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醒,江元依擦掉脸上的冷汗,走到床边,揭开灯罩,将蜡烛点燃。
摇曳的橙色火光与床边冰凉的月色交织在一起,江元依指尖有些发颤,脸上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做了一个荒诞却又真实的梦。
她梦见以后会给楚桓做妾,而平日里文雅高尚的楚公子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江元依梦见他屡次强迫,任由宠妾将自己卖入青楼。也梦见那个浪荡落拓的萧拓,在自己已被万人嫌弃时,仍将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眸光深情地向自己求娶。
江元依不知该不该信那个梦,但心里有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那就是不能与楚桓有关系。
她枕头边的小箱子里放着十几封楚桓派人送来的信。曾经看起来温柔缱绻的诗句,在此时不知为何变了味。
江元依觉得自己不该去相信一个莫须有的梦,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那么绝望坚决地告诉她:“那是真的。”
她真的那么愚蠢地因为一时走眼毁了自己的一生,辜负了一个人一辈子的深情。
江元依将装信的盒子扔到地上,拿笔细细写出梦里出现的事情。
一定不能让父亲跟夺嫡扯上关系。一定不能做楚桓的妾,尽最大的力量阻止南境之灾,让姐姐脱离苦海。还有……萧拓。
她笔尖顿了顿,脑海中蓦得出现那张眉目俊朗,笑容恣意的年轻公子。难以想象,那般多情的人,是个痴情郎。
她写完之后,将纸巾折起,放到一个空箱子里,锁了起来。
晨光熹微,晓晴走入房中,将窗户打开。薄薄的日光从打开的窗户里洒进来,晓晴转头看向江元依:“小姐,今日怎如此早就醒了?”
江元依穿好鞋子,走到铜镜旁:“做了个梦。”
晓晴走到她身边,拿过木梳帮她细细梳理:“噩梦还是好梦?”
江元依静默几瞬,抚摸过自己光洁无暇的左脸……那里还没有狰狞的伤疤。
“算好梦吧……”
晓晴偷偷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江元依,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楚公子送来的。”
江元依垂眸看了一眼,没接:“以后都不要再收信了。”
晓晴愣了下:“为什么?”
她侧脸线条惊艳流畅,长长的眼睫微微遮住晶亮眼瞳,晓晴见她神情淡淡,便不再问了。
早饭时,江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依儿,你可知茶会之后,来求亲的人有多少?”
江元依还神思着梦里的事,心不在焉道:“嗯。”
萧氏推了推她的额头:“你嗯什么呀,你可知道宰相楚府都派人来说媒了?”
江元依放下筷子,在碗上磕出清脆的一声响:“母亲,依儿不想做妾。”
萧氏有些诧异:“你怎知………你们不会私下……”
江元依打断她:“堂堂宰相唯一嫡子,还能娶一个商人女做妻吗?”
