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以为有人发现了自己,立刻抱着橘喵喵蹿上了房梁之上,却发现她们正好路过一块影壁,影壁的另一处是小周女官和不认识的女人,那女人虽然身着便服,一举手投足便能看出是宫内人。
“你若是办得好,在掖庭的弟弟也能过上好日子,若不然,宫内是留不得外男的咧。”
那女人说完转身便走,徒留下小周女官一个人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看样子像是吓着了,眼泪汪汪的。
女魃也不说破,只是悄悄从房梁上蹿了下来,快步向熏风殿跑去。
不一会,小周女官也走了回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为了不让女魃发现,可以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到了晚饭期间,女魃也未发现小周女官的异样,只待晚间女魃装睡之后,小周女官悄悄从耳房爬了起来,女魃跟着她走出去。
只见小周女官一路遮遮掩掩,跑到了大雄宝殿,此刻僧人们都已经回去了,大雄宝殿空荡毫无一人。
女魃见小周女官跪在大雄宝殿,抬头看向大殿中的佛像,双手合十,缓缓道
“菩萨在上,信女命运多舛,本以为得遇帝姬,终生可依,只是,今日有一事委实不决?那宫人言我还有一胞弟生在了掖庭,即将年满六岁,他是我家唯一血脉,可是,我也绝不愿意谋害帝姬,求菩萨指给信女一条明路。”
小周女官说完,又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佛陀说:他人渡舟皆不是渡,唯有自渡才是真渡。”
小周女官吓了一跳,猛地一转头,却见帝姬就站在她的身后,小周女官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女魃倒也不在意,只捡了另一蒲团坐了下去,小周女官连忙跪趴在她的面前。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裴妃宫里的刘女官,她说奴婢的母亲没入掖庭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后生下一男孩,就是奴婢的弟弟,现在奴婢的弟弟就在她们手中,若是想奴婢的弟弟安让无恙,便要……便要……”
“便要怎样?”
“将这包药粉掺入帝姬的饮食之中。”
女魃伸手接过药包,闻了闻,问道
“死药吗?”
小周女官涨红了脸孔摇了摇头
“是……是不干净的药。”
女魃瞬间懂了,就是脏药。
“给我下此药何用?”
“裴妃明日将派裴家子侄来大相国寺,到时候,给帝姬下了药,咬死说帝姬在寺庙中寂寞,便与男子暗通曲款。”
“然后问罪皇后,孤将突患重疾,暴毙而亡,而孤的贴身宫人你因为心念旧主,自行寻了短见。”
小周女官吓得目瞪口呆,她年纪不大,哪里晓得这里面的有这许多的弯弯绕绕。
女魃看了看拿包药粉,反而将之放入怀中,急得小周女官大叫了一声。
“怎么?着急了?”
小周女官十根手指扒住地面,好似要将地面挖出十个坑似的。
“奴婢虽然出身掖庭,可是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只因阿爷当日耿直谏言,得罪了官家,奴婢绝对……绝对……”
小周女官忽然趴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她满打满算才十三岁,很多事情都不是她所能左右的,譬如当年随家人被没入掖庭;譬如夹在皇后与贵妃之间。
待小周女官宣泄了痛苦之后,女魃忽然正色道
“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你阿爷是为了这世道的天理公正上言,是为了不让这世道被奸邪所扰才会忧愤离世,你是他的孙女,你又待如何?”
小周女官还是记得阿爷的,那是个不苟言笑的白胡子老爷爷,家里的孩子都有些害怕他,不过兴致上来,阿爷还是会将她抱在膝上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那些记忆真的很久远了,小周女官对于阿爷最后的记忆就是满地鲜血,阿爷是一头碰死在家中的影壁上的。
“奴婢虽卑微可也绝不愿意与奸邪沆瀣一气,可是……可是……”
女魃拍拍她的肩膀,道
“你连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就在这里纠结了?”
小周女官顿时傻了,吸了吸鼻子,直直看着女魃。
“况且,我妈妈是后宫之主,什么样的奴婢出身查不出来?你被周姑姑收养,若你有弟弟,这么多年周姑姑会不告诉你吗?若是裴妃从别处寻一个假弟弟来哄骗你呢?”
对哦!
小周女官顿时忘了伤心和纠结,开始思考这种可能。
“我有一计,可解你的困局。”
小周女官听了女魃的话,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女魃站起了身,非常认真地理了理衣服,然后双手交叠在面前,恭恭敬敬对小周女官行了一个大礼,小周女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立刻也向女魃行了跪拜大礼。
“帝姬,这是何故?这是何故?”
