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钰见长情这番流连忘返,便道:“既然都来了,我们泛舟游湖去。”
只是两人没走几步,便有小家碧玉、大家闰秀“不小心”将手绢、荷包掉在两人脚边的,还有河岸边的青楼女子“不慎”向两人撞去的,更有大胆者以“奴家身体不适,望公子送奴家一程…”说罢就“晕”在百里钰怀里的…
每每遇到此事,长情兴灾乐祸地边躲边喊:“阿钰,找你的!”
百里钰游刃有余地在众女子里周旋着,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长情的表情,可惜他只是看好戏般得笑着,什么不适的神情都没有。百里钰想着,这小子如此迟钝,他这今后的路看样子要走很长了。
下午两人在湖边找了个船夫,租了辆小船,在西湖上悠闲地漂着。小船制造精巧,雕栏画拱,行如平地。初冬的午后,丝丝暖阳泼洒在湖面上,洒得湖水金光闪闪,水波撩人。随着小船的前进,平静的水面被划开道道波纹,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来,远处的永明禅寺洪亮悠远的钟声,随风飘送,数里可闻。
长情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水天一色的美景,感叹道:“若能和阿钰一直这样在一起,多好!若是时间能停下来就更好了!”
百里钰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放的下你的仙门,我便带你游遍千山万水,赏尽天下美景,余生跟着我便是。”
长情看着百里钰,眉头轻蹙,沉默不语,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寒湿润的空气,他内心清楚着、明白着,他与百里钰之间的不同:世间情爱对长情而言,如猛毒,沾之不得,避之不及,求道仙门,一生孤寂是长情的归宿;而对百里钰而言,百花丛中依旧能坦然自若,应付自如,于他而言,若干年后娶一心爱女子,生儿育女,锦衣玉食,与他父亲一般在红尘中富贵终老才是他的命数。
两人原本就该是一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只是长情倦恋着百里钰对他的关爱,舍不得了断与他之间的尘缘罢了。
傍晚时分,百里钰带着长情来到西子湖边最负盛名“丰乐楼”用晚膳,此楼依湖而建,为周边一带风光最为秀美的酒楼。楼边千峰连环,楼下湖水一碧万顷,极目远眺,游桡画舫星星点点,江边歌女低呤浅唱,景不醉人人自醉。
百里钰点了几个临安名菜:西子鱼羹、姜醋香螺、江瑶炸肚还有两盘时令鲜素菜,还给长情点了一壶果酒,长情破天荒地喝了两口,然后,醉了。百里钰只得背着他沿湖边一路行走,准备就近找家客栈入住。
长情心情大好,趴在百里钰的背上哼着歌谣,他的脸颊埋在百里钰的颈窝处,把他此处的皮肤烫出一层细汗,两只腿架在他的胳膊处来回摇荡。
百里钰呵道:“给我消停些,再动小爷不背你了,掀你下去。”
喝醉了的长情不以为然,双手双脚死死地扒住百里钰,在他背上笑得肆意:“我现在就是块牛皮膏药,看你怎么掀我!”
百里钰咬牙道:“你个死醉鬼!”
长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百里钰也腾不出手捂他的嘴巴,便随他去了,好在这小子唱歌没吹萧没那么难听,曲调婉转,歌声清灵,百里钰听得入迷,问道:“你唱的是什么?”
长情道:“我娘小时候常唱给我听的,她自己编的乐,好听吗?”
百里钰道:“好听,你再唱着,莫停下来。”
“好。”长情继续轻轻低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不我信兮…”
百里钰算是听清楚了,长情唱得正是诗经邶风里的“击鼓”,百里钰听得有感而发,他对长情叹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冷暖两知,辗转相思难眠。执子之手,悲喜两忘,唯愿生死不弃。”
他的话语虽低沉却字字随着晚风吹进了长情的耳里、心里。长情酒醒一半,问道:“阿钰,你有心事?”
“嗯。”百里钰回道。
长情:“能和我说吗?”
百里钰道:“和你说了也没用,徒增烦恼罢了。”
长情不死心道:“或者我能帮你呢?”
