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翡君面如白纸,忙说道:“虹嬷嬷,我……我不去行吗?”
“呸!你爹给人草了?!这几年接了多少客人,今儿个给老娘装纯洁?也不想想,你这种脸,除了老娘,整个黑木崖还有谁收?老娘当年做了亏本的生意供着你们娘儿俩,你不想干了?亏你说得出口!”
她拉拉扯扯着虞翡君的衣裳,一个不留神,那件本就薄脆大红大绿的衣裳‘撕拉’一声,就裂开了,开到了虞翡君的背后,露出了洁白光滑的曲线背膀。
惹得街上多少狂蜂浪蝶嬉笑着,伸长了眼睛吹口哨,调戏着她。
荷安大惊,她或多或少猜到了虞翡君在黑木崖的日子,却远不如亲眼所见产生的震撼。
小于渊站在母亲的背后帮她拉扯着衣裳。远远在旁的于渊也上前去,红着眼睛,想要为母亲挡住这些放荡的目光。荷安紧随其后,她此刻要比于渊清醒得多,这些东西都是过去的映像,担心于渊会陷在过去难以回神。
看来,这就是弑劫口中所谓的心性磨练了。荷安咬咬牙,她知道于渊心中的苦痛。
这些只是开头而已。荷安一转身,一个毛发奇多的男子五大三粗,光着膀子晃晃悠悠地踱到虞翡君身边打了个酒嗝。
那老鸨反应性地退了两步,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还拉扯着虞翡君。虞翡君也是敢怒不敢言,咬着贝齿把于渊护在身后。
老鸨忙忙笑着,露出一嘴的金牙:“嗨呀!您怎么亲自下来了?您老喝醉了,还等等的好,我们把这贱人洗干净了送上去,您躺好就行了!”她拍拍胸脯说道。
看来这就是老鸨口中的李魔刀了。他满脸潮红,似喝醉了,眼睛往虞翡君的身上□□地瞄着。
周围的小混混看到来人,都不敢说话了,四周忽然的就安静下来,斜着眼跑了,或躲在角落墙根里头悄悄把眼睛往这里一瞟。
李魔刀色眯眯地摸着老鸨的发髻,边笑边揉,老鸨疼的狠了,却不敢说半个不字,忽然那李魔刀又把她甩到一边撞到墙上。劲儿极大,把她的发型都给撞乱了,长发遮头。
那老鸨又气又恼,把落发甩到一边,还是强颜欢笑道:“这……咱也不知道做错什么了,惹得您老人家这样生气……”
李魔刀又打了个酒嗝,迫不及待地说道:“老子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办她!”说完,抽出一条粗鞭子,啪的一下打在虞翡君身上。
只一鞭背上便见血了,透在了被撕裂的衣袍上。
虞翡君满眼怒火,但修为全无,身边还有个孩子,就是想要鱼死网破也得多加考量。她还在犹豫着要把小于渊怎么办。
于渊面目狰狞,露出了恶狼般的表情,他搁在虞翡君与李魔刀之间,想要挡住他。荷安察觉到如今于渊情绪不对劲,她拍拍于渊的面颊,忧心道:“渊儿,醒醒……”
于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表情慢慢放松下来,仍是凶狠地看着李魔刀,纵使知道这只是一个映像,他仍是动了怒气。荷安想了想,还是两手抓着于渊的双手,静待着后面发生的事情。
一块白色的糖糕扔到了李魔刀丑陋的大脸上。小于渊从虞翡君的后面走出来,挡在母亲的前面,用还很稚嫩的童声说道:“不许打我娘亲,你滚!”
