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已经派出了人手帮她去找家里人。
因为阿绵被收留后知晓他们真实的身份,害怕他们真的会找到她的亲生父亲将她送回。
所以她说了第二个谎。
阿绵说自己出生在西边的刘家村,她原来很有可能姓刘。
但她其实姓温。
她说她小时候家中似乎是商贾人家,有仆人使唤。
但其实她的父亲只是个穷秀才。
她从五岁开始就要开始洗衣做饭,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要做。
阿绵摸着掌心的茧子,将手指慢慢蜷缩起来。
她的谎言,只会让他们按照完完全全错误的信息,绝无可能找到她的家人,如此她才能彻底脱离父亲。
至多年底,她就会想办法再离开皇宫。
阿绵住的地方离贵人们不近,和几个宫女住在一个屋里。
起初大家对她还有些好奇,但后来知晓她连个像样的家世都没有,便也都渐渐瞧不上她。
后宫拜高踩低的风气很重。
上面的人再是心善,也看不见下面的生活。
那些宫人见太子和公主再没来看过阿绵,阿绵的被子里就会时不时突然藏进来两根针,晾晒的衣服被人剪烂几个破洞。
没有任何人会承认,甚至阿绵一觉睡醒,看到唯一的发簪也被人踩断,雕镂的花纹里全是泥巴。
阿绵发现的时候,也仅是默默地找来一根筷子绾发。
那些宫人在背地里嘲笑她。
阿绵曾暗中向管事姑姑提出想要搬出她们屋中,但管事姑姑却并不会理会。
那宫女们好歹还是小官之女,阿绵算是个什么东西?
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冷。
一个值了夜的宫人回来哼着小曲儿,打了盆滚烫的热水端进屋来,似乎准备泡个脚,再好好睡上一觉。
阿绵忽然朝她看去。
对方虽然看都不看阿绵一眼,但阿绵知晓,一直针对自己的,就是这个宫人。
宫人出去从外面绳上取来一条擦脚的巾子,进来便看见自己那一盆水泼洒了满床。
而阿绵手里还提着个空盆,衣服上也冒着热气。
“你……你做了什么!”
宫人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阿绵的耳膜。
阿绵问她:“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宫人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盆子,“明明是你把水泼我床上的!”
阿绵却脸色苍白道:“是你故意把滚烫的水泼到我身上的。”
宫人瞪圆了眼睛,“你……你胡说……”
“我要撕烂你的嘴!”
她追着阿绵出了屋去。
阿绵心说正好让旁人也全都看见……
然后她就看见了远处凉亭里的太子。
阿绵想到了太子为人,忽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抱着希望想要过去。
太子那样温善的人,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让她搬出那个地方……
只是半道上,一抹黛色的身影出现,桓爱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了这里。
阿绵站住了,追到她的宫人亦是愣住。
“你被欺负了吗?”
桓爱问她。
阿绵想到上回那个可怕的娃娃,拘谨的上前行了礼。
桓爱瞥了那宫人一眼,那宫人要正要解释。
这时太子身边的柏青过来询问:“太子见此处宫人追赶,询问是什么事情呢。”
桓爱扫了柏青一眼,慢悠悠地不知道在与谁说:“被欺负了要自己想办法啊,千万不要向怪物求助……”
她说着,目光才缓缓落到阿绵的身上,“不然会被怪物吃掉。”
阿绵动了动唇,又看着柏青一眼,不安的心口忽然也安定了许多。
“我……我有事情想要见太子殿下。”
柏青微笑抬手示意她与那宫人过去。
桓爱颇为失望地折了路旁一片叶子下来,对自己的侍女嘀咕道:“这个傻子,竟然又不信我?”
阿绵与宫人被带到了凉亭里双双跪下。
太子今日着了一身淡青缎袍。
他穿着向来简洁,衣摆上亦是绣着简单的鹿纹。
鹿是纯善之兽,恰似太子宽容待下的性情。
“是怎么了?”
得到了可以开口的准许,那宫人抢先说道:“是她把奴的热水洒在奴的床上!”
阿绵攥紧掌心,“不是,是……是她故意用水烫伤我……”
她咬紧唇,复又低声道:“我……我想搬出她们的屋里。”
“是真的吗?”
玉桌背后的太子缓缓问道。
宫人哽咽道:“奴说的都是真的!”
“笃”
太子放下手里的茶盏,却还继续问道:“阿绵,是真的吗?”
