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夏万言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多问，她就像一只被惹怒的小雌虎，不能轻易去触碰，可是他真的不想就这样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没有为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用威胁的手段，让我爱上你，”赟儿的语气很平淡，就好似再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眼眸中流转的也是淡淡的置身之外，“我只能说，这不可能，因为并不是非要有你，我才能离开，才能活下去。”
“可是……”就在夏万言不知该不该接话时，被赟儿那抹倔强的背影彻底堵上了嘴。
说完，赟儿便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却又在拉开了门的刹那，站定了，微微侧过头，“你只喝了一杯，所以中的毒并不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没事了。”
“你要去哪？！”见她迈步出门，夏万言急忙出声问道——难道她要就这样独自离开？一阵浓浓的恐惧和不安袭上来。
“我去别处睡，”赟儿一下子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语中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嘲讽，“你放心吧，我走之前肯定会通知你，再怎么说，你也是孩子的父亲不是么？”
言罢，赟儿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扇檀木们“砰——”一声闷响被重重地关上，夏万言怔怔地盯着赟儿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最后也只好无奈地重新靠回到了床上，缓缓地闭上眼，陷入了又一次的沉思。
戚赟儿啊戚赟儿，你是公主，你是女婢，你是医官——你有这么多的称呼，有这么多的身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我从不知道这个天地间还可以有像你这样的生命存在，也从不知道可以有人活得这样坚韧活得这样真实，这么多的你，不论哪一个，心里都没有我吧，一丝一毫都没有吧。
她爱的人是秦子赫，至少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一点。虽然他们彼此折磨，彼此煎熬，但是相互吸引才会这样不是吗？如果彼此之间没有感觉，又何必劳神劳力去做这样傻的事情呢？秦子赫也很爱她吧，不然白天军营中也不会……
那么既然如此，他还要坚持下去执着下去吗？如果就这样放开她的手，放开自己一直试图牢牢攥在手心的那份单薄的希冀，然后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她，然后抽身，潇洒地离开，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呢？还是说，只会更加糟糕？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如此潇洒地抛开一切远离她而去吧！
好一会儿之后，寂静的外头传来了清脆而悠扬的钟鸣声，细细一听，夏万言才知道原来已经亥时末了，原来，一天又已经这样过去。屋外的夜色愈发浓郁，屋内的烛光却依旧朦胧，不远处的烛台已经积起了厚厚的烛泪，昭示着那些匆忙离去的时光。
夏万言躺在原本属于赟儿的柔软床褥上，打量着这间装饰简洁，素雅至极的屋子，虽不能用破旧和简陋去形容，但看着还是让他不免有些心疼起来——她是堂堂一国的公主啊！当初是怎样的锦衣玉食怎样的奴仆成群，如今竟沦落到了这般田地，看来秦子赫一点都不懂得怜取眼前人。
虽然他大致可以猜出，那毒酒并非出自秦子赫之手，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无罪，相较于狠下杀手，不懂珍惜亦是罪加一等。想公主留在这将军府里的日子并没有怎么好受，如今多了那么一个狠毒善妒的夫人，今后的日子更加难熬了吧。
况且秦子赫又不愿意主动解释他们之间如此之深的误会，也就根本无心无力去护她周全。被仇恨、报复、嫉妒占据了的心，如何懂得珍惜呢？
如果真是如此……他是不是应该、应该义无反顾地……带她离开呢？
思及此，夏万言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那又如何？就算他是这么打算的，她也不会愿意了吧。她是那么倔强的人，不会轻易妥协的。尤其是刚刚自己脑袋发热地说了那些话之后。