说完就要冲过去打李魔刀,但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无非被李魔刀气恼地抓在手上,露出满嘴黄牙嘲笑着。
“杂种!”话音随着重重的巴掌声落下,小于渊脸上出现了个大红印子。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挨巴掌。他的眼眶疼的有些红,但他没有哭,像是小狼一样露出凶狠的表情。
他把脸上的那块糖糕拿下来,啐了一口,扔在地上踩得粘碎。洁白的糖糕沾染了地面上的灰土与黑血,脏极了。
虞翡君趁着他不注意扑上去把小于渊救下来护在怀里,满眼的怒火。
李魔刀反应过来,一掌打过去,却是打在虞翡君背上,于渊拼命地挣扎,可是年纪小力气也小,怎么也拧不过母亲。
她一松手,身上破裂的衣服就没办法遮掩住了,从背部乍现一片春光,李魔刀看着,眼睛移不开了,嘀咕着就要伸手过来。
虞翡君乞求道:“嬷嬷……求求你……把渊儿带走……嬷嬷……”
那嬷嬷啧来啧去,纠结来纠结去的,这才说了点人话:“李大老爷,这……这贱人从人界那边来的,都要面子,你这在这么多人面前……明日定然是寻死觅活的,人死了您下回从哪儿找,是不是?”
李魔刀啐了她一口:“他妈的!她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他一只已经伸到了虞翡君的头上,掀开她的斗笠,抓着她的头发往自己身边一提,像是提着什么阿猫阿狗似的。
又用歹毒的目光看着小于渊:“把这杂种给我留着,看老子办完了事儿再打死他!”说完,奸笑着把她拖上楼去。
虞翡君被人拉着头发满脸泪痕,乞求声更大了:“嬷嬷!……求求您了!你行行好……把他带去!”
那老鸨气愤无奈地嗨呀一声,不顾李魔刀的唾骂,硬生生地抓着小于渊的手臂,拖着他回店里头去了。小于渊的叫喊声哭天盖地,可是却没有人理会他,任由他哭啊叫啊……
在小于渊的哭喊声中,接着虞翡君嘶声裂肺的尖叫声。这声音夹杂着李魔刀的淫骂声、周围人的戏谑声一齐传入了荷安的耳朵。荷安忽的觉得浑身冷极了,细细地发着颤。
于渊叹气一声,伸手挡住了荷安的眼睛,像是想开了,无所谓了,他轻声,依旧说着那句话:“师尊,别看了。”
这一次,于渊没有哭。
圆烫的泪珠流下了眼眶,滚落到于渊的手心。
幻境消失了,又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于渊把手从荷安的眼前拿下来。荷安红着眼框,一双漂亮的杏眼染上了泪光与怒意。
她伸出手掌摸着于渊的脸颊,看着他脸上还未消退的巴掌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与那一双几乎被打得残废的双手,她潸然泪下道:“对不起……”
于渊低头把额头抵在她的额上,闭着眼睛亲昵地蹭了蹭:“师尊,都过去了……”
隆隆隆……空间又发生了变化,脚下白色的大地在颤抖。于渊抓紧了荷安,生怕此地又生什么变故。
宛若穿梭一般,两人身旁的景致再度变化,宛若行驶在时间的隧道中,荷安惊奇地看着四周的场景,无数的人、无数的日月、无数的青莲花。
这都是……长清门。
长清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作为于渊考核的一部分?莫不是……她惴惴不安,这些场面她可不想再看,真的,看原著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要把原著荷安丢开了。
光是文字理解,荷安就已经受不了那种场面,若是让她感同身受……那可真是……
她捂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渊。于渊却是一脸释然,他看着荷安轻声笑了笑,想要把她的手拿开。
穿梭感停止了,鸟鸣琴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弟子之间交流的低语。果然是长清门!
