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南虽然总是号称自己穷,但他竟然有辆车,虽然车是辆小破桑塔纳。
周楚楚瞧见了,怀疑这辆车是二手的,盲猜估计是花两千块钱买的。
燕归南开着小破车,载着三位女士,开往民政局。
夏霜霜坐在车里,真的觉得好挤,而且这车的空调居然都是坏的。
“我说蜜宝,”夏霜霜点点时蜜肩膀,问她,“我们为什么不坐房车去啊?”
时蜜理所当然地说:“因为难忘呀,坐这小破车去领证,回忆多特别,我还没坐过这么破的车呢。”
仿佛被侮辱了的燕归南:“……”
十点整,时蜜和燕归南准时到达民政局门口。
燕归南先下车,绅士地为时蜜打开车门。
时蜜背起小包包,回头冲后面俩人挥手:“我去领证啦,一会儿见。”
时蜜提前就和她们说好了,不用她们送她进去。
周楚楚点头应着,夏霜霜抬头看周围,下意识寻找白黎之的车。
时蜜顺着夏霜霜的目光,往周围看了一眼,也没看到白黎之的车。
时蜜笑了笑,没说什么,挽上燕归南的胳膊,迈上台阶,朝着民政局大门蹦跶过去。
燕归南看时蜜一脸兴奋的模样,他自认自己非常淡定,终于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紧张?”
时蜜笑说:“我不紧张啊,我为什么要紧张啊?”
时蜜挽着燕归南的胳膊,没有回头看,双目直视着前方。
心里想的是,她不紧张,紧张的应该是别人。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燕归南生了闲情逸致的心,同时蜜一起向上迈台阶,一边数着一边唱,“望着天。”
“喂,”燕归南忽然问时蜜,“领完证出来,你会哭吗?”
时蜜想了想,点头:“可能会哭。”
燕归南也想了想,点头:“行,我带纸巾了,给你擦眼泪。”
时蜜乐了,心想燕归南果然很好,考虑得还挺到位。
时蜜挽着燕归南的胳膊,转为和燕归南十指紧扣,两人一同迈上顶层的最后一个台阶。
走到玻璃门面前,燕归南微笑着为时蜜打开门。
“时蜜!”
突然一道喊声响起。
哑声的喊声,很远的喊声。
燕归南开门的手顿了一下,时蜜抬起的腿也顿住了。
“好像有人在喊你?”燕归南问。
“时蜜!”
又一道破了音的喊声。
好像随着他这一声喊,嗓子都被喊坏了,接着就是咳声。
时蜜说:“好像是有人喊我。”
但时蜜只停留了一瞬间,继续往里进,没有回头。
燕归南好奇地回了头。
是白黎之。
白黎之正在街对面往这边跑。
应是车实在来不及转弯开到这边,他从对面下车冲过来。
身着西装的男人,满脸是汗与惊恐,发了疯地往这边跑,双眼紧紧盯着时蜜。
但街上车太多,燕归南看到一辆公交车开过去,拦截了白黎之的路。
接着是公交车与轿车的鸣笛声,尖锐的嘀声不断。
“时蜜,他来了,”燕归南喊了时蜜一声,“我们还进去吗。”
时蜜挽着燕归南的手,眼底闪着泪光,但依旧不回头。
“他来晚了。”时蜜说。
而后,她和燕归南一起进民政局,转弯去窗口,倔强决绝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前。
“时蜜!”
白黎之看到了时蜜消失在玻璃门里,她进去了,进民政局了。
“时蜜!”
白黎之焦急大喊,没有来得及左右看车,只直冲冲地往前跑。
“老白!”
高前进被吓到了,赶紧过来拦住白黎之。
“车啊,都是车!”高前进吓得满脸都是汗,紧紧拽着白黎之:“别着急,老白别着急,能追上,能追上的。”
白黎之被车和高前进拦住了,不停地咳着,越咳越重。
车流很长,车速很快,无法穿行过去。
高前进看到白黎之脸上都失了血色,迭声说:“来得及,肯定来得及!时蜜就算进去了,还得排队,对对,还得排队的!”
然而万一不需要排队呢?每一秒对白黎之来说都是煎熬,他胸膛的起伏一下比一下急促。
终于待一辆辆车开过,白黎之再抬头,门口已经没有了时蜜的身影。
“时蜜!”
来不及了,要失去她了,白黎之疯狂地喊叫着:“时蜜!小酒窝!时蜜!”
跑过对街,跑上台阶,白黎之跨步大迈着,眼里恐惧的失了焦。
哑嗓已经发不出声音,他依然在大喊。
不要,不要结婚,不能结婚,不可以。
白黎之已经看不到别的,只直直地看着民政局的那扇大门。
脸部肌肉已僵硬,呼吸急促地喘着,同时他忍不住咳嗽,咳得发不出对时蜜名字的喊叫声。
白黎之冲到门前,险些撞上门,迅速拉开门要往里冲。
但这时突然跑过来四个男人猛地按住了白黎之。
“放开我!”白黎之大声斥喝。
可这几个人用力按着他,不让他闯进去。
高前进看得心里直抽抽,跑过来拽人:“你们干什么,放手!”
他生拉硬拽着这几个人,可他力气太小,跟本拽不开人。
这些人是哪来的啊!