“吱——”门再次被推开，却没有该响起的敲门声，夏万言心知肚明——来者不善。
果然，随后出现在珠帘后面的是一抹纤细修长的淡绿色身影，隔着珠帘还可以看清她嘴角带着的招牌式的魅惑微笑。
“我认得你，”看着她缓缓踱步进来，掀开珠帘迈步走到里屋，夏万言缓缓冷声道，“当朝太后的侄女，褚皇的表姐，肖莲郡主。”
“我也认得你，”肖莲在距床三步的位置上站定，笑意不减，双手抱胸，薄唇微微掀动，吐纳着芳兰，“夏劼凌的叔叔，禹国原太子，夏万言。”
屋里的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间流转的气息，有的只是仇意和鄙夷，没有丝毫暴露身份的诧异和不安。这场面，就差一句——别来无恙。
三个时辰前，褚国皇宫。
“秦将军到——”宣和殿外，一声响亮而尖利的通传划破寂静，语音尚未落尽，秦子赫那高大的身影便踩着厚重的皮靴，满脸凝重地闷头闯了进去。
“参见皇上。”殿内并无外人，秦子赫便只是简单地拱手做了个揖。
“免礼免礼，快，快过来子赫！”一声龙袍的褚皇，脸色更为难看，语气也焦急无比，一把扯过走近他的秦子赫，“朕等你很久了，南国此次突袭来势汹汹，朕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办才好，这才连夜召你进宫，快过来帮朕看看！”
“是。”秦子赫收起拱着的双手，收于身侧，往御桌那边走去。
“子赫你看，”褚皇指着铺在大桌上的战略兵力图上几个大而醒目的红色叉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据刚送来的前线战报，已经被南国攻破，还有这，守城的将士正在殊死抵抗——”说着褚皇又递上了一本奏折。wWw.qikuaiwx.Com
秦子赫沉默地接过，对照着地图，逐字逐句地往下看着，浓浓的剑眉越蹙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看来此次的对手来势汹汹，让秦子赫也犯了难。
“怎么了？子赫，是不是真的很严峻？”褚皇在军事上一直无比信任秦子赫，有时候甚至达到了依赖的程度，看到秦子赫蹙得紧的眉头，心也不禁被揪了起来。
“这几座都是边关的重镇，是我国和南国之间设下的第一道防线的致命点，都有重兵把守，粮草充足……”秦子赫的语气无比沉重，带着些许焦虑，眉头也皱得愈发紧了，“可如今看来，应该是全数被攻破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闻言褚皇惊得瞬间瞪大了眼，连声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皇上您先别急，方才臣说的只是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了，”秦子赫将手中的奏折叠好放到一边，俯下身专心地看着铺在桌上的那张牛皮地图，一会后在偏下方的位置重重地用手划了两道横线，“臣在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分别设下第二和第三道防线，其中这第二道臣以山地地形为天然的屏障，利用这郴城、祁郡易守难攻的天然优势筑起的，相信没有那么轻易被击垮。”
真不愧是秦子赫，处变不惊，临危不惧，是他与生俱来的、尽显于举手投足间的霸气。突然，褚皇变得沉默，没有接话，而是怔怔地看着秦子赫，暗自惊叹。
“还有这第三道屏障，皇上您看，”见皇上愣着神看着自己，秦子赫以为他仍旧不安心，便出声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地图上，继续开口解释道，“臣以水路，就是峡江，作为阻隔之物，同时在这、这、还有这三座城池中设下了重兵，南国除非能够攻下这三座城池，不然绝不可能靠近我大都分毫——而若想攻下这三座城池，起码需要三个月不间断的连攻，就算粮草充裕，军心也会不稳。因此，皇上不必为此过于伤神。”
“既然如此，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的语气中竟然有些淡淡的不悦和质问，“朕的大褚根本高枕无忧，无须劳神费心地去考虑这个问题？那你是在担虑什么？”
“不。皇上，不是这样。”秦子赫极为坚决地否定了褚皇的说法，至此他眼神中的那抹担忧和不安，才在褚皇面前暴露无遗。
“为什么？”褚皇沉声问道。
“因为南、越已经联姻了。”秦子赫坦然地道出了他心中最为担忧的一种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说……”褚皇也不是傻瓜，当然明白秦子赫的意思，蹙起眉看着他，“南国此次的突袭，和越国有关？”