江父抬头看了江元依一眼,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江氏凑近江元依,眼眸发亮:“依儿,你可知知楚公子在京城的地位。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姑娘削尖了脑袋。即使做妾都想嫁入宰相府。我们一个商人家族,能入了楚府的门……”
江元依将筷子放到清透的瓷碗上,神情有些不耐:&"依儿不想入什么高门大户,母亲回绝便是。&"
江元依向来是个温和的,头次在饭桌上就沉了脸色。
江父道:&"好了,不说了先吃饭。&"
江元依应了一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下人来收碗筷时,江元依轻声道:&"娘,我想去看看姐姐。&"
江氏捻起袖帕擦了擦嘴角:&"那我先跟高家说一声。&"
江元依摇头:&"不必。&"
江氏面色有些不愉:&"依儿,你今日怎么回事?一点礼数都没有。&"
江元依只想快些去高府看看姐姐,起身道:&"依儿身子有些不适。&"
江氏担忧道:&"没大碍吧?&"
江元依怕她担心,还是多说了几句话解释一遍:&"依儿无妨就是想姐姐了,母亲不必担忧。&"
江父和江母这才放下心。
………
晓书哭着帮江熙容穿衣服,声音都在发抖:&"姑爷他又歇在那贱人房中……&"
江熙容神情郁郁:&"他不是一向如此吗?&"
从新婚第一晚开始……
江熙容下床,明明还是芳华,却已死气沉沉。晓书看的心纠成一团。
江熙容坐到铜镜旁,取过木梳:&"今日怎么情绪如此激动?&"
晓书擦汗泪站到江熙容身后,接过她手机的木梳:&"今日书儿去厨房打热水,那老婆子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打巧遇到隔壁屋月姨娘的丫鬟留香,明明是我先到的,那老婆子居然将热水先给了她!!还说……&"
江熙容抬眸看她一眼:&"说什么?&"
晓书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说已经成亲快两个月还未同房的正妻算………&"
见江熙容神情蓦得冷了下去,晓书噤了声。
这事在高府不是什么秘密。江熙容嫁入高府的第一晚,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不知谁来敲了房门,高明轩便一下急了起来,匆匆那你忙掀开红盖头,说了句:&"今晚你先歇着,我有急事。&"
江熙容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又处于紧张和懵懂的状况里,只呆呆地点了点头。
高明轩被她容貌惊艳,但江熙容过于单纯的神情将她显得木然。跟那风骚曼妙的女人比起来,显得十分寡淡。
江元依信了他,可知道第二天清晨,高明轩都没有回来。
洞房花烛夜被相公丢在房中一晚上,放到哪家都是丢人的事,尤其对女子来说。
江熙容本没想那么多,直到出门时遇到高家下人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是嘲笑,却又仿佛是同情。
江熙容心里一下哽了块石头,越发不安起来。
她穿过主院的拱门,进了西厢房,就见高明轩穿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而他身后跟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那女子先高明轩看到她,搂过高明轩的脖颈,示威一般亲热了起来。
旁若无人,何其嚣张。
江熙容眼睛一下气得通红,走上前去质问他:“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她想起任姨娘来说亲时的嘴脸,声音都有些嘶哑,像是有血堵在喉咙口一般:“这就是你高家说的没有纳妾!没有通房??!!”
听到她的声音,对门的房间、斜对门…连着七八间的房门都被打开,江熙容和晓书眼睛越瞪越大,江熙容则当场气晕了过去。
后来三朝回门,高明轩告诉她:“她已嫁入高家,事已至此,如果要鱼死网破,最惨的还是她自己。一个弃妇。而如果忍气吞声,他保她平安一生,高家还能在官场上给江如潮帮忙。”
她那时还卧病在床,听着高明轩说着,眼睛像被打开了闸门一般,泪水留个不停。
江熙容从梳妆盒中拿出一个簪子:“任她说去吧,本就是事实。”
她轻笑了一下:“其实我巴不得他不碰我。”
江熙容脸上出现明显的厌恶之色:“我嫌他脏。”
院子里传来阵阵花香,江熙容心情稍愉,起身道:“随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高明轩不让她出门,她只能在这儿小小的一隅,苟延残喘着。
花园里有她喜欢的桃花,此时正开着,她想采些回去,放到屋子里,多些生气。
晓书拿着一个竹篮跟在江熙容身后,江熙容采下一支花瓣很多的桃花,然后看向一旁白色的花:“这两个放在一起是不是很配?”
刻意卖弄变得尖细而妩媚的音调听的人胃里一反,江熙容装作没听到,继续问晓书:“这朵呢?”
月尤一把抓住江熙容的手腕:“妹妹耳朵这是聋了吗?”
江熙容甩开她的手:“我是妻,你是妾,记住自己的身份!”
月尤捂唇嗤笑了一声,声音高高扬起:“夜夜独守空房的妻吗?那我可不稀得做。”
“啪——!”得一声清脆的耳光。
月尤以为是江熙容打得,不敢置信平时性格柔软怯懦的人会干出这样的事。她面容扭曲的抬起头,就对上一张过于精致漂亮的脸,以至于她愣了几瞬,
江熙容惊讶地看着江元依:“妹妹,你怎么来了?”