阿绵咬着唇,瑟瑟抖抖地伏在地上,既有说谎的心虚,也有伪装出来的害怕。
“是真的。”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旁边一直隐忍着的宫人顿时哭出了声儿来。
头顶上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太子说:“那就杖毙吧。”
宫人的啜泣又忽然戛然而止。
然后便迅速有两个内侍将宫人拖了下去,叫那宫人连多余一声辩解都发不出。
阿绵也愣住了。
杖毙……
她没想要对方被杖毙……
她只是想要搬出去,不继续被她们欺负。
“不……”
柏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提醒道:“不什么?你要说不是吗?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若有人敢连太子也欺骗,后果可就要想清楚了。”
阿绵这回是真的在发抖了。
“没……没……”
她低着头,冷汗从额角滑落,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可说出口的话既吞不回去,也吐不出来。
一双玄履映入她的眼帘,太子握住一块白帕轻轻按在她的额上,让她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
阿绵抬眸,看清楚了太子那张俊美无暇的脸。
“算了。”
他紧绷的唇线忽然柔和。
“本宫吓唬那个宫人的。”
他的唇角挑起一抹温润的弧度,微笑的模样仿佛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位置上忽然回到了人间。
他甚至还朝她眨了眨眼,似有戏谑,“这样,她受到教训的印象才会更加深刻。”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阿绵又觉得他口中的“她”是自己。
阿绵想要搬出她们屋子的愿望得以被满足。
太子仍坐在凉亭里,将余下的茶慢慢品完。
“阿绵和殿下还真是有缘。”
柏青若有所指道。
太子盖上了茶盖,“我们的缘分,不是很早就已经开始了吗?”
掌事姑姑莫名地被贬了身份,调去了别的地方。
阿绵一个人住,固然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
可是很快,阿绵又陷入了另一件事情的不安当中。
因为皇后宫中的一个末等小侍女,翠音阿姊带了个好消息给她。
她们说,她的家人终于找到了。
这天公主要见阿绵。
结果阿绵到了那里,太子恰好也在公主这儿喝茶。
桓爱对她说道:“阿绵,我带你出宫去玩可好?”
阿绵正想答应下来,却有另一个声音打断桓爱的话:“不行。”
阿绵抬眸朝太子看去。
太子说:“我最近找到了阿绵的亲人,对方恰也姓刘,眼下正在一处庄子上,明日我便要带阿绵去认。”
阿绵心提起又放下,姓刘,那就没事了。
阿绵暗暗松了口气,为难对桓爱道:“公主,我……”
桓爱叹了口气,“阿绵啊,你这个笨蛋,本公主在帮你。”
太子却嗓音微磁地低笑一声,叫阿绵听得都有些耳根酥麻。
“用你的蛇和娃娃去帮阿绵吗?”
阿绵茫然,“什么蛇?”
太子说:“那个娃娃没有眼睛,是因为公主喜欢把心爱的小蛇藏在那里,方便小蛇进出……”
他没说完,阿绵就看见了公主领口温吞地探出来一只小蛇头,正好奇地看谁在叫它。
阿绵脖子上的汗毛都立刻竖了起来,差点尖叫出声。
她害怕蛇啊……
桓爱抚了抚鬓角,不动声色地将蛇头按了回去。
“罢了,下次再带阿绵出去玩吧。”
阿绵跟着太子走到了外面廊下,浑身都还冰凉。
太子忽然问她:“阿绵的愿望是早点找到家人吗?”
阿绵回过神结结巴巴道:“是……是啊。”
太子露出温和的笑容,“本宫会帮你的。”
阿绵看着他的笑容脸颊莫名发烫。
她声若蚊呐道:“……阿绵心中很是感谢殿下。”
太子抬起手指,暧昧地掠过她耳畔的碎发,指腹似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发烫的脸颊,语气分外温柔:“若是旁人,本宫也不会帮了。”
他的话中仿佛充满了绮丽的暗示。
阿绵晚上抱住被子心中充满了害羞。
太子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是有些喜欢她的意思吗?
可她怎么配得上太子呢?
皇后和公主又会怎么想?
阿绵的脑海中忽然浮现玉鸾温柔的模样,心口忽然冷却了下来。
皇后救了她,她若真和太子好上了,不正是恩将仇报?
