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皇帝吗?”苏问道说。
木十摇头,“它不是皇帝,它只是一个奴役着所有个体的荒唐存在,它只有一个,现在它是一个个体了,只是一个个体,它‘嘭!’的一声爆了,因为它在奴役其它本该自由的个体途中,受了太多伤,它夺了那些个体想要拥有的,它们只是想捡个渣渣吃,它却连渣渣都要它们跪着吃,它们凭什么跪着,在个体的诞生之初,它们本就是差不多的东西,为什么差异会越来越大,为什么小的个体要被吃掉,它们在被吃掉前,已经不奢望本属于它们,而且是被它们合理掌握的自由人权了,它们只是想单纯的活着,但活的可能也没有了,因为那个大个体需要的太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小个体被压榨地不能活了,而大个体膨胀着,膨胀着,之前的小伤裂成了大伤,裂成了沟壑、山谷,‘咔嚓咔嚓’它爆了。”
“为什么一定会爆,这是你掺杂了自己主观想象的。”苏问道坐到木十床上,他觉得最后的爆有些牵强。
“那就不是爆,不是裂,他被自己饿死了。因为它把所有的能量都用完了,连支持它的最后一点儿东西都用完了,这些本可以由小个体持续地成产,但它一直压迫小个体,把小个体压迫到死,可小个体死了,就没有干活的了,大个体习惯了坐享其成,而他的胃口又那么那么大,它只能饿死。无论哪个死法,剥削是一定会死人的,用强权夺去自由也必会招来后果,你自己活了不想让别人活,那你也有一天会活不了。”
“木十,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指的不单单是楚韧。”苏问道觉得木十在暗示自己这个大个体压榨了楚韧这个小个体,这样不好,但其他的呢,这些话里还有其他的什么。
“当然不单单是楚韧,我一直觉得,人只要做自己喜欢的,能在自己稍微满足的情况下争取一点点就可以,因为物质总量是不变的,你有了,其他人可能就不能有,你有了一点儿,获得了小开心。就把其他的给其他人,让其他人也开心,每个人都开心一点点儿。不能把开心全归自己,因为开心是无穷的,欲望是会被滋长的。不懂得满足,得到再多都不会满足,懂得满足,能拥有一点点都会满足。如果天下全是懂得满足的人,天下就是一个大同的、美好的天下。而这要由个人开始,满足是不攀比的,不分先后的,是从‘我’这个个体开始的。”
木十把手上的针拔出,她把被子拉起来,看着外面的朝阳。
苏问道和她一起看着那一切。
“我懂你深层的意思了,你讨厌的,不光是我把手伸到楚韧那儿打扰他个体的生活,你讨厌的还有我把手伸到娱乐圈,楚韧代表娱乐圈,营销公司代表娱乐圈,这些都不是我以前触及过的。我在你面前,一直是个单纯的,搞药研的人,我没提过与医药无关的行业。我爸爸来见你,说我只搞医药,你不觉得这不好,因为在你看来,我应该只做医药,如果医药就能满足我,我就不要带着资本去侵害娱乐,我就不要扩大我的欲望。可木十,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个体的比喻,个体的满足与贪婪,与我从事多少行业无关,我只搞医药所侵害的,与我所有行业都涉及所侵害的,并不差太多。这只在规模,不在数量。我得到的越多,他人得到的越少,但多与少之间的界限是极其模糊的,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不在行业的触及面。”
“可一个人什么行业都涉及,什么行业都做得好,这损伤的不仅仅是个体的自由满足,不仅仅是个体利益,还有个体对自己的认知,你认为人是靠什么活下来的。”m.qikuaiwx.cOm
“骄傲。”
“嗯,人的确容易骄傲,哪怕消极避世的隐居之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傲骨,甚至他们的骄傲还要比常人多些。骄傲是谁都有的,它们同自由一样,是人身上不可或缺的东西,人对各种行业的侵占,对资本的掠夺,实际是夺得让自己满足的、骄傲的资本,人是靠气活着的。但一个人长期看着另一个人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轻松得到,而自己努力了也追不上时,他的骄傲就会被迅速打碎,然后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他无心做任何事,最后个体不复了。”
“你经历过?”
