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抓起桌上的药瓶,熟练地找出止血剂,洒在他的伤口上。少年时,长情在他每年的生辰上,都会给他带来仙鹊宗的灵药当贺礼,当初还嫌弃长送的东西寒碜,却不知,这五年魔鬼般的修炼中,全靠当年长情给的灵药,让他撑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劫。
洒好药后,他用干净的棉药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他的颈上,帮他扎好,他不敢扎得太紧,怕勒到他,也不敢扎得太松,怕掉下来。他这般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替他包扎伤口的样子,看得长情禁不住落下泪来,一滴、两滴、三滴…落在他的手上,烫在他的心上。
长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的百里钰,从前一直都是这么对他的,他一直盼望着有一天,后卿能变回百里钰,如今他的阿钰回来了,他却怕这只是他痴心妄想的一个美梦,如果是梦的话,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后卿心中想着槽糕,这种氛围下,他又想吻他了。刚才给他包扎脖子上的伤口时,就觉得他的脖子长得真好看,纤长白嫩,如今看得他泪眼婆娑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他真怕自己克制不住内心的邪念,把他按到床上,就这么办了他。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真不是个好场所,他只能尽量克制着。
他深呼吸几口气,道:“你身上的伤口也裂了,我帮你重新扎一下,可好?”
长情凝视着他的脸,点点头。后卿知道,他现在顶着一副百里钰的模样,无论他说什么,做这什么,这小子都不会不听话。
他褪下他左半身的衣服,解下已经浸透血迹的棉布,所见到的伤口,和他脖子上的伤一样,悚目惊心。他的爱刀“鬼泣”果然够狠,昨日他用“鬼泣”将这小子钉在石壁上,“鬼泣”与他心意相通,五感共享,太过亢奋,刀身的四分之一钻入他的身体。
“鬼泣”最窄的是刀尖处,宽约半寸,最宽的是刀峰中央,约有七寸,刀身呈月牙形弯出一道虹弧。所以昨日“鬼泣”在他身上至少捅出约三寸左右的伤口,还撑断了他两根肋骨,让他受尽苦楚,难怪他今日一见到他,就吓得到处躲,宁可撞崖也不愿再受他的折磨了。
玄王内心有些后悔,不该对他下这么重的狠手。如是想着,手上更不敢停下,在他伤口上覆盖着大量的止血剂,又用新的棉布一圈圈的缠上,每缠一圈的动作就好似抱他一次般,让这小子的脸红到脖子上。
玄王包好后,赶紧给他拉上衣服,他怕看久了这小子如白瓷般清瘦骨感的身子,又会对他图谋不轨了。他赶紧为他找了件干净的单衣扔给了他,让这小子换上。
长情看看衣服,又看看他,眼中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他的右手昨日已经被他折断,左手的五根手指在抽出“鬼泣”时,全部被割伤,缠满棉布,他还怎么能靠自己穿上衣服呢?
玄王咬咬牙,与其让别人给他换衣服,还不如自己来,何况把这小子伤成这样的,还不是他自己干的好事!他只得深呼吸一口后帮他解开腰带,褪下衣物,而后,一片雪白的柔光风光大好地映入玄王的血瞳中,这漂亮的小身板刺激得他从心底涌出难以遏制的情感。
而这小子已经尴尬得从脸颊一直红到颈间,连身上的肌肤都泛出红晕,他只得闭上眼睛转过脸,涨红着一张俊脸不去看他。
玄王抖着手,为他穿到一半就冲出青花居,呼吸两口山间寒气冷静下来后,又回去,把剩下的衣服继续给这小子穿上,扎好腰带后,终于如负释重地呼出口气。
期间,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他咬紧牙关,忍了许久才没叫出声来。玄王不禁问道:“伤口还痛吗?”
长情看着百里钰的脸,摇摇头。
玄王轻轻抚过他颈间和左肩处的伤口,又问道:“我这么待你,你恨我吗?”
长情刚想点头,可对上了百里钰的这张脸,他愣了下,又摇了摇头。
玄王的嘴角边浮出一丝狡诈的笑容,他抬起他的下巴,黑色的利爪不小心露了出来,他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可是我还没有原谅你!”
长情身形一震,茫然地看着他,一双美目中,涌出委屈又哀伤的神情,他不解得看着他,无声地询问着他。
玄王思忖片刻后,对他计算着说道:“你曾答应护我三世,可是你却连一世也没护到我!”