百里钰沉默不语,他开不了口,无法告诉长情他的心事皆因他而起,亦无法开口让长情离开仙门,留在他身边陪他,他更怕长情直接了当地拒绝他,断了他所有的念想。万般思绪沉淀在心头,百里钰内心苦涩,更难开口向他诉说。
此时,百里钰看到一家名唤“西子湖畔”的客栈,便在客栈前放下长情,但又怕他摔倒,就拎着他的一只胳膊进去了。他递过一锭碎银给迎面而来的小二,道:“店家,要一间干净的头房。”
店小二道:“两位公子只要一间房吗?”
百里钰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对小二胡诌道:“这位小哥,不瞒你说,这位是小爷的荆室,出门在外万事都得小心,便让他换了装。”
店家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美貌“小公子”,竖起大拇指羡慕道:“公子真是好福气。”便殷勤地带着两人绕过二楼的普通客房,上到三楼的头房,领到房间外便下去给他们打水了。
此时长情一把掐住百里钰腰里的皮肉,咬牙切齿道:“阿钰,你刚才和小二说些什么?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百里钰撇撇嘴道:“早知道我就该带套女子的衣物让你换上,也不至于小爷我今天被沿途的姑娘、小姐们缠了一整日。”
长情愣了愣,半晌才恼道:“你尽拿我寻开心,打死我都不会再穿女子的衣服!”
耳尖的百里钰逮到了长情话里的漏洞,不可置信地吼道:“曲长情,什么叫再?你给小爷说清楚!何时?在哪?穿过姑娘的衣服?小爷我怎么不知道?”
长情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任凭百里钰怎么追问,也不肯说出当年在镜花宫内装了大半年“小师妹”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何百里钰就生气不理他了,只见他将自己扔在一旁,从长情背的巨大包裹内拿出几本帐薄,算起帐来了。
长情叫了起来:“难怪包裹这么沉,阿钰,你居然还带这么厚的帐本!”
百里钰依旧没理他,自顾自地核着帐目。
长情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中衣,坐在百里钰的身边注视着他良久,百里钰目不斜视,长情又轻轻叫唤他几声,百里钰充耳不闻,他只得自己怏怏地先上了床。他依旧是睡在外侧,一则有什么危险时可以瞬间而动,二则也是保护睡在内侧的百里钰。
待到百里钰核完明日要去拜访的那两家茶商的陈年旧帐时,玩累了的长情早已酣睡。他轻声洗漱,留心着不吵醒长情翻进床塌的内侧。被窝已经被长情的体温捂得温热,他嗅着近在咫尺的枕边人身上的白梅香,真想伸出手去搂他。
熟睡中的长情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意般翻身向他蜷了过来,他微微睁开眼好似梦语般地说道:“今天好开心,从未曾有人带我玩得这般尽兴,阿钰,你真好。”
百里钰乘势搂过他,拍着他的后背道:“早点睡吧。”
翌日长情醒来时,百里钰已经起身,他昨天又是御剑、又是玩了一天,晚上还喝醉了酒,睡得死沉死沉居然都没察觉到百里钰下床的动静,这让长情懊恼不已。修道中人,随时保持清醒是最基本的先决条件,长情暗暗告诫自己,今后绝不可再喝酒失了警觉。
百里钰拿出那套他早就准备好的下人衣服,让长情换上后道:“今日我上午下午各去一家茶商处收些陈年烂帐,小长情,给我好好护着小爷,这帐能不能收回,就看你的了。”
说完刁滑一笑,长情慢慢地反应过来,原来百里钰这是让他又当车夫、又当保镖、下人,还兼着打手。
百里钰给了客栈里的小二一些碎银,让他帮自己租辆马车,待马车和车夫来后,便和长情两人坐车进了临安城内。临安城内,大街小巷内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手工作坊,周边商铺、酒肆、戏楼林立,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竟还胜出扬州几分。
马车穿过几条长街,车夫停在一幢坐南朝北,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宅舍前。百里钰扣门,里面的下人开门后,他便自报家门,下人将两人引进正厅。
没多久,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李姓茶商,互相招呼后便开始向百里钰叹苦经,说着连续几年自己的茶林收成不好,损失惨重,生意难做云云,绕着圈子不想还欠百里府的钱。
百里钰气定神闲,摆出一副你今日不还钱,小爷我就不走的架势。李姓商人哪把百里钰放在眼里,唤出三、四个看家护卫,上去就要把两人撵走,人还没碰到百里钰的衣袖,那三、四人就已经飞出了前厅,摔落在地上。
李姓商人大怒,将自家所有的护卫全叫了出来,团团围住两人,一声令下,众护卫挥拳向百里钰和他的“下人”冲去。须臾片刻,李姓商人只见百里钰身边的“下人”身形微闪,都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前厅的地板上就躺满了头破血流、衰嚎不止的护卫。
百里钰姿势也没变,依旧悠哉地喝着茶,吹着茶盏里的几根茶叶,淡定地对目瞪口呆的李姓商人道:“这几年下来,你一共欠下六百二十三两银子,皆是我百里家垫付的货款,李老板要么拖着不发货,要么就干脆旧茶以次充好的,如今加上利息一共六百八十两整,帐册在此,李老板自己核算一下?”
