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时盏在自梦里惊醒,带着未名的警觉感。
天色漆黑,窗外一览无余的暗色。即便窗帘拉开,也窥不到一丝亮光,只能借着昏淡月色,看着空中那些冬季光秃秃的枝亚。
能隐约听见风声,时盏渴得厉害,可惜这房间里没有水。m.qikuaiwx.cOm
她赤脚沾地,摸到不合脚的男士拖鞋穿上。
时盏轻脚下楼,意识尚未完全回旋,多少有点糊涂,到达一层也不知道,只发现脚下还有楼梯可走,便一直往下。
直到负一层。
这里暗得可怕,整层只有两盏工艺雕花壁灯,散发着可怜的暗黄光线。
厨房在哪?
时盏停在楼梯口,看着黑无尽头的走廊。
混沌间,突然听见某处传来异声。难以形容的声响,有什么在摩擦着地面,哗啦直响,很沉重的样子,窸窸窣窣的,又有若有若无某种动物的呜咽声。
非常小的动静,却因这廊道过于的静,所以在无形中被放大。
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地,时盏抬脚,缓缓朝着声源处一步一步移动。
近了。
越来越近。
数米后,时盏停在一扇地下室的门前,厚重的樱桃红实木门,复刻繁复花纹,借着旁边的壁灯光线,隐约看见银色门把上,刻着一个字。
“禁”。
手指抚上去,感受到凹凸不平的刻痕。
里面响动不停。
时盏贴进门口,转脸,把一边耳朵贴在冷冰冰的门上。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被勾起好奇心的时盏,决定打开面前这扇门探个究竟,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动静的,那就是活的。
口里愈发口干舌燥,仿佛在催促她:快点,打开它。
时盏维持着平静脸色。
她不再附在门上听,而是直接握住门把,试探性地往往下一压,发现并没有反锁。
就在时盏马上快要将那门打开的时候,后方袭来一阵风,带来独属于男人的黑暗气息,浑身一暖,她牢牢卷进一个温热怀抱。
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时盏近乎想要尖叫,但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
心脏突突突地加快。
时盏被抵在门上,凉凉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握住她手腕,温柔地将她带离门把手,耳边响起闻时礼低欲的哑嗓:“在找我么,嗯?”
“......”时盏皱了眉,脸色不太好看,“放开我。”
男人不情不愿地松手。
时盏当下转身,正对他。
闻时礼单手撑在她耳边,形成一个壁咚的姿势,时盏置身在他亲手织就的一方暧昧里,思绪有点儿迟滞。
尽管再迟滞,她仍由足够的理智:“门里面是什么?”
“狗。”
“狗?”
她重复他的字眼,语调里全是质疑,显然不太买账他给出的回答。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时盏莫名想到他对她说的这句话。
闻时礼熟稔地用手指勾起她的一抹发,把玩着,又放在唇边轻吻,眼神揶揄地看她:“小千岁不信我?”
时盏近距离和他对视,面色无澜:“别和我玩调情的手段。”
闻时礼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觊觎,但也从不玩上不了台的手段,笑道:“亲下头发就叫手段?你也太小看我了。”
“......”
没等她说话,他低哑笑着:“来,叔叔教你什么叫调情。”
“!”
时盏张大双眼,瞬间抬起的手也没挡住他势如破竹的吻,似狼般咬上她的唇,抵住她,用阴暗又暴戾的气息将她包裹,彻底包裹。
只两秒,迎来时盏疯一般地挣扎。巴掌扇上去,指甲长长地自他耳廓划到下颌,拉出红红血线,他不觉疼痛,仿佛泥足深陷的亡人,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甜蜜的亲吻,所以要酣畅淋漓,所以要不死不休。
老男人的吻技。
不油腻,反而处处细节里都透着色情。
时盏周身绷紧,万分抗拒地一口重重咬住他下唇,很快,就有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口中,混着两人的气息。
他像个亡命之徒,恶到不行,将自己的鲜血和她的呜咽全部吞掉。
被她咬着时,他含糊不清地故意求饶:“...轻点儿。”
见抵抗无果,时盏急得用抬脚踹他要害,那地儿磕着碰着非常疼,闻时礼当下一把松开她,吊儿郎当地退开笑道:“真生气了阿?”