高前进焦急地回头看四周,意外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下。
是乔焱!
是乔焱带来的人,阻止白黎之进去找时蜜。
“乔焱!你干什么!”
高前进急了,没想到乔焱派人阻拦白黎之,着急扯人:“你让他们放开老白!”
乔焱戴着墨镜,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他直直地站在那里,气场万般冷漠。
白黎之已经浑然顾不上谁在拦着他,他只一心地要往里冲。
他正全身都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慌恐到突然一拳打到左边按着他的人的脸上。
这一拳好像是这一架的引火索,几人更用力地按住他。
“时蜜,时蜜,我来找你了,我后悔了,小酒窝——”
白黎之动弹不得,无法冲破禁锢,他急急喊着。
有人推门出来了。
不是时蜜,是两个保安。
保安看到一个男人被扯按着,没有认出白黎之,只听到哑声喊叫,甩着手:“喂,别喊了,走吧,走吧。”
说着,其中一个保安吐了嘴口水:“早干什么去了。”
白黎之不走,突然之间用了大力,几乎要冲开这四个人对他的牵制。
乔焱看四个人不够按住白黎之,下颌一抬,从乔焱身后又冲过去两人按住白黎之。
这些人是他曾经出席活动时,为他做安保的保镖们,来自同个安保公司,各个都是壮汉。
白黎之欲往里冲,这时另两个人出现帮着一起按住他肩膀,拖着他胳膊往台阶下拽他。
“时蜜!不要结婚!”
白黎之吼声如猛兽,撕裂着大喊,双目与声音都是对失去的恐惧绝望:“我回来了!我不走了!时蜜你出来!出来好不好!”
里面没有丝毫回应。
白黎之几乎被六个人拖在地上,高前进急红了眼,胡搅蛮缠乱打乱踢那几个人,急喊着帮着狼狈不堪的白黎之。
“放开他!放开他!”
但是高前进的力气实在太小,被人胳膊一甩就甩倒了。
白黎之也被拽倒在地上,他爬起来紧紧盯着那扇门,继续发了疯地喊着:“时蜜!时蜜不要结婚!小酒窝!”
那扇门突然被推开。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全部停止动作。
然而并不是时蜜。
是一对拿着结婚证的夫妻。
年轻夫妻两人在笑着,手牵手向下走,听见喧嚷的喊叫声后,诧异地看过来。
其中女生望着白黎之的脸,怀疑地说:“那是白黎之吗?”
白黎之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对那女生大喊:“拜托,拜托你去里面找个叫时蜜的女生,让她出来,让她不要结婚。”
他如此喊着,可他嗓子太哑了,说出的话断断续续,让女生很难听清听懂。
那女生想过来问仔细,但她老公看到白黎之被好几个人拖着拽着,将她给拽走了。
“别多管闲事,”那男人说,“快走快走。”
刚升起的希望变成了失望,白黎之绝望喊着:“小酒窝!我是黎黎哥哥啊!我来找你了!出来好不好!”
他的喊声落到地上被沥青淹没,那扇门没有被推开。
另辆车里的夏霜霜和周楚楚也跑了上来。
她们俩人无法扯开按着白黎之的人,都红了眼眶。
周楚楚连声劝着:“白老师,你别喊了,再喊嗓子就废了。”
夏霜霜也劝着:“别喊了,白老师,你走吧,这边人太多了。”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白黎之最终被人给拖拽着按上了车。
车门关上,车门全锁。wWw.qikuaiwx.Com
周楚楚站在车后,看白黎之的模样,已经要哭了,回头问夏霜霜:“霜霜姐,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白老师放出来啊?”
夏霜霜看向高前进:“进哥,怎么办啊?”夏霜霜的声音都抖了。
高前进抹了把眼睛,又心疼又无奈说:“咱们能打过那几个人吗?”
周楚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不停地给时蜜打电话。
时蜜那边始终没有接电话。
周楚楚发微信给时蜜,问时蜜领证了吗,问时蜜能不能出来,说白黎之来了,时蜜那边仍旧不给回应。
周楚楚试着冲进去找时蜜,但被那几个人拦住,她也进不去。
就这样谁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等时蜜出来,等领证的时蜜出来。
(2)
周楚楚三人身后传来砸窗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砸窗。
周楚楚和高前进同时回头,看见车里的白黎之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着。
周楚楚冲那几个坏蛋大喊:“打开车门啊!要出人命了!车钥匙呢!”
没有车钥匙,没有人过来给开锁。
车窗里白黎之的拳头上都是血,他发了疯地砸窗,车被砸得在巨震,很快窗被震砸出了裂痕。
车窗应声而裂,玻璃碎满地,白黎之终于从车窗里翻了出来。
周楚楚条件反射地看向乔叔,乔叔这次却没有再让人阻止,乔叔转身上了车。
再无人阻挡白黎之,白黎之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去。
周楚楚终于松了口气,跟着追过去。
夏霜霜和高前进也跑过去。
忽然,民政局的玻璃门被推开,手牵手的一对新婚夫妻走出来。
两人手上拿着结婚证红本。
白黎之整个人陡然停住,周楚楚三人也全部停住。
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时蜜手里拿着的那个红本上。
白黎之看着时蜜拿的结婚证,怔怔的移不开视线。
他张嘴,声音哑的,完全发不出声音。
时蜜挽着燕归南的手,走出民政局大门,似是意外白黎之出现在这里,眼睛睁大了一瞬。
面前的男人头发被风吹乱,脸上的疤痕被风吹得更加明显,从来那样有魅力的双眼此时空洞,脸与嘴唇全部失去了颜色,苍白如纸。
衣服上有被刀划开的痕,手上都是血。
时蜜闭上眼,憋回眼底的泪,睁开眼走到他面前,仰头问:“白黎之,你不出国了吗?不走了吗?”