李姓商人哆嗦着拾起百里钰扔过来的帐册,看了半天后,吩咐自己的帐房先生取来钱,双上奉给百里钰。百里钰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契约书,拍在李姓商人的额头上:“李老板,明年三百斤新茶的契约书,不过规矩改了,货/到/付/款,赶紧签了吧!”
接过李姓商人苦着张脸,签完字的契约书,百里钰才满意地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踏着轻快的小碎步离开了李宅。
下午他又是这般,轻易地收回张姓商人处的欠帐,简简单单解决了困扰他父亲多年的心头大疾。收完款,百里钰满面春风地拉着长情在临安城内游玩,顺便把沉甸甸的银子换成了银票,一路大方地给长情买、买、买。
长情嘴里咬着酥脆的葱包素卷,烫得他直呵气。百里钰伸手拭掉他嘴角的油渣,长情问道:“今天不生我气了?昨晚都不理我。”
百里钰逗他道:“谁叫你宁愿扮女孩子给别人看也不给我看?”
“啊?哪有这事?”长情争辩道。
“那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百里钰追问着。
长情窘道:“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说罢一个人往前跑了。
傍晚时分,百里钰带长情在城内吃完晚膳,坐马车早早地回到客栈,他让长情换了件衣服,道:“晚上陪我去西湖边上看星星。”
长情开心地回道:“好。”
凉夜露重,湖边雾色弥漫,偶见江边几只小船上,灯火摇曳,歌女和酒客放浪形骇,看得长情直摇头。今晚,他穿了件昨日张婶新带回来的珊瑚色绣褐色滚边长衫,腰间扎着褐边同色绣金丝鸳鸯腰带,同色发带将长发半扎。奇快妏敩
温暖的颜色衬的他整个人柔和秀美,百里钰也是头一次见他穿暖色系的衣服,由衷赞道:“你娘把你生得真好,穿什么都好看。”
长情含笑道:“看我做甚?你不看星星了吗?”
百里钰抬头看着漫天星斗,转过身嘻笑着将他微冷的手掌贴到长情脸上:“星星太冷,不如你暖和。”
星月下,长情的脸颊微红,不客气地拍下百里钰的双手道:“这次回来,阿钰变了,变得轻浮不少,还总是戏弄我。”
“哦?是吗?大概是三年不见,实在是太想念了吧。”星空下,百里握起长情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暖着,长情的手,从指尖烫到心头。
百里钰凝视着他,开口道:“长情,如果说,我想你留下来,陪着我,你会答应吗?”
长情问道:“为什么要我留下来,理由呢?”
百里钰内心挣扎着,告诉他,还是继续藏着掖着?他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张口向长情吐露道:“长情,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对你…我对你…”
“嘭”的一声,夜幕中传来一声巨响,百里钰的话语淹没在这巨大的声响内,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只见天空出现一片璀璨的礼花,星星点点在天空组成一个巨大标志,那是一条红色蛟龙吐着信子盘在一把巨斧上的标志,在天空闪烁了数秒钟。
长情看到这个标志,身体一僵,脸色转瞬而变。他从百里钰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用急促的声音对他说:“阿钰,你马上回客栈,关好房门,今夜决不可出屋一步,除了我之外,谁都不可开门。”
百里钰心中一沉,问道:“长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长情道:“这是刑天司召唤仙门同僚应战的令标,红色令标,万分紧急,凡见到此令者,不可不参战!”
百里钰心中一沉,问道:“参什么战?危不危险?你不是在告假中吗?”