时盏沉着脸,抬手啪地扇一个耳光在男人脸上。
力道非常重。
重到饶是他闻时礼,也被打偏了头。
闻时礼很快转回头,又笑嘻嘻地想要圈她的腰:“错了错了。”
然后,又遭了时盏一巴掌。
打完人的时盏,早已忘记去求证门内到底是不是狗这一点,只阴沉着一张脸,撇下闻时礼,自己率先步上楼梯。
闻时礼抄着手,懒散地跟在她身后上楼。
两人一前一后刚到客厅,就听见门铃声。
旋即,拍门声震天响。
闻时礼眸光一凝,冷笑一声:“牛阿牛阿,这么快就找来了。”
时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想问点什么,闻时礼越过她,轻佻地拍拍她的臀:“你前男友来了。”
时盏强按住心中怒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这是一个比自己还疯还有病的男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门被拉开的那瞬间。
她还是丧失了好几秒的呼吸。
出现在视野里的,果然是闻靳深,他没换衣服,依旧穿着那件沾着血迹和污尘的白衬衫,领带丢失,眉眼英俊又狼狈,他那双深邃如长夜的黑眸,默默盯着她。
两人感情已被搁置,时盏内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想
反正和这个男人没关系了。
像一艘离港驶向夜色的船,搭载着两人长时的爱恨纠缠,奔赴没有尽头的黑暗。
闻靳深现在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优先开口说话,没有轻率的拥抱,也没有厉责的质问,更没有急进的深情,只是一步一步走向她,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虔诚炙热地仰头看她,掌心一枚私人定制钻戒。
一言不发,又爱意深藏,在每个细微末节里展露出端倪。
空气在这一秒凝固。
似能化作永恒。
一时间,三人皆没有动作,画面也并非被按下暂停键,但彼此间都很心照不宣地维持着沉默。
吊诡般的沉默。
闻靳深看着她,她看着他手里的戒指,至于闻时礼,他谁也没看,淡淡扫过一眼后,眼角挂满戏谑地玩味,将目光转向一边。
大概五分钟过去。
单膝跪在时盏身前的闻靳深先开的口,他理智认真地说:“你嫁给我吧,盏盏,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嫁给我。”
他的眼神委实令人难忘。
那天到底有没有心动,时盏记不清,可能有吧,但她从始至终的表情都是冷的,冷冷看他,冷冷看他手里的钻戒。
最后,说一句:“抱歉,你回去吧。”
口吻疏离又刻意,字字有剜人心骨的魔力。
很难想象。
她曾经那样不要脸地对他穷追猛打,现在居然直接反转,他深情狼狈地以求婚姿势跪在她身前,说要娶她,说他什么也不要了。
那天最刺痛的闻靳深的,并不是被时盏拒绝,毕竟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孤注一掷地赌博,败才是常态。
闻靳深看见小叔唇角新鲜的伤口。
大家都是男人,那样的伤口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理智一遍一遍地告诉闻靳深,他来这里不是发生争执的,而是来求和的,否则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再和小叔打一场,出一口气。
他跪着没动。
惹得闻时礼出言调侃:“好侄子,深情戏码能别来我这儿玩么?”
闻靳深置若罔闻,依旧跪在没动,眸光深深地看着时盏。
时盏再次重复:“请你离开。”
闻靳深唇角微抬,似笑,也似嘲讽,他没有起身,依旧跪在那里。
于是。
时盏更加冷酷:“那你出去跪吧?这屋里暖和,别偷这点懒。”
闻言,男人起身,面对着她开始后退,一步一步退到门外的寒风里,目光非常坚定地再次单膝跪下。
掌心那枚戒指,在月色下散着熠熠发亮。
他重复:“嫁给我,盏盏。”
听着这般深情求婚,时盏内心没有起伏。很多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男人和女人到底谁更无情冷血。
月色下,男人长跪不起。
在他最后的视线里,时盏没有表情地关上门,发出一声冷漠地闭合声。
外面的温度,只有两度。
比那晚她被放在路边还要冷。
见状,闻时礼嬉皮笑脸地靠近她,很欠打地问:“你拒绝他,是不是要我阿?”
时盏没理他,冷着脸上楼。
踩上第四级阶梯时,听见后方男人轻浮浪荡的笑,他说:“你不否认我就当你同意,沉默我也只能理解成默认。”
时盏手落在楼梯扶手上,她转过身去,居高临下地冷漠看着闻时礼:“我拒绝他,和你没关系。”
言外意
不选择他,也不会选择。
时盏确实这么想的。
闻家的两个男人,她是一个都不想要,麻烦,折腾,事情多。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男人不恼,薄唇挽得很温柔,跟着她上楼停在低她一阶梯的地方,目光正好能对视:“小千岁。”
他说:“刚刚强行亲你是我不对,错了,下次还敢。”
时盏:?
他就没想过正经道歉。
时盏懒得废话,转头加快速度上楼,那天晚上的她也是真的忘记问了,“你吃了那么多片安眠药为什么还会醒?”“负一层的地下室里真的是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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