“臣只是猜测，不久前，边塞的秦穆来信告知臣，”秦子赫缓缓说道，“越皇的长媳，就是南国的长公主，裘裕，带着她的胞弟裘隆，已经秘密启程返国了。”
“什么？！”褚皇一惊，“怪不得，朕前些日子听说这南国的南明皇刚驾崩，朝政一片混乱，可立马就安定了下来，莫非是因为……？”
秦子赫知道他的猜测，抿起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砰。”正在这时，宣和殿外头传来一个不轻不响的动静——“什么人？！”褚皇立马厉声低吼道。
“吱——”一会儿后，门被推开了，秦子赫的目光也跟了过去，走进来的居然是一袭浅绿色裙装的肖莲。
“肖莲参见皇上，秦将军。”半蹲下做了个万福，肖莲垂着脑袋，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般一言不发。
“你来这里做什么？”褚皇的语气和脸色都坏透了。
“回、回皇上，”肖莲的声音有些许轻颤，看得出来她无比紧张，“肖莲是奉太后之命，前来，前来询问皇上……”
“询问朕什么？你是不是在偷听！”虽然是自己的表姐，但这攸关国家的军事机密，这宣和殿外本应空无一人，这肖莲是如何进到门边的？他实在是不得不龙颜大怒。
“不不，肖莲不敢，肖莲不敢，”肖莲连忙跪倒在地，俯首颤抖着，“太后的意思是，想问皇上，秦将军此次，是否还需要……亲自出征？”
“这同太后有什么关系？”
“回皇上，”肖莲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抬起眼，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两抹高大的身影，秦子赫侧对着自己，没有看她一眼，但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太后的意思是……蓉蓉，刚新婚……不希望……”
“……”一下子，皇上和秦子赫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相视一眼，沉默了半晌。
这回来势汹汹的南国和心怀不轨的越国若是真的联手了，秦子赫非亲征不可，可是这蓉蓉才嫁给他几日的光景，就让她独守空房吗？太说不过去了。
——这是皇上所想。
依他的判断，这次会是一场前所未有恶战，自己出马是义不容辞，可如果这样，他就不得不抛下赟儿离开了，那她会不会有危险，又会不会借机逃离呢？
——这是秦子赫所想。
“皇、皇上……”肖莲还是跪倒在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你先起来。”皇上最后只好发话，声音中的敌意减了不少，又顿了顿，“这件事，朕会亲自去和母后商量的。你可以回去了。”
“是。”肖莲虽然应下，却没有挪步。抬起眼帘，悄悄看了一眼已经背对自己低头研究地图的秦子赫。
“怎么还不走？”
“皇上，肖莲请求皇上，”肖莲突然又跪了下来，“不要让秦将军亲自出征，肖莲求皇上。”
“你——”没料到她这一举动的皇上一时之间措手不及起来，再看秦子赫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皇上！皇上！蓉蓉是您的亲妹妹，肖莲只是她的表姐都可以这样爱她，您难道就不疼爱她吗？如果秦将军有什么事，蓉蓉也会活不下去的……”
“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皇上——”肖莲再次叩下了头，深深地匐倒在地，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哭腔，“肖莲恳求皇上！”
“你——”皇上彻底语塞，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回答她，因而她说的只是自己没有资格说出口的话，可是再看秦子赫，却是满脸的无所谓。
罢了罢了，儿女情长在国仇家恨面前终究要放到一边的不是吗？寻常百姓都是该如此，更何况他们皇室呢？
“肖莲，这件事朕心中有数，你先下去，”皇上最后只好缓缓说道，“帮朕去将军府看看蓉蓉。告诉她，子赫这些日子恐怕不能回去了。”
“……是。”肖莲略带哀怨的眼神看着皇上，又用胆怯和畏惧的目光扫到秦子赫身上，半晌后，只好垂下头，应了下来。
“好了，退下吧。”
“是。”肖莲再次半蹲着作揖，恭敬地往后退了出去，却在转身的刹那，那张动人的姣脸上，绽出了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医官：将军别耍花招更新，第一百五十七章 玲珑社稷纷沓至（3）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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