只是……于渊皱皱眉头,看着上面一处阁楼写着‘棠心阁’三字。这处地方只住着一个人,这里他来的很少,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东西。如果这不是他的记忆,那……
他低头看着荷安。
于渊轻声道:“师尊,这个记忆不是我的。”
荷安还以为于渊要哄她,偏过头去,死活不把手拿开。
于渊手心贴着她的手背蹭了蹭,温柔地道:“真的不是我的。我想,也许是你的。”
“我……我的?”荷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拿下来,露出了疑惑的眼眸。视线移到那块牌匾上,荷安沉默了。
棠心阁只住着荷陵。
原主荷安的爹?!……或者说,是她的爹。
长清门的铃声响起,是早课要开了。弟子们的脚步都抓紧了些,连跑带爬地滚去上课了,带起长袍与拂尘阵阵飘扬,就像是风中飘荡的旗帜。
棠心阁的檀木大门缓缓打开,吱呀作响。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斯斯文文地踏出门槛,把门关上,锁死。停顿了一小会,抬头望了望牌匾,叹了一口气。
他正要下楼梯,忽然从旁边的草木堆骨碌碌地钻出一个白色的小小人影。
噔噔噔几下蹬上了白色的阶梯,手上抓着一朵花,双手高高举起像是要献给前面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她声音笑的像银铃一样好听,前面的头发拢起来在后脑勺扎了一个丸子,后面的头发披散开来。
脸蛋圆乎乎的,婴儿肥还未退,这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女娃娃。看见的人恐怕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爹爹,海棠花开了。你瞧……”
她特意把海棠花举得高高的,还踮起了脚尖,似很想让前面的高个儿人看清这朵花。
荷陵冷冷地垂眸瞥了一眼,收起了视线没有说话,他向左走了两步,绕开了小荷安。
于渊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个幼童,又看了看自家师尊,噗嗤一声笑道:“师尊,看看这是不是你。”
荷安沉默了,她本能的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看到荷安的样子,于渊也收起了笑容,悄悄地与荷安靠近了些。
映像还在继续。小荷安并不气馁,登了两下小脚丫子,跑过荷陵又站在他面前,十分倔强地举起了手中的海棠花。人小步子也小,跑了两步便喘了,小荷安昂起头来仰视着荷陵,再重复了一遍:“爹爹,海棠花开了。”
荷陵抓着书籍的手捏紧了,看着她冷声道:“所以呢?”
小荷安听见父亲与她说话了,高兴得又笑出来,一双眼睛眯得都要看不见了。“岳伯伯说,爹爹最喜欢海棠花了。爹爹,给你!”她把脚又踮高了一些,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模样。m.qikuaiwx.cOm
“哼……”他僵硬地伸出一只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咬牙恨齿道:“滚!你碰过我就不喜欢了。”
说完,重重推了她一下。小荷安踮着脚尖,本就站得不稳,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滚鸡蛋一样顺着阶梯滚下去了,沾了一身的泥巴。
海棠花早就被她压在身下,混杂在泥巴里透着一点点白色。
小荷安摔倒了并不喊疼,反倒是一双小手在泥土中扒拉一会,才看到了那一点点白色,可等花被扒拉出来,早就压得四分五裂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睛滚落,小孩子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既不梨花带雨,也不温婉动人,只是一种孩子最原始的哭声,声音很大。
荷陵仍是冷眼瞧着,并不打算理会她,正要赶去授课。
可没一会儿,荷岳便赶来了,看到这一幕,气的脸都红了,他一边小跑过来要抱起荷安,一边骂道:“你干什么,荷陵!”
荷陵面不改色,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反倒是冷言冷语道:“大哥,看着她行不行?这地方她可不配来。”
说完,夹着书页淡淡然地从荷岳的肩旁路过,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关心。
荷岳满脸通红,怒道:“什么话!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初又不是安儿的错!”
“这就是她的错!死的为什么不是她?”荷陵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青筋毕露。
他哽咽了一下,颤抖指着荷岳抱着的小荷安道:“到今天,她还要拿海棠来恶心我!……孽障,这花开的好好的,你折它下来做什么?”