长情看向蛟龙尾部所指的方向,正指向西湖南岸的雷峰塔,远远看去,那处魔气冲天,天边闪过数道御剑飞去的人影。
长情急道:“不知何故,雷峰塔的封魔印开始松动了,阿钰,你速速回去,若镇不住封魔印内的魔物,此处只怕是要招来横祸。”
说罢,拉起百里钰跑回了客栈,好在两人并未走远,长情取出“夕照”,将百里钰关在房间内,设下一个结界,转身就走
身后传过来百里钰担心的声音:“千万小心,不要出事。”
长情回头朝他爽朗一笑,安慰道:“你不是说我比灶台上的那些蜚蠊还强吗?能出什么事?我天亮前回来,明日再陪你看星星。”说罢,直接从房间的三楼跃出,落在“夕照”上,飞速而去。
长情越接近雷峰塔的附近,魔物之气越是浓厚,瘴气压着他在“夕照”上的身子不断往下沉,离塔五、六里数周围出现一个透明的巨大结界,长情御剑飞入结界内,里面的情势让他大吃一惊,地上横七数八躺着十几个仙门弟子,其中多数为小龙兴寺的和尚,因为此地离小龙兴寺最近。
正在战斗的主力的是刑天司的弟子们,其中一个领头的穿黄色宗服的年轻人尤为显眼。
此人带领着仅剩下的四、五名仙门弟子英勇奋战,这几人被二十多只如猎狗般大小,浑身燃着黑色魔焰的绿瞳烈狱犬团团围住,在黄衫年轻人的奋力厮杀下,这群烈狱犬竟不能靠近众人半分,双方互相对峙,但时间一久,必定对仙门弟子不利。
因为黄衣年轻人背后的雷峰塔下,出现一个闪着金色光芒,半径约四五丈的大型封魔印,而此时这个封魔封的光芒正在慢慢暗淡下去,不断的有魔物从其中挣扎着逃出,向众人包围袭来。
长情见情况危情,不容他多想,便掏出怀中的引雷符双手结印。他调动全身灵力,屏息凝视,全神贯注,他要确保落下的天雷尽数劈在魔兽身且不能误伤仙门子弟,没有避雷符,天雷砸中旁人的概率极大,长情半点马虎都不能有。
结界内开始黑云聚集,闷雷低沉,黄衫年轻人抬头望去,众人的头顶出现一少年的身影,少年周身青色的灵力中闪着刺目的电光火花,随着少年一声大喝:“雷灭!”天空十几道闪电劈下,闪电如潮汐般绵绵不断,一阵接着一阵劈向包围着众人的烈狱犬。
烈狱犬不愧为恶名昭著的魔界恶犬,长情已经接着劈下七八阵天雷,足足劈了半盏茶的光景,雷光散去,死伤十几头,依然有七八只烈狱犬巍然不动,呲牙咧嘴,俯下/身躯,静待天雷散去后,向众人再次扑杀而来。
长情身形闪过,自天空俯冲而来,一剑斩杀领头的那只头恶犬,黑血飞溅,领头犬的惨死震慑住了其他的烈狱犬,剩余的犬只发出凄厉的嚎叫声,正欲转身逃窜时,黄衫年轻人一声令下,率领众人从后面抱抄围住犬群,尽数绞杀。
此处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黄衫年轻人让其他仙门弟子逐一检查地上的犬尸,有尚未咽气的,立即补上一剑,不留活口。
他转身向长情走来,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他。
长情向他抱拳道:“在下…”
年轻人接口到:“九天玄宵派神隐宗梅若仙师亲传弟子曲长情,在天下第一大派的内门排位赛中位列第四,最新的仙魔美人录中位列第七。”
长情如坠云雾,小心问道:“请问您认识我?还有什么美人录的排名,恕在下孤陋,不曾听闻。”
年轻人口气极其不善,答道:“曲少侠当然不知,数日前我天机阁的画师亲临九天玄宵派为你画像并录入仙魔美人册,贵派掌门百般刁难,最终收去天机阁五十两黄金才肯让画师见你。没想到,付了钱,画师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无功而返,曲公子不如解释解释,为何出现在此处?见到我刑天司的召集令,还这般姗姗来迟?”
长情算是搞清楚了,自己虽来得迟了些,可出了这么大的力,剿灭大半的魔物,还救下仙门同僚,可对方的火气依旧这么盛,原来长情那雁过拔毛的掌门师叔连刑天司这只大老虎的毛也敢拔,一张美人像居然要了人家画师五十两黄金。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长情决更新,第 27 章 援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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