白黎之怔怔地无声回答。
不走了,我后悔了。
“那今天的我,好看吗?”时蜜仰脸笑问。
白黎之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下意识地伸手要抓住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我知道我今天很好看,我特别喜欢这个头纱,”时蜜盈盈笑说,“这个头纱让我看起来和新娘一模一样。”
“不过您晚了哦,”时蜜仰脸笑着,“白黎之,您晚了哦,我现在是别人的新娘喽。”
白黎之呼吸滞住,伸手去抓她的手。
燕归南倾身挡住时蜜,没能让白黎之握住时蜜的手。
时蜜躲到燕归南身后,突然笑了:“谢谢老公。”
白黎之抬头,一寸寸地抬头,望向时蜜。
时蜜在对燕归南笑,笑得美好甜蜜,她在叫燕归南老公。
时蜜今天穿着漂亮的白裙子,长发披肩,头上别着漂亮的头纱。
头纱与裙子随风轻扬,荡出柔软漂亮的弧度。
但她是别人的了。
“小,”白黎之嘴唇颤抖,只发出一个音阶,后面的音阶就散了。
时蜜垂眉看白黎之手上的血。
他戴着那条手链,手链上都是血。
时蜜轻声问:“白黎之,你怎么了,手痛吗?”
白黎之定定地看她,眼里因为她这句关心,出现了希望。
很快,时蜜将他的希望打碎了。
“我觉得你不痛,”时蜜说,“你知道痛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不是吗?”
白黎之摇摇欲坠,暗哑地发出一个字。
痛。
哪里都痛,痛得要发了疯。
他错了,他后悔了,可是晚了。
“老公,我们走吧。”
时蜜挽着燕归南的手,擦过白黎之的肩膀,往前走。
就像只向前看,向未来看,不再看他这个她曾经的过去。
燕归南犹如妇唱夫随,跟着她一起走。
“小酒窝,我错了。”
白黎之竭尽全力发出了这几个字,对着时蜜的背影说。
时蜜没有停,一步步地走下台阶。
但眼泪夺眶而出,满面泪痕。
“小酒窝,我错了。”
白黎之哑声说:“你再回头,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时蜜站住,背对着白黎之站了许久。
久到白黎之摇摇欲坠快要摔倒。
“时蜜。”
白黎之轻声念着她的名字。
时蜜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干,她回头,望向后悔的男人。
白黎之仿佛快要倒下。
“痛吗?”时蜜问。
时蜜放开燕归南的手,一步步走向白黎之,问:“我问你,你痛吗?”
白黎之大口呼吸着,好似痛得快要喘不过来气,痛得要窒息。
时蜜走到白黎之面前,仰头笑看他。
“白黎之,那天在阳光房外,你说你不要我的那天,我也是这么痛的。”
“在你说要出国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痛的。”
“在我从海里上来,想要求你一个拥抱,但被你拒绝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痛的。”
时蜜笑着对白黎之说这些话,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一字一顿地说:“白黎之,告诉我,你有我痛吗?”
白黎之已经痛得快无法站立,痛得不停急促喘着,不知是哪一刻起,从不轻弹眼泪的白黎之脸上有了泪痕,他无声地说着“小酒窝”。
他想要伸手去拽时蜜。
但时蜜退后,不让他碰到她分毫。
“白黎之,在你说你要出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
时蜜咬牙说着这些话,不咬牙,她会哭出来。
“小酒窝追了黎黎哥哥那么久,但你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不是。”
白黎之连连摇头,再次想要抓时蜜的手:“不。”
时蜜再次退后,白黎之险些踉跄摔倒。
“我喜,”白黎之心在痛,喉咙在痛,痛得艰难说,“我喜欢……”
时蜜打断他,狠声说:“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我的话就不应该提你要出国,你不喜欢我!”
“你也来晚了,白黎之,”时蜜举起结婚证,在他面前晃,“看到了吗?我结婚了,你已经晚了。”
“痛吗?白黎之?”时蜜哭着笑:“白黎之,这是你自找的,是你自作自受。”
“你错过我了,永远错过了。”
“但您错过一个航班,还可以坐下一个航班。”
时蜜将结婚证放进包里,轻笑:“不是说要出国吗,不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国吗?你走吧。”
“我就不说再见了,毕竟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白黎之闭上眼,眼泪落下,如刀一样划过脸颊。
每一刀都划出血,鲜血淋漓。
时蜜说完,转身洒脱离开。
白黎之下意识想要去抓她,但没能抓住她手,只抓到了她的头纱。
头纱很细很软,他没能握住,从他手中轻轻溜走了。
时蜜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下台阶,哭得眼泪不停地往下砸。
哭得红了眼睛,红了鼻子,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离别似的往下走着。
一步步远离白黎之。
“蜜宝,行了,差不多行了。”
台阶下的车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宝贝,够了。”
周楚楚惊愕地看向声音源方向,说话的不是燕归南,是乔叔。
乔叔在说什么?什么叫差不多行了?够了是什么意思?
