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狝！云狝！”营帐外欢愉的声音渐近。
营帐内云狝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过一旁的书盖上了那张写满思念的纸。
帘子撩起，林明泽喜色就挂在脸上。
“云狝，知道么？方才上头的来下旨了！”
二人自然而然的走向离床榻不远处的简易棋盘，盘腿坐在了那张棋盘旁的蒲团上。
“嗯。”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林明泽将喜悦的情绪收好，也执一颗白子，思绪良久在黑子旁落了子。
这时帘子又被掀起，一个气喘吁吁的将士插着腰跑了进来，瞧见了二人已经坐在棋盘前，索性就往地上一坐，双手撑在身后缓着劲儿。
“李大牛，你如今可越来越不行了，我这都下上棋了你才到？”林明泽将白子握在手中打趣着地上的李大牛。
“静心。”云狝不做多想，将黑子落下，语调平平的提醒着林明泽。
林明泽忙收敛了表情，认真应对，二人你一来我一往的，不大会儿功夫白子就落了下风。
在云狝将不知第多少颗黑子落下时，林明泽脸耷拉了下来，往后一仰道:
“得，又输了。”
李大牛忙起身走了过来笑嘻嘻道:
“将军，今儿可还没坚持住两盏茶啊。”
林明泽翻了翻白眼道:
“滚蛋。”
“也只有云都尉能拿的住您了。”李大牛咧嘴儿一笑忙跑出了营帐。
林明泽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可惜李大牛已经跑了出去，他口中念念有词道:
“臭小子，欠练。”
云狝没有起身，观察着棋盘上每一颗子的位置。
“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
一提起来，林明泽又挂上了喜色。
“知道么？上头的来下旨了。”
云狝没什么表情，将棋盘中的一颗白棋拿起换了位置。
“哦？”
“你都不好奇内容么？”林明泽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云狝。
“什么内容？”
“你绝对想不到，上头的啊，叫咱们回京呢。”
一想到要回京他就开心，虽说林家不怎么样，但他姑姑好啊，姑姑肯定也想他了。
云狝愣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继续观察棋盘，又拿起棋盘中的一颗白子改变了位置。
林明泽好奇，不自觉的被云狝带入了那盘棋中，却看不出个一二。
“你觉得，此事没有蹊跷？”云狝没有抬头，拿起了第三颗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这会有什么蹊跷？年关将至，咱们在这鬼地方守了近一年了，召咱们回京论功行赏再修养一两个月不应该么？”
把玩着那颗白子，云狝问道:
“将士们可被召回京？”
“怎么可能，除了自己带的兵里能挑些人带回去，这么些兵都回京了，南蛮子乘虚而入，边关百姓不就遭殃了？”
“那召了谁回去？”
“你我还有老邬头。”
“咱们立什么大功了么？”
“好像…没有。”
“还不明显么？”
“啊？明显什么？”林明泽一脸懵，说了什么就明显？
云狝盯准了一个位置，良久，那颗白子最终落在了那里。
掸了掸衣裳，云狝站起身来道:
“又没什么大功绩，也没到回京的时候，还这么大的阵仗。必定是京城里头有人叫那位感觉到威胁了，有了立储之心，才会有所动作。”
“这都能联系起来？你行啊，那照你这么说，那位要立谁啊？”林明泽一脸八卦的用肩膀碰了碰云狝。
云狝没言语环视四周，指了指耳朵，提步向外头去。
林明泽立马会意，这是怕隔墙有耳。步子迈开跟了出去。
二人一路出了军营，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慢悠悠的散步。
“快说说，你这样绝对是有想法了。”林明泽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云狝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道:
“你听了旨意，那圣旨里头叫咱们回京的目的是什么？”