木十盯着苏问道,“我虽然和一般人不同,但硬要想以前的经历,是什么都想的出的。你在网上给我洗白时,我突然想起了某些东西,比如我以前擅长的东西就很多很多,我迫于微不足道的生计,参加了很多比赛,也得到了一些奖,外界看来厉害些的,是我物理竞赛,数学竞赛的全国一二等奖。但我自己不在意,我所珍视的,只是对宇宙的观察,但我当时还不能免俗地想要有口饭吃,有了饭就想吃地再好点儿,活地再好点,所以做了很多不必要的事。”
参加竞赛是为了奖金,放弃保送参加高考也是为了背后的奖金,因为奖金可以让人满足,但这其实一直都是不必要的。
“能支持人活着就有必要,怎么不必要了。”苏问道凑到木十跟前,摸了摸她的头。
木十没有反应,“我可以只参加一项的,一项也能让我活,但我参加了很多项,让那些本指望得奖,且真的需要这个奖,为这个奖付出很多很多心血的人的努力白费。我自己的确活了,活地很好,但我活了,有些人就不能活了。”
“奖本来就是谁有能力得,谁得的。而且他们也不会光付出心血吧,我看他们还付出爹妈了,你参加化学竞赛时,是不是有人给你钱,要你退赛了?”
“是啊,他们人真好。”
“真好?能花钱买你,也能花钱买别的选手,买评委,这是贿赂,是利用职权谋取信息,再侵害他人。”
“但对于我来说,本来就没必要参加那么多事,什么事情都做好,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世界是不公的,世界给有些人安排了崎岖的路,却给另一些人安排了滑梯,它在大大小小的事上,从天赋到家境,从未公允过。而对世界的怀疑可能只是由你跟同学都努力了,而你失败,同学成功开始。个人是很脆弱的,我就有个同学,他问我,是不是一切都注定的,生来便有了决断,努力只是试图挣扎,有时能挣扎出来一点儿,但面对庞然大物,是无法挣脱战胜的,我就是那个庞然大物之一,他跟我打了人生中最后一个电话,然后从二十三层跳了下去,他的身下没有血,只有扭曲的肢体,他的眼最终都在看着这个世界。世界其实是瑰丽的,谁都无法掌控的,也是时时刻刻给人挫折不幸的,他没有熬过不幸,死了。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也想了很多,想自己做那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奖金是我想要的,却不是必要的,它不如一个人的自信重要,而它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的自信。我得第一个奖时,他们祝贺我,得第二个,他们管我叫大神,但这是我不感兴趣的,我只知道他们的眼神变了,由一个单纯的、向上的个体,变成一个充满怀疑的、沮丧的个体。个体与个体之间本就是相互影响的,大个体对小个体有影响,两个块头差不多的个体也会因为另外一个个体突然比自己大了很多,而被影响,影响是无处不在的,侵害压迫是透明无形的。唯有满足,可拯救一切。”
木十说着这些,她最后给自己下了结论。
但聆听她话的苏问道已经睡着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虽然语气不忿,但睡意已经压不住了,现在他趴在木十腿上,眼下是一片乌青。
如果他还醒着,恐怕会问:“你做到满足了,其他人就会做到满足了吗?个体终究是不同的,没有学业智力上的不满意,也会有其他的不满意,比如金钱地位,你身先士卒,当个圣人,但在你背后,有其他圣人会站起吗?不一定有,所以最初牺牲的那个人,他的牺牲可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不切实际,只能归于妄想的。”
“少爷很累吧,几天没睡,又倒时差,今天本来准备休息的,但听见小姐您回来,还是从办公室爬起来了。”站在门边的医生说。
他们像是目睹了全程,但一直没有打搅,直到现在。
木十冲他们点头,把自己的腿从苏问道头下撤出,将苏问道的外衣脱了,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出了病房。
“您不多陪陪他吗?他最近状态很不好,我们怀疑他再次发病了,刚才的话句太多太密,他上次说还是发病状态。据说夫人以前也这样,能突然说好多好多诡异的话,跟平时的沉静状态完全不一样,她还会疯狂购物,买上千条裙子,而她平时是不穿裙子的,只爱工装裤。疯狂购物与疯狂言语,在我们看来都是失控的表现,您跟少爷一起失控了,这样不好,你们俩个之前的状态才是对的,现在的状态会让老爷担心。”
“不用担心,人本就是会发泄的。这是正常的需求,苏问道现在很正常,我也很正常,我要回剧组了。”
“我们送您,骑过去太费力了。”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木十像来的时候一样匆忙,她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都没有带去。
所依凭的是苏问道给她的自行车。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火树银花合更新,第 24 章 个体的活法(二)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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