江元依走到她面前,江熙容面容柔和,常常是笑着得,而此时,不过两个月没见,她已经消瘦不少,双眼无神,江元依心疼地眼眶发红:“这就是你说的你过得不错?”
江熙容苦笑了一下。
月尤听出江元依的身份,一把拽过她的手:“你敢打我?”
梦里姐姐惨死的消息一遍一遍在耳边闪过,江元依又一巴掌扇到月尤脸上,声音冷得惊人:“打得就是你。”
院子里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江元依环视了周围一圈:“都是高明轩的人?”
江熙容苦涩点头。
江元依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直让她呼吸不过。
她一把拉过江熙容:“我带你回家。”
月尤跨一步拦住她:“带走又如何?想你姐姐拿到一纸休书吗?”
江元依冷冷地看着她:“不然呢?还待在这个败类身边吗?”
江熙容有一瞬间犹疑,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跟着江元依走出了高家。
晓书哭着跑回去拿上紧要的物件,赶紧跟着跑了出来。
晓晴拿出两顶帷帽给二人带上,等晓书出来后,上了马车朝江府走去。
江元依感觉到江熙容的畏惧和犹疑,她握住她的手:“姐姐,哪怕当一辈子尼姑,也不要待在高明轩身边。”
江熙容愣愣地听着,却忽然觉得,哪怕去庵里当尼姑,也比她这两个月的日子好受太多,若是怕旁人闲人碎语,她大不了回虞城去。
江氏看着江熙容回来,晓书还背了行李,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怎么了这是?!”
江氏看着江熙容憔悴无比的面色还有红肿的眼睛,忙抓住她的肩膀:“高家欺负你了?”
江元依看向晓书:“晓书,你说吧。”
她拉着江熙容回了房间,将身后江氏愤怒的哭泣和谩骂隔绝。
房间里还是一切照旧,隔两天就有人打扫着,江熙容坐在床上,只觉得恍如隔世。
江元依擦干她脸上的泪,柔声问道:“姐姐,他没碰过你对吗?”
江熙容羞涩的点了下头。
江元依:“很好,那个烂人不配。”
一听此话,江熙容泪水更加止不住。
晚上,高家便叫人来寻,被江氏打了出去,灰头土脸地走了。
江元依陪了江熙容一夜,不停宽慰劝导,她才终于从两个月噩梦般地阴影中解脱稍许。
第二天,楚桓又派人送了信来,晓晴摆了摆手拒绝:“我家小姐说了,以后都不必来送来。”
楚家的下人愣了一下,连忙将信又往晓晴的手里塞:“姑娘,你再跟你家小姐说说,之前不都还收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晓晴忙摆手:“我家小姐这么说,我便这么做,说不收就是真的不收了,你以后真的别来了。”
楚家的家丁还想说些什么,晓晴连忙摆手,关上了后门。
她回到房中,就见江元依正坐在房中,手里翻着琴谱。
晓晴走过去,轻声道:“小姐,已经将楚府的下人打发了。”
江元依点了点头,起身去父母房中,父母近两日因为高家的事气得差点病了。
江元依敲开房门,看着卧在床榻上的母亲,从桌上倒了被热茶端到江氏面前:“母亲。”
江氏哭着接过,江元依将枕头垫得高了些,扶着江氏半坐起来。
江氏手发着抖,茶水洒了些出来,落在被褥上,江元依赶紧把茶杯拿过,放到一旁:“母亲,这是好事不是吗?”