“具体说什么文绉绉的我说不上来，不过意思我明白。就是说，听闻咱俩配合打仗打的不错，正好年关到了，叫咱们回去论功行赏，顺便修生养息。”
“那没错了。”停下脚步，云狝屈起一腿蹲了下来，用一根冻僵的草根在地上画了几个圈。
林明泽眉头一皱也蹲下身来。
“什么没错了？”
“我问你，你和哪一位皇子有牵扯？”
“哪一位皇子？那应该是二皇子了吧，他的生母是我亲姑母。”待他如己出。
云狝闻言画了两个圈，用一根线连了起来。
“那邬大将军与哪位皇子有关系？”
“这…好像没有吧。哎对了！听我姑母说过，老邬头家的女儿与二皇子似乎是有一点猫腻。”
云狝又画出了一个圈，连在方才那两个圈其中一个的上头。
“你的意思是…上头那位想立二皇子？”林明泽试探的开口问。
云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
“因此他打着提拔你我的名号叫咱们回去，你瞧着吧，待咱们回去第一件事，必定是提拔我，不仅要提拔，还要大力提拔，金银房田更不用说。”
一段听起来十分“不自量力”的话语，被云狝说出来时，却变成了一种称述与肯定。
半信半疑林明泽有些迷茫，若说带兵打仗他以一敌十丝毫不打怵，可以谈到这些弯弯扭扭的事儿上来，他就膈应。
“可圣旨上不是说，论功行赏咱们俩么？我呢？我会有赏么？”
“不会，不仅不会，还可能会明里打压你。”
“啊？”林明泽张了张嘴，有些傻眼。
云狝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林明泽赶紧问道:
“到底为什么啊？哎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云狝勾了勾唇角停下了脚步道:
“真不明白，那位怎么会想让你来做储君身后的靠山。听我一句劝，就当是为了你姑母，日后多看看书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大营，留下了身后还在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林明泽。
云狝都快回到营帐内了，才听到后头传来一声穿透云霄的叫喊声。
“云狝你说谁没文化？！！”
笑着摇了摇头，云狝提步走进了营帐内。
归蜀楼
姜沅芷出的题，还真难倒了几个，走走留留剩下了方才印象最深七个人。
黄仕武、黄仕文兄弟二人，文雅书生马伯安，乞讨求学严大任，羞涩娇小的王淳，许家公子许华呈，还有…
看到最后那个名字，姜沅芷有些不敢置信，吴书才？挑了挑眉头找出了吴书才那篇文章。
给他们只出了一道题，但那道题是姜沅芷自己出的，要求他们根据题目来书写一篇文章。
这道题能提现三方面，一是感恩，二是团结，三是眼界。
踢出去的都是只能达到一点的，留下的七人中也仅仅有两人能将这三点全部囊括文章之内，一个是马伯文，再一个就是那吴书才。
真不知是他太会掩饰加上文笔妙还是里子本就不坏。
“从这些文章内，我看到了你们七人的过人之处，既然如此，相信我抛出去这颗石子，能惊起惊涛骇浪，接下来，我来讲一下我的要求。”
姜沅芷说到这里，钰濯拿起了桌上的笔。
“第一，这件事是完全保密的，你们的身份是我店里的活计。”虽然这样的保密只是暂时的。
用不了一年，她要发展的人脉与势力，足够保住几个考生了。
但若是此时暴露了，不仅会被一锅端，还有可能自身难保，之后的发展就比较难了。
谁成想这话刚一出，就有了反驳的声音。
“这是为何？我等光明磊落读个书，还要做这等有辱斯文的事？”
不用问，这声音是吴书才没跑了。
只是还没等姜沅芷说话，又一个声音响起。
“俺说恁这个人好像有毛病，不愿呆滚蛋！”严大任脏兮兮乱糟糟的发丝下那双眸子发狠的瞪着吴书才。
吴书才眼神躲闪的朝后退了退，一甩袖道了一声“有辱斯文！”，便没在言语。
“你们都是读书人，知晓咱们天尊科举的弊端，就是因为门槛儿高，真正有才华的学子上不去，反倒成就了做官的。若是此时我帮助你们的事被人知晓，我倒不怕什么，还能剩下点银子，你们呢？那些高官会叫你们去参加殿试？”
“姜小姐言之有理，小生佩服，在此谢过姜小姐大恩大德！”从开始便没怎么言语的马伯安冲着姜沅芷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一瞧，忙跟着谢恩。