长情听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伸出左手拉住他的衣袖,虽然他说不出话,可他急切地想要开口说话。玄王怕他脖子上的伤口再次开裂,往他口里塞了一把药,捂住他的嘴巴。
玄王继续捂着他的嘴,将他抵到床架上,他的脸慢慢地逼近了他,对他一字一句道:“以后,我不会再想着杀你,但是,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在你没有兑现你的承诺前,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长情直直地看着他,直到眼中闪出泪光,玄王的要求,并不过分,护他三世,原本就是他少年时对他的承诺,只是如今,他成了双手沾满累累血债的大魔头,天底下多少人欲杀之而后快,凭他一已之力,想他护周全,谈何容易。
可是即便是这样,只要他有一口气在,都不会让他的百里钰,再像上辈子那样死于非命。长情向他点点后,玄王才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将他按回床上,盖上被子,转身欲走时,被长情一把握住他的手。
长情缓缓举起他的手臂,玄王的手上有不少烫伤处,这是下午他冲到夏国的沙漠边境,杀赤火蟒时受的伤。
赤火蟒秉性凶残易暴,身形足有一丈余长,身上的红色鳞片在沙漠中游走时会摩擦出火焰,非常不好对付。原本他也不会烫伤得这般厉害,只是他一连屠了三条赤火蟒,取了三颗内丹,才会被烫成这样,连发尾也被烧掉了一截。
长情心痛地看着他所受的伤,眼光又瞟向桌上的药瓶,示意他给自己上好药后再走。奇快妏敩
玄王心中叹了口气,难怪自己对他恨不起来,这小子的脑袋果真是不好使,明明自己被他整成这样了,他却忘了个精光,还在为自己操心。
他对他说道:“我会再来看你的。”说罢,抽回自己的手臂,临走时,还顺走他桌上一大半的药瓶。当年是他不懂事,如今当了玄王,方知仙鹊宗的灵药有多好使,在他魔界,千金难求,反正今后这小子迟早是他的人,没必要和他客气。
玄王在走出青花居的刹那,撤下无相大法,瞬间他的一头白发在夜空中散开。他漫步在花丛中,走过那死去的砺剑宗弟子时,眼中红光一闪,身后的尸体上布满黑色阴雷,须臾间化成焦尸,焦尸散成黑灰,随着晚风吹洒在了鸢花丛中,消失得无踪无影。他玄王做事情,向来干净利落,不留活口,自然不能让这肮脏的尸体,污了青花居这块净土。
天明时分,身上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应铁秋,一身狼狈地和神隐宗的小七御剑穿过麒麟印,先回到天都峰的梅林内。昨日凌晨,他就是在这处与众人分开,带着小七直冲夏国的沙漠边境的。从黟山至此处至少三千里路,应铁秋一金丹初期的,拉着个筑基期的弟子即使一路狂赶,到达沙漠也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两人到到赤火蟒出没的巢穴时,就发现此处早已有过一场恶战,三条一丈多长的成年赤火蟒被砍成数截,内丹早已被人剖走,剩下的赤火蟒受到了惊吓,全都躲了起来。
应铁秋与小七在沙漠中徒步找了许久,一直到晚上,才在沙漠另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蛇穴,应铁秋一马当先,冲上去与其厮杀,全身的衣物被烧了好几处,才将赤火蟒杀死,剖出内丹,风尘仆仆地与小七赶回到黟山。
刚踏上梅林,便遇上才奔完丧回来的十九,因为魔兵化为尸傀从虹桥逃走一事发生不久后,星轨、郎无为和云鹊即刻从青花居赶回砺剑宗,走时带走所有在场的弟子,因此十九还不知道长情未死。
他见到才赶回来的应铁秋和小七后,哭着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昨晚小师弟就走了。”
“什么?”应铁秋手中那装有赤火蟒内丹的木盒子掉落在地上,慌道:“这小子死、死了…”
小七听罢,也哭了,应铁秋神色黯然,道:“唉…终究没有赶上啊,他现在在哪儿,我送他最后一程吧,也不枉与他相识一场。”
那日大战,长情被玄王重伤,逼至自尽后,应铁秋和一群弟子来到天都峰半山腰的瀑布群时,他是第一个发现倒在血泊里的长情的。
应铁秋抱起他,原本张口就要骂,骂这小子太没用,被玄王打成这样,可他才骂了半句,就闭上了嘴。印入他眼帘的,是这小子脖子上和肩窝处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尚在不停往外冒血,他的身子,也在不停地咳血,他伤得这般严重,怕是已经没救了。
怀中人奄奄一息地瞟了他一眼,就把头转了过去,一双美目望向远处,眼泪大片的滑下,纵然是心如铁石的应铁秋,也禁不住心生悲怆,唉,这小子,临死前看到他,居然是这么伤心,他当真是喜欢他的啊!