时蜜到底领没领证啊?
时蜜正要冲她爸大喊“不够”,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时蜜拔腿就跑,跑得差点从台阶上折下来。
燕归南跟看热闹似的退得很远,不来扶时蜜,只慢悠悠地从兜里拿出纸巾来。
“时蜜!”白黎之大步跑地追向时蜜:“时蜜别走!”
时蜜边跑边哭,不回头地大喊:“别叫我!滚!”
时蜜跑得再快,也没有疯了的白黎之跑得快,白黎之很快就追上她,俯身用力抱住了她,抱得用力到她骨头都要碎了。
“别走。”
白黎之抱着她哑声哽咽。
“我错了,小酒窝,我错了,我不走了,我不……”
他在她耳边沙哑地一声声呢喃:“我爱你,小酒窝,我爱你……”
时蜜终于哭出了声,仰头大哭,撕心裂肺地大哭。
边哭边大骂“王八蛋”。
燕归南听笑了,将没有照片没有名字也没章的假结婚证扔进垃圾桶,把纸巾递给周楚楚,示意周楚楚一会儿给时蜜擦眼泪,他开着自己的小破桑塔纳走了。
时蜜一声声大哭着骂人:“王八蛋!王八蛋!”
白黎之在听到乔焱说的话后,他瞬间怀疑时蜜可能没有结婚的事,直到此时听到时蜜骂他,他确信了。
但失去的痛苦仍然让他哑着,不停在咳声里断续说着:“我错了,小酒窝,我错了……”
时蜜哭得挣开他,回头用包砸他,一下下砸他胸膛,砸他肩膀,砸他脑袋。
“王八蛋王八蛋!”
时蜜哭声不止,发泄着这么久以来的委屈与痛苦:“你不是牛逼吗,你走啊,你出国去啊!你还抱我干什么!放开我!”
白黎之忽然想起那个结婚证,抓住时蜜的包。
时蜜从包里拿出结婚证甩到他脸上:“看啊,看啊,看啊!”
结婚证摔到地上,风吹开了结婚证。
白黎之低头看着,整个人无力地挂到了时蜜的身上,用力抱住她。
他哑声喃喃:“小酒窝,我的小酒窝。”
充满庆幸的,后怕的,心痛的呢喃。
乔焱见此,冲周楚楚几个看热闹的人挥了下手。
“走了,叔请你们几个吃火锅去。”
夏霜霜惊掉了下巴,呆呆地跟上去:“乔老师,时蜜没结婚啊?你早知道啊?”
高前进还想留下陪白黎之,夏霜霜拽着高前进的后脖领子,给拽走了。
乔焱是早知道。
因为今天他去剧组酒店找女儿时,女儿对他说的话是:爸爸,我相信,白黎之一定会回来找我。
时蜜拿的那结婚证上什么都没有,是空的,是假的。
行,白黎之既然回来了,他也终于彻底放心了。
但是白黎之让她女儿哭得这么厉害,他很生气。
白黎之看到了空白的结婚证,紧紧抱着时蜜,用力地紧紧抱着时蜜。
不再放开手。
时蜜哭得很凶,快要哭抽了。
她一抽一抽地哭着说:“王八蛋,你记住,你敢不要我,下一次我就真嫁给别人!”
白黎之嘴唇贴着她耳廓说:“不敢,再也不敢。”
(3)
白黎之在街上对时蜜大喊大叫和表白的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
白黎之的脸太清晰,时蜜的脸也太清晰,声音也清晰,瞬间登上热搜第一。
登上热搜第一的时候,时蜜和白黎之还没离开民政局门口。
俩人谁都没看手机,白黎之唯恐再弄丢时蜜,不敢耽误半分半秒,很快带时蜜回了家。
回的是白黎之的家。
时蜜依然在生气。
非要她跟别人领证结婚了,他才回头来找她吗?
非得在最后一秒出现吗?
如果她真的和别人领证结婚了,他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
时蜜终于见到了不弃,她摘掉了头发上别的头纱,坐在不弃的房间里,拿着逗猫棒逗着不弃。
不弃是个英短蓝白矮脚猫,可可爱爱的,比它那个主人可爱多了。
不弃与时蜜的初次见面,好似是早就见过无数次,闻到时蜜的气味后,就立马用脑袋蹭时蜜,发出讨好的咕噜咕噜声,时蜜用逗猫绳逗它,它就乐不思蜀地和时蜜玩着。
白黎之给时蜜接了温水,举着温水杯站在门旁唤着时蜜:“蜜宝,喝水吗?”
