向他行了一个揖礼,表示感谢。

  庞昊怔了一下,顿了顿也回礼。

  荷安:“早便听闻你们形影相随,果不其然。不知道大婚是在何时?”

  云溪的脸红得要滴血,娇嗔了一声,并未回答。庞昊木板的脸未变,简单道:“未定。”

  荷安笑笑,把手帕收了回去。几人便绕着小青莲海边走边说,荷安对这些女红之时也极有兴趣,细细地听着云锦仙府如何养蚕,织布,刺绣,成衣……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与尔共深渊更新,第 17 章 晚宴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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