应铁秋从他怀里掏出药瓶,欲喂他灵药,他微微摇头,口形动着,但听不到声音,应铁秋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才听清细若蚊绳的声响:“应堂主,能不能就这样让我死了,不要再救我了…”
应铁秋拿着药瓶的手僵在了空中,原来这小子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前日他拒绝了他,竟断了他最后的生机!
眼见这小子就要没气了,应铁秋咬咬牙,抱着他直冲山顶的云鹊处,或许她还有办法救回他。
应铁秋将成了个血人的长情递给云鹊时,云鹊脸都气白了,问道:“谁干的?是玄王吗?”
此时云舒、云卷也围了上来,后悔不已,师傅没救到,小师弟也没顾上,神隐宗一下子少了两根顶梁柱,一群人捶胸顿足,抱头痛哭。
星轨也冲进来,按上长情额上的琉璃珠,珠子黯淡无光没半分生气,他知道这孩子怕是救不回来了。
应铁秋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又是玄王!上次没杀死他,这次两人又对上了,玄王又把他伤成这样了。”
星轨捂住长情的颈部的伤口,眼中闪过怀疑地神色,回头问向应铁铁:“他上次也是这般伤他的?”
应铁秋点头,星轨看着这伤口,怎么看也不像是被“鬼泣”的外峰砍伤的,倒像是他用内峰自刎的,何况玄王要杀他,早把他的脖子给砍断了,还会留他这般将死未死吗?
云鹊也看出了星轨的怀疑,她喂完长情止血剂后,一边紧急处理他脖子上的伤口,一边打消他的疑虑,道:“传闻魔界众王,生性残忍,荒淫无道,尤其是黑王和黎王,以虐杀仙魔美人为乐,怕这玄王,也好此道,上次都没杀了长情,这次…”
云鹊拾起长情那只被拧断的手,难受道:“这次,怕是变本加厉,这孩子受不了虐待,就、就这样自尽了…”
尚未气绝的长情闭眼不语,星轨的疑虑则被打消了下去,只有应铁秋,拳头握得“咯、咯”响,这玄王,杀人如麻,满手血腥,欠下刑天司累累血债,他应铁秋迟早有一天要手刃了他为仙门百派报仇雪恨。
长情脖子上有伤,艰难又缓慢地咽下云鹊喂给他的灵药,边咽边咳血。
云鹊在边上急切地说道:“小长情,咽不下去也要咽,有师叔在,就能保你这条小命。”
应铁秋此时,自然也不希望他死,自己刚升上正堂主,刑天司又百废待兴,大把的空缺职位等着他一路高升,今后保不准还用得着这小子,再说这小子又这么迷恋他,长得也是这般出挑,死了实在可惜。
虽然他也挺为难的,不过为了救他,他应铁秋就豁出去了。他悲壮地对着正在努力吞药的长情说道:“你一定要挺过去,只要你活下来,我、我…”
他好似做出什么重大的牺牲般,用不情不愿的口气说道:“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感情便是!”
听闻应铁秋说的这句话后,曲长情一口心头血和着辛苦吞了半天,才咽下去的药,全喷了出来,一口气散去,直接气绝。
云鹊一脚踹飞应铁秋,厉声道:“应铁秋,你他妈对他说了什么!”
应铁秋捂着被踢痛的小腹,看着刚咽气的曲长情,终于被他感动了!这小子对他真是一往情深,听到自己终于接纳他的感情后,瞬间含笑瞑目了。
云鹊手忙脚乱地抢救着长情,对人群中的朱诗语喊道:“诗语,快回宗门取续命丹,长情不行了!”朱诗语听闻,脸色倏变,即刻御剑飞回炼丹峰,去取宗门秘宝续命丹。
应铁秋则手脚并用爬回云鹊边上,小心翼翼问道:“都这样了,还能救?”