时蜜听白黎之的嗓子跟被纸糊了似的,也挺心疼,但心疼归心疼,还是生气,没抬头地说:“你可闭会儿嘴吧。”
白黎之:“……”
白黎之看着时蜜低头逗不弃和不弃跑来跑去的模样,不安了许久的心,此时终于落下,好似这时终于有了家。
“时蜜,我爱你,你知道的吧。”
白黎之忽然说。
时蜜撸不弃的手指停住。
她好像隐约记起白黎之刚才在民政局前,也对她说了爱她。
时蜜抬头,眼神很冷淡:“你不觉得你今天来晚了吗?如果我真领证了,我现在就是别人的老婆。”
虽然她和他一起来了他家,但不代表今天的事就此算了。
白黎之感受到了时蜜还在生气,他静静地看着时蜜,看了许久。
看到她眼里的生气与委屈,看到了她的难过与伤心。
白黎之视线微垂,避开时蜜的视线,看着在地上跑来跑去的不弃,轻声说:“时蜜,你家人会接受我吗?你如何和你家人说,我父亲是谁?我又如何和你家人说,我父亲是谁?”
时蜜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向白黎之。
她每一步都好像踏着千山万水,走到白黎之面前。
时蜜仰头,捏住他下巴,令他看她。
迎上白黎之的视线,白黎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你父亲是谁,我只知道,你是谁。”
时蜜眼里有光,有坚定,有超出她这个年纪的执着。
认准了他,认定了他,从找燕归南之前,她就对他孤注一掷。
白黎之不自觉地别开时蜜的灼灼视线,看向时蜜漂亮的白裙。
她长发披肩,皮肤又白,窗外阳光落在她周身,好似从光里走来的小仙女。
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目光里携着轻叹:“但是,时蜜,生活不只有你我,总有一天要面对你的家人。”
时蜜今儿生的气又冒了出来。
这就是他迟迟不来民政局找她的原因,他还是觉得他父亲那点事儿,让他在她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时蜜不劝了,退开他两米远,和他保持着清楚的距离。
一字一顿的,晃着逗猫绳,故意讽他:“白黎之,我答应要做你女朋友了吗?我答应以后要嫁你了吗?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
白黎之:“……”
三十二岁的男人,此时在二十岁的小姑娘面前,竟被讽得哑口。
是了,时蜜还在生气,要哄的,哄好了才能走向下一步。
白黎之微微屈膝俯身,明显带着讨好的神色看时蜜,递出温水:“那我先再说声对不起,蜜宝,喝点水?”
时蜜倔强极了,用逗猫棒拨开他手,冷淡说:“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我也不渴,水拿走吧,你也走。”
说完,时蜜就转身继续逗不弃,不再看白黎之。
逗猫棒发出铃铛声,不弃来回跑动着,给这安静的房间添了些热闹的动静。
时蜜气不顺,非常不顺,从骨子里向外的不顺。
没听到身后转身离开的脚步声,抬头看不弃的房间,想到她说的“让他走”似乎不对,应该她走才是。
时蜜扔了逗猫棒,转身就往外走。
虽然他回来了,不再出国了,证明了她对他的重要性,可心里还是委屈。
白黎之想拦又犹豫,犹豫间错过了一秒。
时蜜擦过他水杯向外走去,径直下楼。
白黎之突然回神,抓住时蜜胳膊瞬间将她拽了回来。
时蜜没来得及推搡,就被白黎之给抱进了怀里。
水杯掉到地上,幸而杯子质量好,没有摔碎,但洒了一地水,水溅湿了时蜜的裙子。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但时蜜听到了白黎之的心跳声。
强而有力,并且有些慌乱的心跳声。
时蜜双手逐渐环住了白黎之的腰,她想,他是真的无措吧。
她好像有点坏,将他折磨成这样。
“你从机场回来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她问。
白黎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微不可见的,他身体在抖。
“我在想,”白黎之喉咙哑着,低暗的声音缓缓流出,“那么好的小酒窝,我若真弄丢了,我的意义就没了。”
什么意义?
时蜜没有明白。
但她明白,估计和他的命没了差不多。
时蜜忽然想起件事,用力推他。
白黎之被推得脸色脸色慌张,更使力箍着她。
时蜜回头看肩膀后边,白裙子都被白黎之弄上血了:“我没要走,是要问你哪里有纱布。”
刚才白黎之急得捶窗,手上都是血,还没有处理。
时蜜问清楚哪里有药盒纱布,她去取。
今天白黎之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才觉出累,累得走不动了,掩唇低咳。
也是这时才觉出手上的痛,上面扎进了玻璃渣子。
看着嵌入到里面的玻璃渣子,白黎之心想也是他活该。
不知看了多久,忽然他听到脚步声,抬头,时蜜端着一盘纱布和药水走过来,不弃在时蜜身旁屁颠颠地跟着。
白黎之轻轻笑了起来,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笑屁啊。”
时蜜嘀咕着,走到他面前,将从加油站便利店买来的一盘东西放到玄关桌上,低头拽他手。
时蜜一直记着他手上的血,就是故意没说。
想晾一晾他。
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也不说。
时蜜又心疼了。
时蜜仔细的轻轻的给白黎之的手挑着玻璃渣子,白黎之大概是终于放松了,故意喊疼和咳嗽。
时蜜抬头瞥了白黎之一眼,拽他坐到沙发上,动作时轻时重地戳他。
白黎之已经不知道疼,好整以暇地看着时蜜为他清理伤口的侧颜。
她心疼他,她从五年前,就心疼他。
她喜欢他,她从五年前,就喜欢他。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时蜜忽然嘀咕着问:“你不是说我年纪小,冲动幼稚吗,为什么会喜欢我?还是又在骗我?”