她摇头,想到太子温润如玉的脸,终究还是阖上眼睛狠狠将那画面挥开。
要去认“亲人”,太子亲自抽了一天的功夫带阿绵去了庄子上。
太子身边的柏青带着阿绵见过了那对老夫妻后,确认阿绵不是,阿绵才若无其事地问柏青:“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柏青没有答她,只是将她带回到太子面前。
阿绵到那里时,太子正在饮酒作乐,屋中一群女子舞姿翩翩。
阿绵顺着柏青的指示,悄悄坐在了右边一侧的位置上,看到那些女子衣不蔽体,脖子到胸口之间大片雪白暴露,腰上亦是全部露出。
甚至偶尔踢出去的腿也是光溜溜的两条,裙下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阿绵只看了一眼,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太子却饮了杯中的酒,将杯子倒扣下来,以玉箸敲击,为这些舞女打拍子。
他的目光迷乱,似乎将不该看的地方全都沉迷地看了一遍。
他一手支撑着身后的坐席,上身微微后倾,一手却又扯开闷热的领口,露出上等玉脂一般的锁骨,一举一动都仿佛充满了色情的意味,分外惹人遐想。
一个舞女终于大着胆子旋转着坐到了太子怀中。
然后,太子便好似从未看见阿绵一般,笑着顺着对方的侧腰往上抚去,将对方头上的簪子拔下。
舞女掩唇娇笑不已,双臂亦是攀上了太子的脖颈。
就在阿绵脸红地想要挪开目光的时候,太子却噙着笑将那簪子戳豆腐一般戳进了舞女的心口。
阿绵没反应过来,直到舞女心口开始扩散出一片鲜红。
奏乐声停了,其余的舞女们也都忽然拔出了腰上的软剑,与外面赶紧来的侍卫打成一团。
太子推开身上的女人,让阿绵过来。
阿绵看着互相残杀的侍卫和舞女,惊恐地躲到他的身后。
太子却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就像方才握住那舞女的手指一般,暧昧摩挲。
“帮本宫一个忙好吗?”
阿绵立刻抽出手指,指尖酥软不堪,思绪也凝滞了一般,愣愣地点了点头。
太子将她领到了一间地牢。
里头关押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太子让阿绵假扮成那个男人的妹妹,帮他问一句话。
阿绵进去,里面一股腥臭的气味。
她忍着害怕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有些生涩问道:“我……我是你的妹妹阿月,太子让我来问问你,东西在哪里?”
那个男人让她附耳过去,奄奄一息的哑着嗓子道:“阿绵,离开……快点离开那个男人……”
“他……他是在利用你……”
阿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确定他叫的是阿绵而不是阿月。
“你认识我?”
他“嗯”了一声。
他最后又说道:“东西在我的脑子里,谁也别想得到。”
阿绵做梦一般走出了那间屋,将那个男人最后的话转告给了太子。
太子缓声吩咐柏青:“将他的脑子剖开吧。”
阿绵惊悚地叫住对方,“他……他应该说的只是气话。”
太子回头扫了她一眼,噙着笑道:“本宫当然知道。”
回去的路上,太子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阿绵低声问道:“殿下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太子阖着眼温声道:“找到了。”
他似乎不想提起,但阿绵却仍是追问,“在哪里找到的?”
太子没有答她,只是忽然睁开了眼睛,黑漆无光的双眸看向阿绵,让阿绵竟然莫名地感到眼熟。
就在阿绵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说道:“剖开了对方的肠子以后找到的。”
从脑子一路剖下去,剖到了肠胃,那么心肝必然也剖过了。
这样的画面想想,便很是残忍。
而这位干净到几乎无暇的太子,就站在旁边看着,也许还参与其中……
太子温柔说道:“这回本宫却是要好好奖赏阿绵。”m.qikuaiwx.cOm
阿绵忽然捂住了唇。
“我……我有些晕车……”
她的语气里含着微微的颤音。
太子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问道:“这样好点了吗?”
阿绵僵硬地看着他,“这样可以止……止吐吗?”
太子笑说:“不是,这样可以分散阿绵的注意力。”
他俊美的脸就在阿绵咫尺的位置,仿佛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魅惑。
阿绵看着他,下一瞬脸却“刷拉”白了。
不像上次在廊下,她还觉得心思旖旎,羞涩难掩。
这次,她却只感觉到了恐惧。
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觉得太子的眼睛熟悉了。
是因为太子的眼睛就像公主那只叫做乖乖的娃娃。
他虽然笑着,但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分明幽森至极,仿佛随时都会窜出两条毒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0921:29:362021031022:1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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