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笑了笑，从一旁的衣架上递了里衫给我。
我翻身下床，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衣衫，重复了她方才的话，轻声嘀咕道，“特立独行？这算是什么特立独行的？我也是不明白那些王公大臣的，穿个衣服还要丫鬟帮忙，这点儿自理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呵呵……”芙蕖轻笑一声，见我里衫已然穿完了，随后又递了一件衣裳给我，“主子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那些朝臣王孙的，服饰繁冗，光是一个腰带都有很多的考究呢，若是人人都自己来，可不是要将他们累着了？再者，若是按您那样说来，我们这些人可不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对啊，那样的话，你不是没饭吃了吗？”我勾了勾手指，坏坏一笑道，“罢了，今儿我便破一次例，你来帮我更衣罢！”
“主子净拿我取笑。”芙蕖红了脸，上前一步，拿了一旁衣架上的衣衫，悄悄披到我身上，倏尔又顿了顿，有些担心地关切着问，“哎呀，寒冬腊月的，主子衣衫怎的这样单薄？还是多穿一点儿，昨儿王爷刚命人送了几件江南织造的苏绣夹袄和一件银狐裘的大氅子来，主子要我去拿么？”
“嗯？朱棣，”我抬眼瞅了她一眼，连忙改了称呼，心中有些疑问，接着说道，“哦，燕王殿下送这些来我怎么不知道？”
“主子您昨儿不是去世子那儿了吗？我见您久久不回来，也不便让人家老是等着，便帮您收了下来，谢了恩。”芙蕖软声细语地解释道。
“哦，是这样……”不知为什么心中隐隐失落，自顾自道，“他没有亲自来啊……”
本是有口无心的一句话，没想到，竟被芙蕖给听了去……
“王爷事情多，主子不必介怀，奴婢想，王爷若是得了空定然会来的。”芙蕖悠悠吐出一口气，一只手抚在我的背上，安慰道。
“谁要他来看啊。”
“主子……”芙蕖嘻嘻一笑，悄摸着看我。
见她在笑，我才醒过闷儿来，适才那句话，在外人听来确实有些吃醋的意味在里头。
不过解释是解释不清楚了，倒不如呈了朱棣这个情，也算是不让芙蕖白白误会一场，而且我也帮了朱棣不少忙，他送我几件衣衫也是应当的。
说道帮忙，我又想起了曼殊沙华那件事情，与我先前预料的不同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在王府内喧哗开来，不知是下人们怕犯了忌讳，还是朱棣不动声色，没有处置与这件事情有关的红袖和屈一兆，亦或是府中的下人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再或是，那件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数，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说明，这燕王府的保密工作做得不是一般好！
是呵，有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主子，下人们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你去选一件适宜的颜色来。”我抬了抬手，吩咐芙蕖道。
“是，主子。”芙蕖得了我的首肯，便笑盈盈地转身去取衣裳了。
见芙蕖到柜子里去去衣裳，我也不闲着，拿了毛巾洗脸，温热的毛巾接触到脸部肌肤的瞬间，就觉得清醒了不少！
这些日子，我除了去朱炽那里谈心做客，几乎是足不出户的！不过这些日子，我见到的人着实是少，除了朱棣，就连红袖和屈一兆也再没有见过了，想到这里，心中觉得奇怪，便拧干了毛巾，擦了把脸，整理了头发，抬起头来问芙蕖，“对了，王爷派谁来送衣裳的？”
芙蕖只顾着挑衣服，也不曾回头，只顾答着，“是茗烟。”
“茗烟？”说道茗烟，似乎那天之后我也没有见到他了，这让我更加奇怪了，这是怎么了？从那天开始，怎么整个燕王府的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是啊，也算是主子的福气呢！”芙蕖浅笑一声，抱了了一件素色的夹袄来，徐徐向我走来，“奴婢听说茗烟之前是主子的人，现如今又被王爷指为贴身侍卫呢！这便说明，王爷很是青睐主子呢！”
我被芙蕖说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连忙叫停，问道，“你说茗烟被指为燕王的贴身侍卫了？”
“是啊！”芙蕖浅笑一声应道。
“那屈一兆屈侍卫呢？”见她如此笃定，我心里便更加疑惑了，脱口问道。
“主子还不知道吧，屈侍卫因渎职罪被各自查办了，现在人还在刑部大牢呢。”芙蕖张望了四周，压低了声音，轻轻与我说道。
“渎职？”我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问道，“那屈侍卫现在还好么？”
芙蕖连忙点了点头，“是，至于屈侍卫好不好，我也不清楚，但人到了那种地方，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攥了攥手心，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心虚，双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指尖也渐渐变得冰凉，我连忙又握紧了双手，尽量不让自己再颤抖，可事与愿违，这一用力，不仅没有让自己镇定下来，反而连手心都攥出了细细的冷汗，不一会儿，便湿了掌心。
芙蕖说得没错，进了那种地方还能有个好吗？想当初我又不是没去过，还有师父和寻欢，他们也一样，在牢狱中保守苦楚……
“主子，主子……”
芙蕖连连叫了两声，才让我缓过神儿来。
“嗯？”
“主子快些将衣裳穿上吧，不然待会子要着凉了！”芙蕖抖了抖手中的素色夹袄，顺势就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极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逐渐穿过那些柔软温润的衣服，浑浑噩噩的收拾妥当了。
“啊呀，主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父亲轻叹出声，连忙帮我揉搓着双手，一边哈着气一边担心道，“这可不行，快快，快到热水里洗一洗！”
我微微点了点头，又芙蕖搀扶着来到了洗脸盆前，温热的花瓣水拍打在我的手面上，说不出的舒服，我连忙醒过神来，浸了双手，反复地搓洗着……
或许是我动作太过缓慢，芙蕖瞧出了端倪，转了头，轻声问我，“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我应付着答了声没事儿，垂了眸子看着眼前这盆温水，恍惚间，脸盆中我的倒影渐渐幕府起来，转而确实屈一兆那张迂腐的脸，倏尔他的脸又变了模样，头发蓬松，脸上脏兮兮的……
我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想抬手却一不小心打翻了脸盆，“嘭——”地一声水花四溅，溅湿了刚刚穿好的衣衫……
“主子，您没事儿吧？”芙蕖连忙上前查看，我摆了摆手，看着地上狼藉地一片水渍，微微紧了眉头……
“您没事儿就行，您先坐下歇着吧，地上奴婢来收拾，索性这衣衫上只溅了一点点水渍，想来在银碳前烤一烤便不妨事了，只是这鞋袜全湿了，还是换下来的好。”
我点了点头，兀自坐在一边的银碳前烤了火，顺势脱下了脚上鞋袜。
一眨眼儿的功夫，芙蕖便将地面收拾了干净，转而又拿了鞋袜来，俯下身准备搁我换上。
我连忙缩了脚，扶起芙蕖道，“你起来罢，我自己来。”
听我这么说，芙蕖也没了法子，只能静静站在我身旁守着我。
“今儿是大年夜，主子想做什么？芙蕖陪你，嗯，要不叫上世子他们也最好！”芙蕖斜着头等着答案。
大年夜？
我愣了愣，今儿都是大年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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