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杨亦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搀扶起地上的售货员往外走。
见人质暂时脱离危险,夏恬晓这才松了口气。
向明阳对她这一口气十分不满,“还真就是服务于人民,不顾自己安危呗。啧啧,用不用给您发个锦旗?”
“不然呢?毕竟几辈子都赚不到你那么多脏钱,只能有颗赤诚心。”她看了一眼刀锋与脖子的距离,“不如我们来聊聊,你觉得就算安排好这一切,你能逃到哪去?三潭市?”
刺眼的阳光透着玻璃窗照进,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汗顺着额角从他脸颊旁流下,“这就不牢刑警费心了。”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劫持人质逃离的案例,放眼全国都达不到千万分之一吧。”这场身心博弈,夏恬晓显然占据上风。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别做傻事,你母亲还在家里等你。”
这句话说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感,刀子轻微划破皮肤。
向明阳情绪渐渐变得激动,“我最烦就是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警.察,我和我妈被那畜生打的时候你们在哪?我们家被骗的一贫如洗时你们又在哪?”
“不是我他妈讨厌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讨厌我!”
他的声带嘶哑着继续喊:“不是走投无路谁他妈会犯罪?谁愿意连个名字都没有?凭什么你们都能站在太阳底下,凭什么!”
没日没夜的努力考高分,只是为了少挨一巴掌。
每天躲躲藏藏加强锻炼,只是想避免童年阴影。
他是在逃,他也在逃。
想逃避那个家,可那里又有舍弃不了的人。
他仍记得落榜那天,父亲阴着脸一脚把他踹到门外,拎着母亲的头往大门上撞。
她在门里,他在门外。
楼道里不断回响着咚咚咚的声音,却没有人开门出来问一嘴。
他想掏出手机拨打1-1-0,输入完号码后,又关上手机。
有什么用呢?林正那种把他们家害成这样的人都能减刑,他还能信任警.察吗?
电话拨出去就要上法院,上法院就要找律师,他还能相信律师吗?
他不信,更支付不起昂贵的费用。
他只能靠自己。
他在门外向父亲恳求,可里面只怒吼出一句:“你个没用的东西,努力这么多年大学都他妈考不上,将来还有能有什么出路?给老子滚,滚得远远的。”
好在他不断的哀求换来向父打开门,身上遭到的拳打脚踢也算变相缓解了母亲的痛。
从那一刻,向明阳知道了,他谁也不能依赖。
他只能靠他自己。
“凭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疼痛没让夏恬晓害怕,反而更加冷静,“不是这个世界不接纳你,而是这个非黑即白的世界,不允许灰色的存在。”
“那我就让灰色把它污染掉,到那时,它也没得选。”
“你还挺天真,真把自己当救世主。”这会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了,“就算你觉得你付出代价了,但规则,依旧是不容被打破的。”奇快妏敩
她又意识到,现在的向明阳也许听不进去大道理,索性说的简单点:“现在外面布满公安的人,你逃啊,逃出去,尽情地跑。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一样会把你揪出来。”
杨亦再次回来时看到夏恬晓脖子上滴下的血珠,没由来的将藏在背后的枪对着向明阳拿刀的手开了。
夏恬晓一手伸到脖子上止血,另一只手肘狠狠冲着他腹部撞去。
可向明阳反应也极其迅速,忍着痛将刀丢到另一只手里,冲着她刺去。
能换个刑警,倒是不亏。
任谁也来不及反应,一抹身影从店外蹿进。
那把刀没扎在夏恬晓身上,而是直直捅在他背部。
“骆辰光?”
她的声音很快被破门而入的脚步声淹没,向明阳立刻被十几个刑警按压着跪在地上。
一时间嘈杂异常,救护车和警车鸣声不止。
不论人还是动物。
枪响之后,都没有赢家。
简单包扎后,夏恬晓走到杨亦面前,给了他一个耳光,“为什么开枪?”
杨亦背挺地笔直,“人质有危险。”
“刑警算什么人质!你见过干这行有不危险的吗?还是你觉得封锁了市民就听不到枪声?掩耳盗铃?”
“是,夏队教训的对。”他不敢直视夏恬晓,怔怔望着刚才向明阳站着的地方。
虽然他知道这样是多此一举。
夏恬晓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过,何时也不例外。
她最终也如预料中一样,什么也没说。
杨亦曾经跟夏恬晓表过三次白。
第一次,他捧着盒饭,“夏队,我。”
“吃饭吧。”
第二次,他接任务前,“夏队...”