女魃行完礼,之后正色道
“不是我向你行大礼,是代替天下的子民向你行礼。”
“帝姬何出此言?奴婢……奴婢担待不起啊。”小周女官吓得瑟瑟发抖。
“现下这世间奸邪当道,阴霾蔽日,内有裴竖把持朝政,外有扈罗部虎视眈眈,这天下危若累卵。我有心拯救这乱世,只是心有谋算,却外无臂膀,现在,我希望你成为我的臂膀,我的眼睛,与我一起拯救这个乱世。”
小周女官全身发抖,她小时候也是书香门第,只是阿爷耿直谏言,得罪了官家,于是,全家女眷被投入了掖庭,六岁时候被周女官收养,学的就是如何伺候宫中贵人,吃了数不尽的白眼,挨了数不尽的辱骂。
现在忽然有一人愿意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她,如何能不感动?
小周女官也以大礼还以女魃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不负君。”
“好!很好!”女魃将小周女官扶了起来,沉声说道“今日有消息道:扈罗部小王子已经启程前往我朝谈判,我欲亲身前往西北筹谋,只是,若我去了西北,这里立时便能知道,故而我需要一个替身。”
小周女官吃惊地望着女魃,好半天憋出来一句
“我听闻西北苦寒,帝姬金尊玉贵,如何受得住西北苦寒”
“天下都危矣,我岂可顾忌己身?”
“帝姬,要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吧?你自小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外边的苦?”
“傻瓜!我若带走了你,裴妃立时便会知道。只有‘我’好好待在大相国寺,才能好好保住娘娘,保住了娘娘,便也保住了你,甚至能保住你那素未谋面的弟弟。”
“我……其实没见过……弟弟。”
是啊,小周女官连这个‘弟弟’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女魃点点头,说道
“妈妈虽然被拘步,可要查个把后宫人还是可以的,横竖我还有几日才出发,就请周姑姑查一查,若是真有此人,我便设计将人赚来。”
小周女官心中顿时感动无比,连忙跪拜于地
“多谢帝姬!”m.qikuaiwx.cOm
第二日
女魃进宫了,裴妃非常遗憾自己的计划落空了,白白错失了绊倒皇后的计划,不过,时日还长,有的是机会。
裴妃正在御花园悠闲闲逛,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裴贵妃还觉得奇怪,方才还晴空万里,此时怎的就阴了下来?
忽然,裴贵妃眼前一花。
一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那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身姿高挺,一身天青色袍服更衬得他风采出众。
“阿蔷!”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含笑地看着她。
裴贵妃却惊得面无人色,这皇宫大内,按制外男不得入内,况且他……他他不是已经……裴贵妃一想到此,顿时手脚冰凉,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曲园。”
都说裴瑜是天才状元郎,其实,更早之前,现在的官家还是齐王的时候,也出过一任少年天才郎,姓曲名园,真正的惊世绝艳的状元郎,那一日簪花绕街,裴家少女好奇站在塔楼上偷偷望了他一眼。
也许是福临心至,少年状元郎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塔楼上,站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他好像带着全世界的阳光,冲她微微一笑。
她知道她完了!
妈妈在一旁含笑着说
“这才配得上我裴家女郎。”
少女顿时羞红了脸孔,只等父亲榜下将他‘捉’来,日后就要好好对他,知冷知热,夫唱妇随。
他也站在院子外,将一只蔷薇花放在石桌上,她知道那是送她的!
她欣喜不已,羞红了脸孔,暗自发誓一定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
哪里晓得,等来等去等来的不是父亲‘捉’来的夫婿,而是一纸圣旨。
着:裴家次女蔷为齐王良娣。
她记得自己曾经闹过,哭过,也曾苦苦哀求过,原话大概是:齐大非偶!女儿本非智谋出众,恐未能为父兄臂膀。
父亲说了什么吗?什么也没说。只说:圣旨已下!不得违旨!
裴贵妃绝望之下,只能绝食抗议。
三日之后,妈妈含泪来看,只有三个字
“他去了!”
裴贵妃并不相信,只能挣扎着起身,坐在马车中远远看了一眼上下缟素的曲府。
死心了!
再之后,入宫,封为良娣,生下大皇子,成为妃,成为贵妃。
她终于成了裴家的臂膀。
大皇子十二岁的时候,听说曲老爷子触怒了官家,判抄家,男子皆流放,女眷皆被没入掖庭。
她只是默默叹口气,转头含笑向官家行礼。
今天,曲园站在她的面前,还是像当年那样,微笑着向她递来一朵蔷薇花。
裴贵妃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曲园冲她笑着笑着,忽而七窍流血。
“阿蔷,我死得好冤。”
蓬莱殿
周女官急匆匆地跑进来,叉手行礼,低声向皇后禀报
“裴贵妃在御花园晕过去了。”
“什么?”
谢皇后被官家拘在了蓬莱殿,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外边的事情。
“请医正了吗?”
“请了!”
“怎么说?”
“号不出来。清凉殿都乱套了。”
谢皇后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她这么多年又是何苦?”
女魃在一旁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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