江氏倒在枕头上:“我怎么对得起她母亲啊?!她母亲救了我,可我却将她唯一的骨肉嫁给那样一个烂人……当初容儿哭着求过我不要嫁给高明轩,我为什么就不听啊……”
江元依知道她是真的难过,但事已至此,不能再让母亲倒下了,她蹲到母亲身边,柔声劝慰道:“母亲,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嫁给高明轩已经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一听此话,江氏哭得越发难过起来。
江元依道:“可是母亲,即使姐姐被休,也一定不要让她再回高府。我们江家如此富庶,让姐姐后半生无忧完全没有问题。若你担忧姐姐被人说道,将姐姐送回虞城便是。虽然这段日子被人糟蹋了,但不能让姐姐一辈子被那个烂人糟蹋了。”
江氏点了点头:“对,一定不能让她回高家。”
听到母亲说这句话,江元依总算放下心。
后面高大人还有任姨娘都跑来江家说情,江父和江母都不为所动。
他们拖着不写休书,但不论他们写不写,江父都打算再过几日他回虞城办事时,将江熙容带回虞城散心。
高家本以为是件小事,谁想到江家这次态度如此坚决。
两家就这么僵着,江南生见高家人一次摔一次杯子,已经摔了十套名贵茶具。
半个月后,他带着江熙容回了虞城。
分别时,江元依只牵着姐姐的手说了一句话:“姐姐,你的一生还有很长。”
江熙容笑着擦了眼泪,上了马车。
江熙容一事,更让江元依坚定了梦里的事是真的会在未来发生的,她整日惊得从梦中醒来,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能嫁给楚桓。
大哥已入翰林院,江元依找了一天晚上,告诉大哥,官场沉浮,人心叵测,不要因为一时失意而消沉,你心系百姓,若在陛下身边待不下去,大可以去当个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
大哥此时正被人针对,诸事不顺,一听此言,茅塞顿开,跟着一位老先生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县。
这天,江元依到前厅用早饭,就听江氏道:“依儿,明日国公夫人在京郊有茶会,特意请了我们母女两前去,明日早点起来,打扮漂亮点。”
江元依手一顿:“国公府?”
江氏点头:“是。”
江元依记得,那个雪夜里高大英俊身穿胄甲的男人取下自己的面纱,抚摸着那片斑驳的肌肤,几欲落泪,然后笑着说,依儿,嫁我可好。
江氏:“想什么呢?”
江元依点头:“知道了。”
翌日清晨,江元依换上浅杏色的长裙,头上戴着偏素净的发簪,取下一片薄薄地面纱遮住脸。
到茶会时,江元依才发现大家都穿着便捷的骑装,只有自己穿着广袖的长裙。但还好颜色和样式都素净,倒也不惹眼。
江家负责了茶水和茶叶的供应,她四处走着看了看。
忽然被人叫住:“江姑娘。”
那声音低低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江元依听出是谁的声音,心里一跳,缓缓转过身。
头戴墨玉冠,穿着墨色骑装,身姿高大俊朗,剑眉星目的公子站在离她不到一步远的地方,见她回头,微微俯下身。
江元依后退一步:“好巧。”
萧拓摇了摇头,唇角微掀,分明是多情公子的模样。
他说:“不巧,我特意让人送了请帖去江家。”
江元依脸微红,不知该说什么,她转身朝前面走去,其实脚步已经乱了不知该往哪里走。
萧拓跟到江元依身边:“江姑娘。”
江元依脚步快了几分,可她快几步,身旁的人就跟上几步。
她终于忍不住停下,面容羞红成一片:“都看着呢,别跟着了。”
萧拓小声道:“都是我们两家的下人,不会乱说的。”
江元依:“……”
他长得尤其英俊年轻,眉眼带着天生的慵懒和随性,跟记忆中那个穿着盔甲的将军像却又不像。
江元依恍惚了一下。
萧拓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江元依鬼使神差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眉眼,声音轻得像是梦话:“让我看看你。”
萧拓怔愣在原地,心跳一点点加快。
直到面前的少年脸变得通红,江元依才猛得回神,她指尖颤了一下,发着烫。
江元依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转身提着裙子跑了。
楚桓刚到门口就见江元依和萧拓站在一起,江元依的脸被萧拓遮了一半,他只能看到少女潋滟的眼眸,还有逐渐泛红的耳尖。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江元依先转身跑开了,然后萧拓也跟被下了蛊一般,向东南西北方都走了一圈才终于找到方向抬步跨上了台阶。
楚桓放在腿侧的拳头攥紧,垂眸时,温润的眼眸闪过阴戾之色。
……就是因为他吗?
