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家吃吧,之前我跟车队的人打听过,里面不会有瘦肉精的。”赵希野根本没在意那些眼神,她停住脚,把所有人带进了一家店。
木十就在座上坐下,抬头看天花板。
“你确定这家的东西真没问题?我可不想尿检呈阳性。”祁念在她旁边说话。
赵希野回:“放心。”
然后她们就开始聊天,内容是关于兴奋剂,聊得很开,夹杂了各种主观看法。
话题是阮甜挑起来的,她说:“康塔多当年是不是就因为瘦肉精被剥夺了一次环法冠军,一次环意冠军。”
“嗯,不过他那个看样子就是误食的,瘦肉精提升不了多少速度,还一查一个准儿,傻子才用。”
“阿姆斯特朗那种才是高端的兴奋剂吧,查都查不出来,还是靠队友狗咬狗的举报,才被发现的。”
“呵,可不是,还什么环法七冠王,没一个冠军是光明正大得来的,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用,是整个车队都用,真他妈恶心。”祁念冷叱一声,惹得木十都扭过头来看她。
“小点儿声,别吵到别人。”赵希野低声提醒,她在定下吃饭地点后,就没再参与话题的讨论。
祁念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她,“你不喜欢我们说这些吗?海洋车队现在的主将似乎被人质疑过服用违禁品,你对这事了解多少。”
“没了解,我和她不对付,你要是谈阿姆斯特朗,我还可以和你说说,其他人就免了。”
“阿姆斯特朗的事儿咱们都清楚,他用的是EPO,促红细胞生长素,这东西打一针能管三个月,让人体内源源不断地合成红细胞,而红细胞多了携带氧气的能力就多了,体能会有一个飞跃。而且只要剂量小又不是倒霉催到刚打完就被飞行药检抓包,根本查不出。阿姆斯特朗还提前把自己的血抽出来,用离心机把红细胞分离后再冷藏,于赛前打进自己体内,这种手段,现有的检测水平拿他无可奈何。”
“我也很讨厌他,”维卡在一旁吃着甜点,这是从车队拿来的,虽然不如外面卖的好吃,但营养倒是丰盛,在枯燥的骑行中,蛋糕实在是车手的好朋友,毕竟连续十几二十几天全吃营养膏的话,肠胃都受不了,“他不光用这种肮脏的手段,被查出来,剥夺环法冠军后,还说很多人都用违禁品,没用违禁品的,两百人中大概只有五个,他侮辱了所有努力的人。”
大环赛的确是挑战身体极限的事,但它本身还是纯洁的,它的车手们,也都有着自己的坚持。
祁念对维卡的话显然很有感触,“最讨厌在赛场上看见某国了,仗着自己的科技水平,净耍花招,开发新型违禁品,给自己的运动员上报身体疾病,合理服用含违禁品的药,阴招一堆堆的。”菜在这时上来了,祁念短暂地停止了自己的话,片刻后,服务员走远,她才补了最后一句嘲讽的结尾,“使这么大力气,才出了阿姆斯特朗一个叫得上名字的车手,也真是可笑。”
自行车赛场常年被欧洲人统治着,阿姆斯特朗的出现曾经改变这一格局。但打从一开始,他的所有胜利就都是虚假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速度,毕竟常年都是用药的。他的粉丝为他辩驳,说大家都用违禁品,起点差不多,阿姆斯特朗还是够快,才能得总成绩冠军,他要没实力,用违禁品也得不了第一。
但大家都用违禁品,是个假命题,事实上,摆在众人面前的,是阿姆斯特朗和他的队友全用违禁品,而其它国家也有一两个,却不可能说是全部。大环赛,本身就是几个车手轮流破风,为主将谋求胜利的团队性赛事,阿姆斯特朗用违禁品了,他自身的速度乘以N,他的队友们也用违禁品了,那队友们的速度也乘以N,他们为阿姆斯特朗领骑破风,那此时阿姆斯特朗的速度将乘以N++,这N++倍的速度对真正凭自己实力骑车的选手来说,是完完全全的不公平。
“阿姆斯特朗的真实速度没人知道,我们也没必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赵希野少有的严肃,木十都看出来她不喜欢这个话题了。
“小鞋你在怕吗?”