白黎之好整以暇的眼神变了。
低咳。
时蜜看他没有立刻回答,冷“呵”了一声说:“您这咳嗽可来得真及时,总是在关键时刻咳,不用装咳,您慢慢想,反正您老人家说谎成性,现想现编吧。”
白黎之:“……”
白黎之自己也不清楚是何时喜欢时蜜的,但清楚对时蜜的第一次有感觉是在那次的吻戏时。
他之前的戏路并非是纯偶像路线,比如拍的西北获奖那部片子,虽有女主角,然而也没有过多感情戏,他经常拍的都是点到为止让观众意犹未尽的戏,与时蜜拍的感情戏与吻戏就很特别。
但此时若实话告诉时蜜与吻戏有关,时蜜肯定要骂他老流氓。
“第一次听到你对我表白时,很意外。”
白黎之不擅长说这些话,但此时和时蜜一起坐在他们的家里,终于轻声说:“收到你送我的房子时,听到你对我的关心,听到你说想一直陪我,很感动。”
“还有很多次想要关心你,忍不住心疼你,以及那天,我看到乔老师抱着你,我误会了你和乔老师的关系,很生气,火气很大。”
时蜜上次喝多酒时,记得白黎之坦诚他误会她和她爸这件事了。
生气之余,又觉得不对劲。
“这是喜欢吗?”
时蜜不相信地说,说着想起他还骗过她,气得用力戳他伤口:“我那天问你和孟琳什么时候结婚,你还和我说她胎不稳。”
白黎之这次真疼了,疼得皱眉。
时蜜戳完他伤口后,感受到他疼了,赶紧又放轻动作,叨叨着说:“是不是那时候你还没喜欢我,所以就顺势用孟琳拒绝我?可是我也没追你啊,你为什么还骗……”
“喜欢你了,”白黎之抬眼,轻声说,“那时就喜欢你了,只是自己不想承认。”
“在你回学校后,我告诉自己,只是欠你的债,所以才关心你,但那时,我就喜欢你了。”
时蜜有点相信了,但还是有点疑惑,有点别扭地问:“那你第一次对我动心是什么时候?”
白黎之看到时蜜耳朵红了,笑看着她,不回答。
时蜜气恼地踹了他一脚,回头对乖乖趴在她身后的不弃说:“不弃,咬他!”
不弃还真就冲上去要咬白黎之。
时蜜吓了一跳,连忙将不弃抱回来:“别真咬呀。”
“不乖,”时蜜轻拍了一下不弃的脑袋说,“不给你吃午饭了!”
白黎之笑看着时蜜的鲜活模样,缓声说:“打牌那天。”
说着,他轻声感慨:“你这么可爱,任是谁和你接触久了,都很难不喜欢不动心吧。”
那么可爱的时蜜,他早就动心了。
(4)
时蜜没在白黎之家留太久,早早回了家。
回家是因为仍气着。
白黎之来找她的时间,还是晚了,他更应该在她进民政局大门之前回来找她才是。
时蜜被白黎之送到家门口后,她都没扭头和司机白黎之说再见,直接推门下车跑了。
白黎之打开车窗在后面喊她名字,时蜜也不回头,跑得飞快,留白黎之自己坐在车里看她背影、再看她关上的门良久良久。
时蜜进家门时,乔焱正坐在沙发上和秦叔翻看时蜜小时候的照片。
乔焱拍戏的缘故,从专业摄影师那里学来了不少拍摄技巧,自时蜜小时起,乔焱就给时蜜抓拍了许多生活照,秦叔秦姨以前的手机不够智能,将照片都打印了出来存着,想时蜜的时候就翻翻看。
时蜜换了鞋,悄声走过去,有点怕她爸要骂她。
“爸爸,”时蜜堆出乖乖脸坐过去,“我回来了。”
乔焱自然知道时蜜在心虚什么,但其实他并没有要教训时蜜的意思。
他在十九岁时,已经有了时蜜,他其实很了解这个年纪的感情有多炽烈,所以他对时蜜今天闹出这一出,并不觉得有不妥。
年轻人本就有年轻人的冲动,是天性,是无法避免的。
但白黎之么,所做的事就很不妥了。
乔焱翻着照片说:“时蜜,你和白黎之今天在民政局的事,被拍了照片,上了热搜,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
时蜜傻眼。
被拍照片和上热搜,时蜜知道她爸肯定会给她解决,比如说是拍戏路透就可以了。
那不让她出门……
“爸爸,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时蜜小心翼翼地坐过去,可怜兮兮的。
“生你什么气?”乔焱指着照片上时蜜小时候上体能课,累得满脸通红冒汗的小胖脸蛋说:“这小丫头这么可爱,爸爸可不会生她的气。”
时蜜:“?”
所以,是在生白黎之的气?