江元依坐在小小的茶室里,看着壶嘴冒出来的热气。
刚刚和萧拓接触的那只手被她搁在腿边,有些发热。
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拿手去……
江元依无奈地叹了口气。
晓晴坐在她身边,小声提醒道:“小姐,水沸了。”
江元依这才回神,拿手去端。
晓晴吓得赶忙起身拦住她:“小姐!”
江元依应了一声,晓晴坐到她身边:“我来吧。”
江元依往旁边让了下,抬眸朝前面一看,就见正前方站着楚桓。
此时人已经来了许多,楚桓名气大,不少女子都有意无意地瞧着他。
楚桓对上江元依的目光,朝她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当真是京城的如玉公子,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的。
晓晴戳了戳江元依的手臂:“小姐,你怎么突然不理楚公子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梦,江元依看着楚桓都有些发憷,她眉心微蹙:“看着心烦。”
晓晴:“……”
茶会很快开始,中间开始骑马比赛,江元依好奇地瞧过去,就见萧拓骑在一匹毛光顺滑的黑马上,似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他举起长弓回头,对江元依轻轻眨了下眼睛。
晓晴道:“国公府的二公子是在看你吗小姐?”
江元依:“泡你的茶。”
江元依埋下头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场中已经开始比赛。
萧拓箭术极好,姿势又干净漂亮,引得周围的人齐齐称赞。
下一场是女子,江元依不会骑马,乖乖地坐在茶室里,国公府的人走来:“江小姐,您要不要去试试?”
江元依摇头:“我不会。”
国公府的人轻声道:“会有人牵着你。”
江元依不太想在这种场合下露脸,摇了摇头。
国公府的下人不再劝,退了出去。
茶会到傍晚时结束,江府的人留下来随着国公府的人一道收拾东西。江元依站起身,揉了揉坐得发麻的腿,然后朝下走去。
江氏正和国公夫人交谈着,不知聊些什么。
江元依漫无目的地朝外面走去,转身问晓晴:“这后面是不是有一个湖?”
晓晴点头:“好像是。他们烧水好像就是取得这附近一个活泉的水。”
深闺女子,能出来的机会很少,江元依在家中待得烦闷,难得出来一趟也是坐在茶室中,她想去透透气,江元依对晓晴道:“那我们去看看。”
她转身朝那处走去,走过一条小路便是一个透亮清澈的湖。湖水映着山边的绿色还有天空的白云,像一面镜子。m.qikuaiwx.cOm
江元依问:“泉口在哪儿吗?”
晓晴的声音没听到,倒是听到了楚桓温润的声音:“沿着这条路上去,再转一个路口便是。”
江元依脚步微顿,转身看向楚桓:“楚公子怎么在这儿?”
楚桓想要走近她,可当靠近几步便被江元依拦住:“楚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外人看到了怕是不妥。”
楚桓嘴角的笑意僵硬在脸上,然后克制地后退了一步:“江姑娘何时与我如此见外?”
江元依淡淡道:“我们又何时熟识过?”
楚桓:“……”
确实,那些信,他寄出去不少,却没收到过回信。
可是之前明明会含羞带怯,不是这般带刺的冷模样。
楚桓指了指前方:“我带江姑娘去看看那处活泉吧。”
江元依摇头:“不用了,我只是一时兴起,没有非要一看的意思。”
楚桓:“……”
和之前娇羞的状态完全不同,但却更加勾人。
楚桓嘴角勾起笑容,微微走近了一步:“那我们沿着湖边走一走?”