“没有。”
“阿姆斯特朗那些每个车手都用违禁品的恶心话说出后,很多人都开始质疑这项运动的真实性。游泳、自行车本身就是违禁品重灾区,他让这项运动的可信度雪上加霜了,我也不爱提他。赵希野你入行早,经历过那个慌乱的时代吧,不愿意回忆正常,说到底,这些人事跟外力对成绩的影响太大了。不过近几年,检测力度越来越大,康塔多不都说过吗,现在的职业自行车坛要比以前干净的多,服药等于自杀。”祁念拿起筷子吃饭。
赵希野今年31了,她17岁成为职业车手,19岁参加环青,在她的骑行生涯里,有没有与违禁品相关的事,是想也想的出来的,她自己没有,她认识的,听过的人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但她不愿意提阿姆斯特朗的事,只是因为她曾经单纯地敬仰过他,而兴奋剂这个话题,对职业车手来说很敏感。
“今年真的可能会有使用违禁品的。”她幽幽地来了一句。
所有人都放下筷子看她,只有木十没停,但也瞧了她一眼。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今年的赛段很不合理,环青作为女子自行车的最高赛事,凭着每年都换场地,而区别于其他环赛,这为它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新鲜血液,但弊端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很多地方不适合做比赛场地,独库公路就不行,海拔三千多,对山地车来说还行,公路车的话,硬要爬上去,中间太容易产生机械故障了。平日骑骑行,比赛骑的话太具挑战力了,而且对选手的考验太大,现在只是我们五个人在练,真比赛的时候会有一百多人,它的赛道很可能承受不了,落石跟山崖又都太危险了,会增加比赛的紧张感。近几年的环赛越来越依赖集团,大家都把自己的主将放到集团中,互相领骑为主将谋求一个好位置,直到冲刺点、爬坡点等主要地,才会真正发力。而爬坡会冲散集团,造成战术失败,当车队无法保证自己的计划成功,它们便很有可能想出其他手段来。”
“你最近就在忧心这个?我们好好骑,管其他人干什么。”
“你们聊到兴奋剂我才提一嘴,实际我也不在意,毕竟现在的赛场真的挺干净。可独库公路不适合做场地也是真的,幸好现在木十老公走了,要不然我都不敢当他面讨论这个问题。”赵希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肉,开始边吃边说。
木十抬起头,疑惑地看她,她就往木十碗里夹菜。
祁念也拍拍木十的头,对赵希野说:“我是看出来你在忧心这个了,苏问道在的时候,我都不敢骑太快,怕他瞧出危险性来。就那地儿,有几块修地太急了,速度提上来,弯没拐好的话,能直接摔下去,凭现在的护栏高度,根本挡不住,而底下就是悬崖,救都救不回来。不过身为职业车手还是可以规避的,就是这种危险性,要在苏问道面前表现出来了,他会直接拉木十回家吧。”
“我前天听见他问老板这是不是很危险。”维卡悄悄说。
木十看她们,苏问道坐她的车时,一向很安静,没在意过危不危险的问题,她还以为对方是相信她的车技。
“我骑地很稳。”她特意用了人话,而且这个回答是不掺杂任何水分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她控车能力越来越强了,压起弯来游刃有余,还没失误过。
“知道你骑起来没事儿,要有问题,早不敢让你骑了。就是得瞒着点儿家属,要不然危险性暴露出来,他们会担心的。”赵希野安慰道。
维卡吃着吃着饭,突然笑了。
“小鞋你是在拿自己的亲身经历说话吗?”
“没有,我哪儿来的亲身经历。”
“你上个男友不就是担心过度,酿成了大问题吗。”
“什么男友?希野姐不是单身吗?”阮甜明显是好奇了。
维卡用眼睛盯着赵希野,盯了一分钟后,赵希野终于叹气,说:“那都是很久之前了,我上段恋爱还是26的时候,你们了解我的也清楚,我当时年轻气盛的,跟现在不一样。”
“你是我以前的偶像。”维卡说。
赵希野的脸红了,“我的骑行之路走的是比一般人顺一点,但也不是偶像什么的。”对于自行车选手来说,25以前都是年轻车手,而能在20岁之前登上大环赛的,寥寥无几。赵希野不仅登上了,还是19岁上的,真是年轻异常。
“你以前有很多很多男朋友,26岁以后就没了。”维卡很淡定。
她的这种平静中的锋芒扎地赵希野愈发无所遁形,“我初中开始在法国念书嘛,有男孩追,我们就谈恋爱了。后来我忙着骑车,训练比赛什么的,没时间,就自然而然地散,然后又有新的,又自然而然地散,他们只是喜欢能跟他们一起骑车的姑娘,对我本身没那么大兴趣。”
“那怎么会有26岁的最后一个男孩呢。”
“他不一样嘛,那时候我因为摔车腿折了,在医院躺着,他跟我表白,说喜欢我,替我忙前忙后的,把我感动的要命。但他就是对我关心过度,木十老公我看着也有点儿担心过度,其实真没必要担心啊,越担心越出事儿。”
——什么事?