云鹊怒吼道:“原本还有三分把握,现在连一分都没了!你他妈给我去找赤火蟒内丹,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应铁秋连滚带爬地出了梅林,和小七两人御剑去了沙漠,而长情,喂下续命丹后被安置到青花居内,晕迷中被后卿连喂三颗赤火蟒内丹,五脏六腑差点被烧成了灰。当然,这些都是后事,此时的应铁秋尚不知晓。
应铁秋心情沉重地踏入青花居,来到长情躺着的床榻边,看着床上那如玉般闭着眼睛的清瘦美人,明明好似睡着了,怎么就说他已经死了呢?
应铁秋的内心一阵心酸,他那颗铁石心肠破天荒的头一次涌上痛意。他坐在长情的床头,垂着头心有不甘,他往返沙漠六千里,好不容易杀死赤火蟒,取回妖丹回到这儿,却依旧救不回这小子,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应铁秋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床架上,一拳、两拳、三、四拳,把好不容易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刚睡着的长情给吵醒了。他看着埋首垂拳的应铁秋,支起身子,想让他别砸了,震得他头痛。
长情的手刚碰上他的肩膀,他就猛得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死而复生”的长情,内心涌上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应铁秋边笑边骂,边骂边笑:“哈哈、你这混小子,我就知道,哈、你没这么容易死!哈…”
长情看着他这副语无伦次的疯癫样,估计着前晚那一战,此人是伤到了脑袋,所以对着他,尽说些胡话。
此时,应铁秋忽然想起了手中的赤蟒蛇妖丹,急忙掏出来要往他嘴里塞。看到这妖丹,长情脸色巨变,开玩笑,他昨晚差点被这妖丹焚脏而死,今天再来一颗,不是把刚捡回来的小命又丢了?
他口不能言,只得拼命摇头,应铁秋却不明就里,硬要塞进他嘴里。长情大惊,拼命往床角退,应铁秋也火了,这小子又发什么神经?再不吃下去,万一又挂了怎么办?便爬上了长情的床塌,一把将他按住,往他嘴里塞妖丹。
长情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吃,应铁秋终于被他惹怒了,一把骑在他身上,左手捏住他下巴,右手粗鲁得撬开他的嘴,准备把妖丹塞进去。
此时,云鹊带着上官长老和司徒长老正巧进屋,见到此情此景后,三人倒吸三口冷气!只见应铁秋霸王硬上弓,恬不知耻地骑在虚弱的长情身上,手中拿着妖丹正欲硬塞进他口中。两人拉扯中,美人身上的单衣都滑了下来,衣衫不整地被他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美人的俊脸被气得痛红,见众人进来,眼中闪着急切的神色无声地向三人求救。
这幅美人被“施暴”的情景深深地触怒了两位长老,而云鹊一眼看到应铁秋手中的妖丹,大惊失色,怒骂道:“原来是你这厮!喂了他这么多颗,应铁秋,老娘非宰了你不可!”
说罢,上前拎住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拽到地上,两位长老乘机上去对他一顿暴打。原本两人就被年纪轻轻的应铁铁爬上头顶,心生不爽,如今又看到他居然在九天玄宵派的地盘上欲对美人不轨,这刑天司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一个龙泽洋已经够过分了,霸占着梅若雪,不许旁人出手,但他是一司之主,众人敢怒不敢言,半分奈何不了他,可这小小的应铁秋,两位长老可不放在眼里。两人轮起胳膊,劈头盖脑地就对他一顿好打。
应铁秋这下,真是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他手举妖丹拼命大叫着解释,也不知道是长老们听进去了他的解释,还是两人打累了歇了手,反正,他这会儿是翻了张椅子重新坐回到长情的床榻边上,揉着那半张打变了形的脸道,口齿不清着道:“所以、我、我没有非礼这小子,我就喂他、喂他吃妖丹而已…”
云鹊道:“你喂他这么多颗干吗?你可知道,他昨天吃过头,五脏六腑差点烧成了灰!”
“哈?”应铁秋莫名其妙,正欲辩解着:“没有啊,我就喂他一…”
话尚未说完,长情心中便是一惊,他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他的师叔们知道,昨晚后卿潜入了玉屏峰,那妖丹是后卿喂给他的,更不能让人知道,他与后卿的关系,否则难保他师叔们不会用他设饵去擒拿后卿,唯今之计,这锅只能让应铁秋背了。
长情一把按上他的手臂,打断他的话语后,翻开他的手,在他掌心内写上:“谢谢!欠你一个人情!”说罢,朝他淡然一笑。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长情决更新,第 66 章 缘起2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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