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性子孤僻的?”皇后娘娘小声喃喃道。
身侧的景加帝听到皇后娘娘说话,有些不明白她说的是谁,便侧头问她:“皇后在说谁?”
皇后娘娘就看向身边的景加帝:“诺,叶大人的小女儿。”
景加帝顺着皇后娘娘的视线看去,便见一位容貌堪称一绝的姑娘端坐在席位末端。景加帝想起最近自己母后颇为关照的叶府三小姐,微微皱眉:“便是她了?”
说起这位叶府三小姐,景加帝还是有些印象的。早在景加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景加帝便知晓自己母后有一位闺中好友,而那位已故叶夫人膝下的三个女儿,深得母后关怀。而叶夫人,与他们皇家一些秘闻是有些渊源的。
叶夫人少时容貌是京中顶好的,不止容貌上佳,诗词歌赋亦是胜过诸多世家贵女。听闻他的父皇,也就是先帝,亦有纳少时的叶夫人入后宫的心思。只是那时的叶夫人早与叶大人定亲,已是相对八字纳礼的阶段,先帝才不得不歇了自己的心思。
先帝颇爱美色,后宫之中的嫔妃各个生得漂亮。能让先帝有将人纳入后宫的想法,想必对方的容貌甚是让人不能忘却。
现下看来,当年他的父皇有那种心思也不奇怪。确实是位清艳美丽的人儿。
然而景加帝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喝手中的佳酿,偶尔剥颗葡萄递到皇后娘娘手里,待皇后娘娘接过后才继续剥下一颗。
天上明月当空,繁星密集。偶有几阵凉风吹过,带走夏日的炎热。
皇宫内热闹非凡,皇宫外亦是张灯结彩,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中秋佳节,亲友团聚。成国中秋节俗,游园、灯会、戏班汇演。是以街上十分嘈杂。
傅会不在跟随叶府车架的队列,今日向叶府管事寻了一个理由便出府去了。
傅会一路往拢月斋的方向走,等到了拢月斋店铺门前,便看见关录元正指挥着店铺伙计往梁上挂灯笼。
“往左边些,对对,再往左些,哎哎,对了。”
关录元回头,便见一个颀长身影的人站在自己店前。关录元面上露出笑容,仿佛是见到了一位进店挑选宝物的客人。他走到傅会跟前,笑道:“客官,中秋佳节,可要来一盏店里做的灯笼?”说罢便指向自己店铺外架着的灯笼架。
傅会一笑,随即指着一盏绘着嫦娥奔月的灯笼道:“烦请掌柜取那只给我。”
关录元当即取下灯笼,递到傅会面前,道:“这是客官要的,十文钱。”随即伸出十只手指。
傅会眼角抽了抽。侧眼看向一旁恭敬等他付钱的关录元,顿了几许,见关录元要这十文钱没有说笑的意思,才掏出自己好不容易装到半满的钱袋,找出十枚铜钱:“钱,接着。”
关录元笑着接过傅会递过来的十文钱:“哎!谢客官!”
刚想收回手,又见傅会掏出五枚铜钱,扔到关录元手里:“这是小钱,祝掌柜生意兴隆。”
这回轮到关录元眼角抽了抽,心道此人真是小气。看着傅会逐渐走远的身影,关录元高声道:“客官慢走!”
两人真的就像店铺老板与挑选灯笼的客人,给了客人灯笼,收了客人的钱财,买卖一完就分开,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地方。
傅会提着灯笼,好似十分看重手里的灯笼,一路上为了避免在人群中行走灯笼被挤坏,伸手护着灯笼往前走。
然而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傅会在灯笼手柄末端拧开一小节手柄来,取出手柄内的纸条,随即拧回手柄。
展开纸条,待看完纸条上的信息,傅会便把纸条伸到灯笼里,等照明蜡烛的火舌缠上纸条,就要烧到傅会的指间,傅会松了手。
神色不变的往前走。
傅会身后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人。那人衣着打扮,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傅会慢悠悠的走在前方,偶尔停在几个摊贩前挑选东西,偶尔又凑到人群热闹的地方看几眼,俨然像个出门逛夜会的普通人。
身后跟着的人见傅会举止正常,也没轻易放慢跟上傅会的脚步。
傅会微微侧过头,发觉身后那人并未放弃跟随,嗤笑出声。
还没放弃?