乔焱给了时蜜一个确切答案:“但是这个白黎之么,爸爸现在很不喜欢他。”
时蜜:“……”
乔焱从时蜜手里抽走手机,长按关机,踹进自己兜里,无比温柔地说:“宝贝,你要是想出门,爸陪你,至于其他无关人等,比如不是什么好人的白黎之,就不要再见面了。”
时蜜:“…………”
(5)【爸爸给女儿出气】
乔焱很早就有了女儿时蜜,自然也是很早就有早恋经验的人。
早恋经验丰富,以至于对付女儿的方式也非常严谨。
乔焱不仅没收了时蜜正在用的手机,还搜刮时蜜卧室,没收了全部手机和SIM卡。
没收了手机后,再没收时蜜的电脑。
大概终究是亲父亲,还是给时蜜留了ipad,当然ipad上的微信和微博也给时蜜禁了,还换了AppleID。
时蜜感受到了她爸有多不想让她和白黎之联系。
白黎之这回怕是真的要不经历风雨就见不了彩虹了。
时蜜正好还没消气呢,为白黎之回来找她晚了的这件事胸闷,就为此也有点幸灾乐祸。
让白黎之找不到她、联系不上她,折磨他一小下。
时蜜被禁足,ipad没登陆微信,加上现在没有任何需要她担心的事,就连网页版微博都没看,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家里狂吃狂睡。
足足在家里吃了睡、醒了吃、吃够了看剧、困了再睡与世隔离了三天,终于有人跑到她家门口来敲门了。
来人是白黎之。
开门的是乔焱。
时蜜在楼上房间趴床上看剧,完全不知道有人敲门和来找她。
白黎之一身白衫黑裤,双手提着来“老丈人”家的礼品,温文尔雅地冲乔焱微笑:“叔叔好。”
乔焱:“???”
乔焱最烦的就是从白黎之口中冒出的“叔叔”俩字!
白黎之没比他小几岁好吗!
乔焱咬牙切齿,未说一句话,直接关门。
白黎之以皮鞋挡着门,门未关上,白黎之脸上的笑多了讨好:“乔老师,我找时蜜。”
乔焱抬手挡着门框,漫不经心地说:“时蜜去旅游了,不在家。”
白黎之这几天没能联系上时蜜,他猜到过两个可能性,一是时蜜不想理他,二是是乔焱不允许时蜜理他。
他找过周楚楚让周楚楚帮忙联系时蜜,结果是周楚楚也联系不上时蜜,给时蜜发微信、时蜜不回,给时蜜打电话、时蜜手机关机,周楚楚来时蜜家里找时蜜,给周楚楚开门的是乔焱,乔焱对联系不上时蜜这件事并不慌张。
因此他便知道,应是乔焱没收了时蜜的手机。
乔焱对他生气与不满,不让时蜜联系他……也或许时蜜也在生气与不满,不想联系他。
忍了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亲自登门来找时蜜。
也料到了乔焱给他准备好的这道闭门羹。
白黎之抬眼笑了,然后歪了下头说:“乔老师,能赏脸让我请您喝个茶吗?”
这还行,终于不是女婿对老丈人的神情,乔焱不再那么别扭了。
但是乔焱也没答应。
“喝茶就不必了,”乔焱说,“我今天很忙,没空。”
白黎之思忖片刻,问:“那么乔老师,您是在家忙,还是出去忙?”
乔焱:“在家忙,放心我不出去,不用想着趁我出去好进我家门了。”
白黎之知道乔焱在故意为难他,白黎之倒也不客气,他笑:“那乔老师,要么让我现在进您家?让我在您家请您喝茶?”
乔焱顿时冷脸:“别不要脸。”
白黎之:“……”
乔焱今儿是打定主意不让白黎之见时蜜,站在门口油盐不进,挡得严实。
白黎之抬眼看楼上,没来过乔焱家,猜测时蜜房间的具体位置,不知道大声喊时蜜是否有用。
乔焱冷笑:“没用,时蜜房间很隔音,你喊破喉咙,她也听不见,再说她本来也不想见你。”
白黎之:“……”
白黎之这位上门女婿没在老丈人这里得到半点好脸色,他左右手拎着礼品,干巴巴地站在门口,沉默。
终于,白黎之出声:“乔老师,我不清楚时蜜是否和您说过我的家庭情况,我之前拒绝时蜜是因为……”
乔焱冷着的脸有了缓和,他并不是想探究白黎之的隐私,但他着实期望看到白黎之的真诚。
“行了,”他打断白黎之,接着从门里出来,反手关上门:“走吧,刚好叔今天有时间。”
白黎之:“……”
“谢谢叔赏脸。”白黎之说着,跟上去。
同时没忍住轻笑了声,发觉时蜜和乔焱似乎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
茶馆。
今天的茶馆走廊很安静,吹拉弹奏的声音也没有,包厢里白黎之泡茶与说话声音格外清晰。
“……我父亲外遇时,他三十一岁,那女孩十九岁。”
白黎之手指在茶杯边缘绕着圈:“去年进组时,我三十一岁,时蜜十九岁。”
“……如果仅此而已,似乎也没那么难处理。”
白黎之的手指停在茶杯边上,将难言之隐说出来并不轻松,他停了有一分钟之久,才继续说:“那一年,他坐牢了,坐牢的罪名是qiangjian罪。”
“……这罪名太丑陋了,我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血液里都被烙上了‘预备qiangjian犯’的罪名。”
白黎之的双眼被这罪名染红,在时蜜的父亲面前说出这些话,以低笑掩饰自己的难堪狼狈和羞愧:“所以我母亲一次次打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我理应被打。她打我,我才不会变成坏孩子。”
“……但我母亲还是抛弃我了,我母亲抛弃我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黎之,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之后就再没回来过。老师将我接到他家后,他联系过我母亲,我母亲的回应是,她没办法注视我,控制不住对我动手。”
白黎之垂着眼,为很不容易将这些话说出来而长长吁了口气:“这些,是我的原生家庭。”
忍不住自嘲,白黎之扯着嘴角,笑得难看:“我们家的基因不太好,请您见谅了。”
他是污泥里长大的老男人,时蜜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小仙女。
不知道他上辈子究竟是做了杀父弑母的罪不可赦的恶事,还是做了拯救苍生天大的好事。