“待我说罢再谢不迟。第二，你们的伙计身份是真的，我这钱自然不是白给你们的，你们得靠在这归蜀楼里做事来偿还。”
“第三，这一年，钰濯是你们的老师，你们之间就是家人，身后的屋子，你们一人一间。”
说完姜沅芷环视众人道:
“可懂了？”
“懂了。”众人异口同声，包括那吴书才。
“行了，你们自己选屋子吧。”
转身走向钰濯等人，姜沅芷长吁了一口气道:
“怎么样？我说的还行吧？”
钰濯弯眸一笑如外头那纯洁的雪花似得耀眼。
“想不到沅芷还有这般能耐。”
“姜小姐口灿莲花，在下佩服。”南郢是真的有些被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折服。
“对了，南阁主，红衣大姐的事？”
“…”
众人又笑作一团。
“姜小姐？”
姜沅芷收敛笑容转过身去，瞧见是那许华呈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
虽然这个词是用在女子身上的，可不知为什么，瞧见了许华呈，姜沅芷就想到了娉娉婷婷。
“许公子。”起身走向许华呈。
那许华呈将她拉的远了些神秘兮兮道:
“你是姜沅芷没错吧？”
“我是啊？”
许华呈两眼疑惑的两手把住她的两个肩膀，左右转看，像是要找到什么一般。
“这怎么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手道:
“哎呀罢了罢了，是沅芷妹妹就好，沅芷妹妹啊，你能不能回去与姜伯伯讲一声，给我爹个信儿，就说，我在贵府小住一两日，可莫要说我科举了，不然那老家伙又该派人来抓我了，好不好嘛。”
姜沅芷被说的一身鸡皮疙瘩，忙抽回那只被摇来摇去的手臂道:
“我帮你说就是了。”奇快妏敩
许华呈蹦蹦跶跶的转身离去，南郢领着那黑衣女子走到了姜沅芷身边。
“姜小姐。”
“南阁主不必如此客气，唤我沅芷便好，若不介意我还是叫您南大哥吧。”
“好。”一声南大哥，南郢觉得亲切了不少。
“南大哥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前几日说的事，我觉得不必考虑了，沅芷的能力与抱负我想我已经看到了。”他总觉得，跟着姜沅芷，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能得到南大哥的信任实在荣幸。既然如此，血刹阁的事沅芷会放在心上，还望日后，南大哥多担待。”
姜沅芷讲话总是那么让人舒服，南郢难得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一旁的黑衣女子都楞了，这么久了…哪见过阁主傻笑啊？
“哦对了沅芷，这是惜言。我看你身边只有一个暗卫，还是男子，有些时候大概不方便，送给你了。”
黑衣女子被推给了姜沅芷，她乐得收下，正缺人手呢，收下便收下吧。
“那就多谢南大哥了。”
南郢离去了，说是要回血刹阁整顿一下。
将那几人交给了钰濯，姜沅芷去了小院儿。
“大小姐，您来了。”迎接她的依旧是钱伯，规规矩矩的请了安。
姜沅芷嗯了一声朝里头去了。
三喜眼尖瞧见了姜沅芷。
“大小姐！”
“三喜。”三喜与桂福一样，身上那股子喜气十分能感染人。
马嬷嬷这回没下来，姜沅芷说了只是进来瞧瞧方瑾。
桑枝跟在姜沅芷后头，沅沅瞧见了钱姨的身影，她想：那小姐的试探算是成功了吧。
方瑾听到了动静下了楼，身上的衣裳换成棉袄了，脚上的鞋也换新的了，那不用问房里的一应摆件肯定也换了。
问了问方瑾“易容术”学的如何，又与他说了说近日的情况，二人闲谈着，方瑾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了，姜沅芷还算满意。
余光瞟见在门口来回晃悠了十来次的身影，姜沅芷要走时道:
“钱姨，还有桂花糕么？包点叫钱伯送账簿时一起送来。”
钱姨愣了一下，红了眼圈，低下头，抹了一把脸道:
“哎，有有，大小姐，奴婢记住了。”
钱伯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给姜沅芷行了个礼。
姜沅芷含笑出了门，她想起前几日父亲给她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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