傅会早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就在他离开拢月斋那一刻,那人就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很有一跟到底的意思。
傅会提着灯笼,转身步入一条人稍微少些的小巷。
身后跟着的人见傅会变了路线,当下觉得奇怪,不敢耽搁,随即提快脚步,跟着傅会进了小巷。
转过不下十条小巷,傅会见身后终于没了跟着的人,才吐出一句“麻烦”。
不敢呆太久,傅会找到纸条上标识的路线,随即吹灭灯笼,找了一个颇为隐秘的角落躲了进去。
傅会找关录元,并不是中秋光顾拢月斋买个灯笼这么简单。上一次傅会与拢月斋内的关录元碰头,拜托关录元追寻崇安的行踪。
今日皇宫内设中秋宴席,周王定是得赴宴的。而护送周王进宫的,有崇安在列。
关录元给他的消息说,崇安护送周王进宫后,会被周王派去完成一件事,而傅会埋伏的路线,正是崇安回周王府要经过的小路。
傅会等了半响,在几声虫鸣声歇下后,便有一阵脚步声在小路内响起。
崇安刚刚替周王办完事,正在回周王府的路上。轻声走过小路,崇安抬头看了眼四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忽然,崇安听见一处角落发出一阵声响。他回头,便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影上半身隐在黑暗处,只露出下半身和提着一盏灯笼的手。
崇安看得出,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然而那男子并未配剑,崇安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偶然走这条小路的百姓还是隐藏着只为靠近他的杀手。
在那人死去的一年多里,崇安暗地里碰到的杀手数不胜数。那些杀手,受了背后之人的追杀令,而追杀令的内容,不过是要他这个曾经背叛主将之人的命。
就在两人僵持片刻后,崇安看到对方向前迈了几步,并听对方道:“崇参将,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一句话当即让崇安变了脸色。
崇安并未发现,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刻,自己的脸色变得有多苍白,身形都有些不稳,甚至开始后退。
“你......你......,是将军?”崇安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询问。
对方轻笑出声:“我如何当得崇参将一声‘将军’呢?”
傅会走出角落,眉眼皆是冰冷。
崇安看见来人,身心俱惊。即使对方面容不是他所熟知的那张,然而崇安只是看清那人的身形,听见对方说话,也立即判断出那人是早该在两年前死去的护国将军傅会!
“你没死!”崇安惊呼出声。
傅会笑出声,声线冰寒:“托崇参将的福,尚活于人世。”
崇安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道:“你是来杀我的,是吗?”
傅会还是提着那盏灯笼站在原地:“崇参将,一命偿一命。当年追击北月军,若崇参将顾惜着我的命,今日我也不会来找崇参将了。”
崇安冷喝:“将军说的倒好听。我们立场不同,所谋之事也不同。早在那时,将军便察觉我与王爷的关系,碍于战事,将军才不曾处置我。战事一过,我焉有活命的机会?倒不如,战场上杀了将军,以绝后患!”