木十疑惑地问。
赵希野没继续往下说,祁念就给木十解疑,“赵希野腿好了后,重回赛场,给法妮当副将,她那男朋友不放心,全程跟着。第九个赛段,赵希野从补给点那儿接水没接好,被她男朋友看见了,就在前边给她递水喝,结果没递好,让赵希野摔车了。”
“他那不是没递好,是递的过程中非要握一下我的手,说是看我骑地太痛苦,给我个抚慰,我到现在都觉得他那举动,跟来害我似的。本来握一下,重心虽然不稳,却也不至于栽,结果他怕我出事儿,把我往他怀里带了一下,我是没倒,但车成功摔了。摔地还很重,没法骑了,只能等补给车过来给我换新车。我当时心态都崩了,一天骑一两百公里,骑到第九天,累的要死,那天骑车的节奏刚刚带上来,就被他整毁了,再想重回之前的那个节奏根本不可能!他还满嘴看我太痛苦,让他每天跑马拉松,一天一个全程,跑到第九天,我给他递水,把他搞摔,我看他痛不痛苦,当场我就跟他分手了,然后他在我面前哭,说他错了,他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搭理他。结果他拉了我一下,我当时心态不是崩了嘛,脚下一个不稳,就摔了,晕到在赛场旁,醒来床边有张纸条,写了一堆东西,大概意思是: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啊,那就是我的最后一段恋爱。不过国内赛场上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国外那是选手跟观众离地太近了,也每个挡物,想怎么接触怎么接触。”赵希野叹了口气。
木十点了点头,赵希野突然特紧张的看她,“你不要多想,男朋友不是赛场的敌人。你老公长的那么帅,就算耽误点训练时间也是可以原谅的,你要把握住他啊,不要像我一样。”
——嗯。
“但太耽误训练、比赛也不行,木十,你要记住,环青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身为主将,是全队人的希望所在,没什么比终点更重要。”赵希野隔着祁念握住木十的手。
木十低头看了看,还没看清,就发现上面又多了一只手,“努力骑车,争取拿黄衫。”祁念对她说。
然后她们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很郑重地把手放在木十的手上,“我们是你的副将,你只管好好骑车,不用想其他的,我们会帮你挡住所有麻烦与伤害。”
大环赛是很累,偶尔还很危险,但哪个热爱骑行的,不想参加大环赛,不想得那些黄衫、绿衫、圆点衫。
“得一个黄衫给赵希野看看吧,她给法妮做副将,只见过绿衫,没见过黄衫呢。”祁念打趣道。
赵希野笑,“法妮太魔了,绿衫拿的比谁都多,却一次黄衫都没碰过,总成绩始终差那么一点点儿。”
“你很想要黄衫吗?”木十认真地问。
赵希野不笑了,“没人不想,媒体都说我是王牌副将,可我的主将,一次总成绩冠军都没得到过。”她做副将做的很成功,两年前合约到期时,转会费炒到了一百万欧,甚至比很多车队的主将都要高,但她没有留,她只是回国,不再参加环赛,不争积分,甚至不做副将,因为她的主将退役了。
她很希望她回来,再争一次黄衫,但她们都知道这不可能了。奇快妏敩
“我会帮你得黄衫。”木十说。
赵希野的手颤抖了,她摇摇头,“没事儿,这次先熟悉熟悉情况,不要勉强。我们可以以后再争,这次努力就好。”
“以后再争,就不参加明年的环青了,前面那段全是上坡,看样子冲刺点都设不了俩,对选手太不友好了。这要不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我都不会参加。”祁念把手拿下来。
她对木十说:“不要犹豫,也不要被感情左右,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环青不知道多少年才在国内举行一次,这次的抓不住,我们车队就永远没有希望了,只能分开,去其他大车队效力,获取比赛资格。”
赛段设在独库,她们能理解,毕竟环赛诞生的目的就是拉动旅游业,独库风景很美,“一天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但不适合比赛是真的,她们硬着头皮骑,是别无选择,木十参加的比赛少,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实际上,这可能是她们离环赛最近的一次,所以必须无视险阻,用尽全力。
不过现实中糟心事儿真的很多,就像比赛中,明明是想好好骑车,却总有人耍阴招,用违禁品。木十很单纯,骑行天赋很高,却偏偏在遇到她们前,跑去拍戏,还是个热度很高,惹得无数人关注的戏。
祁念想着手机上关于木十那部电影的说法,不由得急躁。
有怀疑木十这样貌是怎么惹来老板潜规则的,还有说木十精神病,建议把木十关进精神病院的。
真见鬼了,谁敢对她家主将动手,她一定揍死对方。
看看拉着木十手不放的赵希野,祁念的脸抽了抽,她离开国家队来黄沙,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赵希野,维卡跟阮甜她们肯来黄沙,也一定是因为赵希野,赵希野从海洋车队出来了,谁都想成为她的下一任主将,她以为自己会。
不过照目前独库公路这情况,主将肯定没她这冲刺选手的份儿了,大上坡一个个的,根本冲不起来。木十才是最适合的主将,她们会一起辅助她。
“你也想得黄衫吗?”木十突然冲祁念说。
祁念撇起嘴角笑,“不想,我只对绿衫感兴趣。独库公路顶多设俩冲刺点,没什么意思,得等到太湖那边儿,开始平路赛段,才是我的天地。”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火树银花合更新,第 55 章 世界的真谛(四)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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