江元依不知楚桓何时变得这般,她拒绝地意思都表达得那么明显,却装作还不知道一样。江元依转过身:“楚公子家中有宠妾,不日将迎娶贺家的大小姐,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干嘛?”
楚桓顿了顿:“江姑娘这是介意吗?”
江元依一下转过身:“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纳几个妾都跟我没关系。”
楚桓深吸一口气,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元依:“元依,我就直说了吧,你为何不收我的信了?我这一个月每天派人去江府送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一道含着冷意的声音打断他:“还看不出来江姑娘的意思吗?”
江元依抬眸看去,就见楚桓身后面带笑意的公子。对上她的目光时,还嬉笑着歪了下脑袋。
楚桓回过头:“我与江姑娘说事,与你何干?”
萧拓抱着手倚在一旁的树上:“听你们在这儿说了半天了,人江姑娘的意思不是很清楚吗?就是不想理你啊。”
楚桓脸色的笑意挂不住:“那是我与江姑娘的事,跟萧公子没有关系。”
萧拓嗤笑了一声:“还你与江姑娘,你看看人江姑娘想跟你说话吗?”
终大在小道口喊了一声:“少爷,老爷让您快些到马车去。”
楚桓沉着眉应了一声,转身对江元依道:“快些回去吧,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萧拓一下就恼了,锐利的眉峰微挑:“你说谁不是好人呢?”
楚桓走到萧拓面前:“你。”
萧拓挑唇一笑:“可是江姑娘就愿意跟我说话,不愿意理你。”
那边又派了人来催,楚桓转头担忧地看了江元依一眼:“快些回去了。”
江元依:“……”
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
江元依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一脸不耐地回过头。
等楚桓的脚步声远去,萧拓走到江元依身边:“真不怕我?”
江元依转头看他一眼:“为何要怕你?”
萧拓道:“不是京中传闻我调戏良家妇女吗?”
江元依看着他墨黑的眼眸总会想起梦里那双深沉的装得万千深情的眼睛,她不自在地转过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这下萧拓是真的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江元依一时语塞:“我……”
萧拓笑着凑到江元依面前,眉目张扬,好看得不像话:“怎么知道的?”
江元依后退一步:“我猜的。”
山谷的风掠过清凉的湖面而来,吹拂起两人脸边的软发,少女美得不像是人间颜色,潋滟的眼眸只映着自己和山水。
萧拓心又跳得要蹦出嗓子眼了。
他从小混迹酒馆,也去过青楼,都传闻他浪荡,可实际他从未对其他女子有过逾矩的举止,也未曾对任何人动过心。
可不知为何,自那日茶会惊鸿一瞥,他便再也忘不掉她的一颦一笑。
明明只是一面之缘,却被他不停放慢在脑海中不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头一次,他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后,小姑娘明显被吓住了,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自己一眼,赶紧跑开了。
他无数次想找机会再见她一面,但她根本不出门,萧拓实在找不到法子,只能趁着母亲办茶会的时候,给江家递去请帖。
可不止为何,这次见面,小姑娘不怕他了。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的好感。
两人静默地对视了一会,江元依撑着湖边的树,缩到树边:“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却忽然被人拉住手。
还是刚刚那只手。是刚刚才触碰过的有些粗粝又温厚的感觉。
江元依指尖微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拓看着少女微红的耳尖,到嗓子眼的话都给忘了。
江元依回神,收回手:“我先走了。”
她跑出去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少年有些紧张的声音:“你都不喜欢楚桓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江元依一下怔在原地。
风吹过。从羞红的少年那头吹到这头。
江元依只觉得心跳几欲震耳欲聋,她脸颊羞红的回头:“我没有喜欢过楚桓…”
萧拓:“那我呢?”
江元依红着脸:“也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萧拓笑了下,走近了几步:“我知道。”
江元依不说话,手指攥得很紧。
少年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带着笑意,却收敛了平时的随性,颇有几分认真地看着江元依: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所以,能给我个机会吗?”