傅会看着前面那个持剑的男子:“愚昧无知。”
“将军,谁愚昧无知,还不可知!”崇安说罢,当即提剑冲了过来。
傅会侧身一避,崇安又横剑一划。傅会仰头躲过,退开几步。
崇安认为的已死之人,又活着站在自己面前,激得他剑招带着狠厉,是招招毙命的招式。
傅会始终提着那盏灯笼,又快又稳的接下崇安刺来的死招。两人一刺一退,两两搏击间已是过了不下几十招。忽然傅会眼色一凛,反身掠到崇安身后,崇安只听一声骨断的传入耳内,接着他握剑的手臂便呈现畸形的扭曲。
崇安闷哼出声,手里握的剑陡然脱落。
傅会也不去捡崇安掉落的长剑,只一踢,便把长剑踢到崇安拿不到的角落。崇安没了利刃,只得徒手与傅会搏斗,然而不出三招,崇安便落了下风。
傅会侧身一踢,崇安便受到一股巨力,双脚离地,人瞬间就撞到一处断墙下。
粗重的喘息声在僻静的小路里显得尤为突兀。随着几声脆裂的声音响起,就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出。
崇安被傅会断了双手双足,瘫着趴在地面上。
傅会弯下腰,人就似那从地狱来的修罗,狠厉肃杀。他道:“崇安,不仅你的命我要取,就是那现下安坐宴席的祁欢,我也要取。傅家百年声誉,百人性命,你们都要偿还。”
祁欢,先帝兄弟,景加帝的皇叔,当今周王的名讳。
说罢,就见崇安瞳孔一震,人便被扭断了脖颈,再无声息。
做完一切的傅会在崇安尸体身侧静默一瞬,抬头望了望月色,算着宫内的宴席也快要散了,随即提起掉在一旁的灯笼,走出那条小路。
傅会走后不久,之前跟踪的人便追到了那条小路。
尾随傅会的人原本跟得好好的,谁知就在傅会转了几条小巷后,那人便跟丢了。等那人追到这条小路,便见一处断墙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走近断墙,发现躺着的人早没了呼吸。将尸体翻过身,那人赫然认出,尸体乃是周王随身护卫的一名。
那人抬头看了看四周,空洞寂静。
在尸体身上搜查,发现没有任何东西可找后,那人当即起身,抬脚往皇宫方向走去。
*
傅会回到叶府不久,就听见叶府门口传来马车的声响。
叶大人与两位女儿道了声“早些休息”便回了住所。除去半月前参加的乔府乔太师的寿宴,叶灵也是有两月不曾赴过像今日这般大的宴席,一时间人便有些疲惫,与妹妹作别后,由着丫鬟小橙扶回折颜院。
叶汀的丫鬟小图自然也在叶府门口守,就等着自家小姐回府接小姐回折容院。
叶汀倒还好。席上无人与她搭话,她也不与人交谈,虽然皇宫宴席比之其他宴席较久,但叶汀耐性好,回来时精神头还很足,并不觉得累。
小图一见叶汀,便絮絮叨叨的说:“这是小姐没有奴婢在身旁照应最久的一次,以往奴婢都是跟在小姐身后不曾离开过,现下小姐可觉得疲累?可喝了酒?需不需要奴婢去熬谢醒酒汤?”
叶汀失笑:“我不累,也没喝酒,不需要你去熬醒酒汤。”
小图又道:“那小姐可要沐浴休息?小图好去备些热水给小姐。”
叶汀就停下脚步,看向嘴巴自她回府就没停过的姑娘,道:“哪用你操这些心?我想洗澡,会自己去打水,也很晚了,你去睡觉就好。”
小图就瞪眼:“小姐说的什么话!哪有小姐自己去打水沐浴的道理?倘若让主君和二小姐知道奴婢让小姐自己去打水洗漱,我自己却回去睡觉,小姐是想让奴婢受罚吗?”
那张嘴巴一说起叶汀来叶汀就觉得脑袋疼,忙制止住喋喋不休的姑娘:“都依你都依你,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小图才欢欢喜喜的应下:“是!”
折容院就在前面不远处,小图想着早些替小姐准备好热水,便撒下叶汀一人,自己则快速的跑进院子,吩咐折容院内几位丫鬟烧水备衣。
被扔在后面的叶汀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姑娘事事都替她操心,半分幸苦都不想让她受。若是可以,她怕这小姑娘指不定会随着她进宫,跟在她身后。
真是个瞎操心的丫头。
快要入折容院时,叶汀注意到守在院外不太一样的侍卫。
那侍卫脚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盏绘着嫦娥奔月的白色纸灯笼。灯笼的木手柄上细细雕刻着缠枝花,而灯笼内的蜡烛早已燃尽。奇快妏敩
傅会一回到叶府,便轮到他当值。没有时间等他回住处换身衣裳,配上长剑,就听说叶大人一行人已到了门口。是以傅会才硬着头皮站在了平常自己当值的位置。
原以为向来不太注意他的三小姐会和往常一样直直走进自己的院落,谁承想,今日的三小姐偏偏注意到了他。
傅会躬身行礼:“属下见过三小姐。”
叶汀抬头,才看清站在院外当值的是叶三。见他穿着是与平常不一样的衣裳,腰间也没佩剑,叶汀想了想,问道:“今夜你出过府了?”