“出警吧。”
第三次,他去追犯人,“夏...”
“算了吧。”
他亲眼看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出生入死,不断从黑暗中破晓而出。
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嗡隆隆的车子发动机把他扯回现实,沉着脸坐上警车,跟随队伍一起往警局开。
-
“姓名?”
“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吧?都这么熟悉了,就别见外嘛。”
夏恬晓和柳叶坐在审讯室里,柳叶头一次没做她的人性调查。
原因很简单,她不觉得向明阳有人性,给他做思想指导也纯粹白费口舌。
所以她今天决定当一个三不记录员,不说话,不发火,不添乱。
“是你见外了,到这还不露个脸?”夏恬晓走近,摘下他的口罩跟帽子。
但早有心理准备的她还是被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柳叶也跟着尖叫出一声。
那条红疤不止在侧脸,而是沿着左侧脸一直到另一边的下巴。
左脸还有被烫伤的疤痕,另外右脸上有一条七厘米长的刀疤。
她倒吸口凉气,“因为制造个林正的意外死亡,这样值得吗?”
“刑警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他无所谓地抬头,指着红疤说:“这是那畜生打我的时候,戒指划的。”
摸着做脸继续说:“这是,他拿着开水,从我头上浇的。”
“哦,这道就简单了,这刀疤是我自己划的。”他不想整容成林正的模样,那张脸只会让他犯恶心。
于是他用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彻底毁容。
“刘正芳见过你的真面目吗?”
他摇摇头自嘲,“当然没有,我那副装备你也看见了,平时只露双眼睛。”
那双瞳仁的确乌黑透亮,可若是盯着看,又仿佛把你拽进一个深渊。
而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从传达心事的眸子里能感受到他的绝望,他的哀怨,他的呜鸣。
还有不堪。
“看到什么了?”
夏恬晓转过身坐回柳叶身旁,“看到一个小男孩,就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这一切。他本应该快快乐乐。”
“是啊,他本应该快快乐乐...”向明阳反复把这句话呢喃几遍,“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是怎么杀死林正的?”
“开了个煤气而已。”
“而已?”柳叶还是没忍住,在她眼里这男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知不知道那整栋矮楼都差点被烧没?”
“必要的牺牲。”
“你当你在搞什么伟大征程?你是在犯罪,别讲那些胡话。”夏恬晓蹙蹙眉,从某种角度来讲,他还真是与大学时的骆辰光如出一辙。
不过,或许这也跟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个落榜的夏天有关。
“故意杀人罪,诈骗罪,洗钱罪。”柳叶适时做总结,看看夏恬晓脖子上的纱布,“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伤口的主人倒是并没打算追究,“没有,就这样吧。”她抬头问向明阳,“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此时,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清楚,这些罪量足以判处死刑。
“我要求见我父亲。”
向父暂时在医院接受检查,见一面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先见见你的母亲。”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想我说的很明白。你们还想知道其他什么事情吗?”
对于犯人心理,夏恬晓很有研究。唯独这一位,不按套路出牌。
“比如说,那位侦探,为什么会私下跟我有接触?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不想知道吗?”
“你可是个诈骗犯。”奸诈狡猾,这幅自大也让人莫名不爽,“等他出院警方自有判断,不用你操心。”
他摊开两只被铐着的双手,“那真遗憾,我还以为您会很感兴趣。”
夏恬晓睫毛微微颤动,“我们会安排你和你父亲见面。”
“井彬,我大哥叫井彬。”他笑起来嘴角像是被撕裂一样,与伤疤相称,形成个诡异的弧度,“这没必要骗你们。”
说实话的意义在哪?他明知道犯罪到这个程度不具备获得减刑的机会。
没等她问出来,他接着放声大笑:“一个人死也是死,两个人死也一样,不如一起热闹点。反正没抓到他之前,我还可以活着,对吧?”
话糙理不糙,涉及到不能惊动犯罪团伙,的确要往后拖延。
但想到他是人之将死,反而就没那么可恨了。夏恬晓只得好言相劝一句:“好好享受活着的时间。”
“享受不来,活腻了。”
起身的时候,他把帽子随意踹到地上,将口罩塞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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