小荷安还不懂得‘孽障’是什么意思,但一听到折花,她啜泣打着嗝道:“我……我在路上捡的……我……我没有折花……”
荷岳给她喂了一颗山楂球,轻轻拍着她的背,横眉竖起,压抑着怒气道:“你可以走了,以后,她不会来见你。”
荷陵怒腾腾地拍了一下书,哼了一句,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映像又消失了。
荷安沉默了很久,没有哭,没有笑,安静地像一块木头。于渊抓紧了她的手,她也没有动作。
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可是还是好难过……荷安垂下了眉头,嘴角耷拉下去。难产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于渊看着她,神采飞扬,眼中满是亮光,“若是师尊这般掏心掏肺地对我好,那可真的是我上辈子积德了。”
荷安的嘴弯成一个倒挂的月牙,“坏小子,我现在对你不好吗?”说完,气冲冲地踢了他一脚。荷安发誓,她这辈子,加上在现代的二十来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人这么好过。
大概……还是与这原主荷安有些相像的吧。
她好像也是从很小便知道,不留余力地对一个人好,讨着别人的欢心,不但容易让别人厌恶,也容易让自己脆弱地像是个瓷娃娃一样。一挨着,就碎了……就好像小荷安一样,把心肺掏出来对一个人好,便是遍体鳞伤。
所以,情愿这样对所有人都是若即若离、半深不浅的,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似的。
现代?……奇怪,明明才过去一年,可当荷安想到那些岁月,似乎已经有点模糊了,她甚至开始记不得在现代最好的朋友的模样。一些重要的人似乎都被上了一层码,又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眩晕感再度袭来,她稳了稳脚步。
于渊忙抱住她,惶恐不安。他轻声叫道:“师尊……师尊……”
荷安赶忙从奇怪的思绪跑出来,在于渊怀中狠狠晃了晃脑袋。咦?好像又不晕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貌似最近想得多就容易走火入魔……
她忙递给于渊一个笑容,“我没事。”把思绪转回现在,她四周看了看这面镜子的空间,疑惑道:“怎么会映出我的记忆?是不是出了毛病。”
于渊徐徐摇了摇头,“弟子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师尊的灵力比弟子强太多的缘故。”
也对,这处南安君所创造出来的空间,按理说只有于渊一人进入。他恐怕也没想到一下来了两个人。
“不过……”于渊话锋一转,“听闻浮世镜对非主之物及其残忍,若是有人误入,便会被困于过去的梦魇之中,不得解脱。”
荷安一听,眼睛一瞪,整个人都面如土色,就怕这镜子把什么不该照的都照出来。她不由追问道:“这浮世镜又是什么来历?”
于渊略微一思索,款款道来:“浮世镜被列为太古神器之一,本是一件礼物。据说能够照清本源,能够映照出人的过往。后来其原主人暴毙后此物凶杀成性堕为凶器,几千年前被南安君收服,没想到被藏在这里。”
荷安恍然大悟,搭了一下手道:“哦……难怪他能够修炼天暮神脉,而不至于走火入魔。便是以此物磨练心性……”她心中窃喜,真的捡到宝了!不枉费自己一番苦心呐……
“啊……可是,为什么会照出这一段过往呢?……”荷安又疑惑了。就算是要照出她的过往,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段?说不通……
于渊淡淡一笑道:“长清门这一段时,师尊那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哦,我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可爱,我小时候又是什么样子……”荷安说道,刚一说完,心中的印象一现,两人又出现在长清门里。
荷安惊讶地张了张嘴,指着映像中一个小孩的背影说不出话来,那也是一个小荷安,只是比刚才的那个更为成熟,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渊的意思。这镜子,竟然也是象随心动!
哎……那也不对。就算是这样,如果这镜子这么嗜血残忍,自己又不是它的主人,按理说也不该随着她的心意而动。邪门!真邪门!
于渊此时专注地看着那映像中的小荷安,很是沉默。荷安道:“哎呀,那肯定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堂堂长清少门主,除了爹……荷陵长老之外,难不成还有人能难为我吗?这一段只是日常琐事啦,没什么好看……”
话音刚落,一块石头朝着荷安直飞而去。荷安愣了一下,眼看着那石头就要砸到她身上,于渊不假思索地伸手,就要抓住那石头,但那石头穿过了于渊的掌心,穿过了荷安,直奔映像中的小荷安而去。
“刹”的一声,剑影闪过,那石子被完美地碎成了切面光滑的两半。
好剑!荷安不由得赞叹。
原来这一剑是小荷安使的,此时,她明明稚气未脱,却已经老气横秋了。一个漂亮的收剑,长剑笔直地被收入了身后。
小荷安脸色未变,喝道:“滚出来!”
几个穿着白袍的十来岁少年少女围过来,笑嘻嘻地打量着她。其中一个荷安认得出来,
她扯了扯于渊的袖子道:“要不,你的心念动一动?我想看看你的。”荷安觉得对自家徒弟实在关心少了,理解的也不够,如今有着这面镜子,她倒是很好奇,以前的于渊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弟子的过去……除了娘亲与师尊,便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了。”于渊道。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与尔共深渊更新,第 47 章 不幸的童年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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