傅会暗啐自己不小心,应当将那盏灯笼藏好再来当值的。于是他回答:“是。”
叶汀只是想,这叶三平时行事很妥当啊,难不成今日是中秋佳节的缘故,让他也忍不住想出府逛逛?以至于回来的时间晚了,没时间回住所换衣服,佩戴武器?
叶汀越想越觉得可能,随即道:“下次不可回来这么晚了。若让我父亲知晓,你少不了挨罚。”
傅会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位三小姐为何好心提醒他,只能应道:“是,属下会注意的。”
叶汀点头,随即迈入自己的院子。
傅会才直起腰,眼角又瞥见一片去而复返的裙角。傅会见到又立马低下腰,恭敬问道:“三小姐还有何吩咐?”
再次返回的叶汀沉吟了一会儿,须臾才道:“呃,也没什么。只是,我见你衣服一处破了道口子,回来提醒你一下。”说完就抬手指向傅会的一处衣衫。
傅会顺着那只白嫩纤细的手指看去,才发现自己左侧腰间划出一道细口,露出里面的白色衣衫来。
傅会当即想到自己应是与崇安对打时,不小心被崇安的长剑划到衣物。他捂住那道划口,低垂着眼眸:“谢三小姐提醒。”
叶汀应了一声,才完全不理站在院外的傅会,进了院落。
一进院落,就听见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图道:“小姐,你怎的走得这般慢?奴婢都准备好了,你还没进院子。”
耳边传来三小姐有些无奈的声音:“就来了,催什么催。”
等里面传出门叶合上的声音,傅会才呼出一口气。
方才,他怎么忽然就有点小紧张呢?怪哉怪哉。
*
皇宫御书房。
景加帝端坐御案之后,等底下的人回禀完今日追查到的事,皱起眉头便问:“你说,你追的那人先同拢月斋的关录元碰面,然后买了一盏灯笼后不见了?”
底下一名身穿暗卫衣裳的男子道:“是。属下跟了他几条街,不想被他发现,随后便摆脱了属下的追踪。等属下再找到那人的行迹时,就发现了倒在路边的周王府侍卫。”
景加帝隐隐有所察觉,问道:“死了?”
暗卫回答:“是。手足首皆被人折断。”暗卫看了一眼御案后的景加帝,随后又望向御书房内与他一齐站在下方的另一人,“那侍卫乃周王殿下心腹,崇安。”
站在暗卫身侧的人身形一动,站了出来,问暗卫:“死的当真是崇安?”
待暗卫点头,那人似乎嗤笑一声,随即便没了反应。
坐在上方的景加帝双眸半阖,御书房内景加帝不问话,暗卫也不敢多说。过了许久,景加帝才叫暗卫出去:“你继续盯着拢月斋,一旦拢月斋东家与谁人接触,当向朕回禀。”
暗卫恭敬行礼退下:“遵旨。”
等暗卫出去,底下的人才走到景加帝面前。
闻确拱手:“皇上,容末将前去查探拢月斋之事。”
景加帝皱眉:“你一个上骑都尉,管这些干什么?给朕好好看着监羽林骑便好!”
闻确还有些不甘心,似乎执意如此:“皇上,容末将查探拢月斋之事!”
景加帝喝出声:“放肆!”
闻确见景加帝恼怒,忙跪地俯身。景加帝才缓下语气,道:“朕明白你想查的是什么。可是,你如何得知那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再者,周王的心腹变成了一具尸体,倘若我们出手,你如何确保不与周王的人交手?”
底下跪着的闻确默然。
景加帝摆了摆手,道:“罢了,今日事多,此事朕吩咐暗卫去查便可,你等无朕许可,休要插手。”
闻确将头低得更低,许久才道:“是,末将遵命。”
闻确退了出去,待御书房只剩景加帝时,景加帝叹出一口气。他与闻确,自始至终都没有谈及与拢月斋掌柜有接触的人到底是谁。明明他们都深知,拢月斋的掌柜只与那人有私下的来往,就算身为皇帝的他,拢月斋的掌柜也只有恭恭敬敬问什么回什么的份儿,绝不会有任何私下的往来让人发觉。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他摇身一变更新,第 19 章 偿命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