江元依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匆匆转身跑开了。
萧拓在她身后的大声喊道:“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江元依羞红着脸跑开,没管江氏在哪儿,直直地冲出茶会,坐上了门口的马车。
晓晴跟着一路长跑,险些跟不上。
自茶会之后,江元依便很少出门了,只不过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梦见那双深情的眼眸,模糊的光影里,那张年轻恣肆的脸会冒出来,冲自己笑着。
有一傍晚,江元依从从前厅用了晚饭回屋子,忽然传来一声口哨声。
江元依抬起头,就见萧拓侧坐在墙头,一只腿微弯,见自己过来之后,坐直了身体,双腿在半空中晃荡,然后扔了一个纸条过来。
梦里萧拓也常干这样的事,但真正看到他人坐在墙头,江元依还是被吓得不清:“你干嘛?快下去。”
萧拓笑着指了指地上的纸条,乖乖跳下了墙。
晓晴刚捡起纸条递到江元依手中,就见墙头钻出一颗小脑袋:“记得看噢。”
江元依羞红着脸正准备说话,那人就笑着跑远了。
“明日晚上庙会,戌时我在后门口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
看着最后的那句赖皮话,江元依忍不住轻哂。
——
翌日戌时,萧拓早早地等到旁边的树后。
等了快半个时辰,也不见个人影。
萧拓抱着手靠在树边,一直盯着门口,生怕错过。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轻轻打开,萧拓忙看去,就见江元依穿着家丁的衣服,脸被涂黑了许多。
萧拓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江元依一听他笑,顿时就想转身回去了。
萧拓赶紧上来牵着人:“不闹了,我们快些过去。”
庙会在南吾山下,此时正是天光黯淡的时分,红灯笼挂了一条街,萧拓去买了两个面具,递到江元依面前:“选哪个?”
江元依:“两个都好丑。”
萧拓又转身去挑了挑,然后走过来:“好像都挺丑的。”
江元依正准备说算了,就被萧拓拉住手腕,萧拓带着她走到买面具的老伯那儿,拿了几个铜板出来:“老伯,我能自己画吗?”
老伯笑呵呵地接过铜板:“好啊。”
萧拓给江元依端了张凳子,自己坐在矮凳上,开始作画。
他显然是有功底的,很快便画好了,是两个脸红扑扑的年画娃娃。
而且……是一对。
江元依看出他的小心思,正准备说他。但他却献宝似得将两个面具放到她面前,眸光映着星夜星辰还有灯笼的光,亮的惊人。
江元依垂眸接过他手里的面具戴在了头上。
萧拓看着她有些羞赧的神色,脸也红了几分,他伸出手帮她系好绳子,然后把自己那个面具戴上。
年画娃娃很可爱。
面具下的人更可爱。
萧拓指了指那处腾升的烟火:“我们去看看?”
江元依点头。
烟火咻得一下升空,在半空中绽放出各式各样的颜色,天空时明时暗。
两人站在安静的树下,肩膀与肩膀之间离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萧拓微微朝她走进一步。
两人肩膀相抵。
江元依身子僵了一下。
温热透过肩膀处薄薄的布料传过来。萧拓舔了舔发干的唇,声音有些哑:“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江元依眨了眨眼睛:“什么问题?”
萧拓道:“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江元依面具下的脸红成一片,她声音细弱蚊蝇,带了些嗔怪:“……我不都跟你出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一双温热干燥的手便试探地伸过来。
他慢慢触碰她的指尖,酥麻的感觉一下蔓延上来。江元依不自觉微缩了一下指尖,白皙的脖颈透着酡红的血气。
那头大胆了些,一下握住了她整个手掌。
江元依眨了眨眼,仰起头看他。
少年也垂下眸,墨黑的眼中满是笑意。
烟火腾升又坠落,某些光明的瞬间,便是永恒。
—————全文完————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将军夫人过分美(重生)更新,第 96 章 番外(十)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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