“见谅什么,”乔焱喝着茶,突然笑出来,像听到了一段笑话,“见谅这样的父母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生出来,让你遭受这些你本不该遭的罪?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成长在什么环境,你的基因与血液都没罪,有罪的是你父母。”
白黎之呼吸滞住,抬头看乔焱。
他当下最担心的是乔焱对他的态度。
但乔焱这番话无疑在表明立场——不在意他原生家庭什么样的立场,甚至是体谅他的立场。
“您和时蜜,”白黎之凝重的心思终于放轻松,他下意识想说的是乔焱和时蜜不愧是父女,话出口后无意识地变成,“感谢您养育时蜜,感谢您是时蜜的父亲。”
十九岁的时蜜与他重逢的那天,时蜜对他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表白,以及如今时蜜对他说的不在乎他父亲做了什么,只在乎他是他。
时蜜比他幸运许多许多,成长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在乔焱这样的父亲的陪伴下长大,在邱平教授的疼爱下长大,所以时蜜那么勇敢那么温暖,他无比感激。
“不用往我脑袋上扣高帽子,讨好岳父呢?没用,不用来这套。我只是就事论事,别当我在给你好脸色。”
乔焱压根不理会白黎之这番故意讨好的话,怎么说都是嘴皮上的话,他这年纪,更相信行动,看不得嘴上功夫。
白黎之预料过自己将要打一场硬仗,却也着实没想到乔焱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是,”白黎之面色如常,保持绅士温顺,垂着眼睑说,“乔老师,您只管教训我,吾将‘俯身倾耳以请,不敢出一言以复’。”
乔焱面无表情:“呵。”
白黎之:“……”
白黎之做足了“不敢出一言以复”,敛睫垂眼地给乔焱添茶。
果不然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为人处世确实够沉稳,能屈能伸的。
乔焱冷眼盯着白黎之的这副烦人脸,忽然说:“怪不得你接了小仙女这部戏。”
白黎之在小仙女这部戏里扮演的是一名律师,所接触的案件主题是家暴与抛弃。
难怪众人皆言,选择都是有迹可循的。
乔焱曾经单纯以为白黎之是看在祁漾面子上才出演这部剧,现在看来,也确实是剧本打动了白黎之。
接着乔焱忽然话锋一转,茶杯敲桌,荡出茶水落在桌上:“所以我女儿就合该被你欺负吗?”
白黎之心头默默颤了。
乔焱恨不得要拿热茶水往白黎之脸上扬:“这两年你也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打算让时蜜大学毕业后再恋爱。你能等就等,等不了,就找别人去。”
时蜜才大二,到毕业还有两年,这可叫白黎之心下犯紧,皱眉说:“乔老师,我不会去找其他任何人。”
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发急,白黎之将语速缓下来:“乔老师,我今年三十二岁,由于原生家庭的原因,说来我也有点可悲,三十一岁时才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二字,三十一岁时才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我的感情来得迟,但也刚刚好,于我可以对待感情很成熟时而来。三十一年才喜欢上一个女生……请你相信,我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不是轻浮的看到谁就喜欢谁的人。我之前做过没能正视这段感情的错事,现在我已经改正过来,既已认定,就不会再退步。我喜欢时蜜,非常喜欢,不只是现在,是将来也会。”
白黎之直视乔焱双眼,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绝无谎话,坚定直达眼底。
乔焱今儿确实打定“以柔克刚”的态度,笑了一声讽回去:“呵,这会儿怎么‘不敢出一言以复’了?”
“行了,”乔焱今天本也不是来喝茶的,话说到这儿更不用继续喝茶了,站起来说,“我大概了解时蜜喜欢你的原因,从她知道你捐肝那件事开始,她就认定你是个值得她喜欢的人。但是白黎之,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不只是你的善良,还有你欺负我的宝贝女儿时蜜。我今天最后给你表个态,我不会让你见我宝贝女儿,不会再给你欺负我女儿的机会。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去工作,要么去喝酒,反正别想再来缠我女儿、欺负我女儿。”
白黎之长长地深呼吸,压住这份他理该应受的时蜜父亲的态度。
起身目送时蜜父亲的态度坚决的背影。
乔焱冷脸往外走着。
茶馆里没什么人,一份冷清侵袭周围,大概还是对孤儿般成长的白黎之有点同情,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个三十一岁才知道喜欢一个女生是什么样感觉的可怜人。
“不过你也不错,”乔焱平淡地说,“年纪轻轻就有胆量去捐肝,挺善良,算男人。”
白黎之徐徐抬头,远望着乔焱、时蜜的父亲。
冷清的情绪,一瞬间,热了。
紧接着乔焱又说:“不过你欺负我女儿,英雄事迹抹了,却也并不值得托付。”
白黎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小仙女的苏撩先生更新,第 79 章 第79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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