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来的?”姜洛问。
扶玉摇头。
她刚才问了守门的人,都说没见到有人过来,更别提送来这么一大捧垂丝海棠。
“奴婢检查过了,这花没什么异常。”扶玉又说。
姜洛坐起身,从她手里接过花。
垂丝海棠不比西府海棠香艳,却有种别样的柔美。
尤其这么多攒在一块儿,粉红的花朵羞答答地垂着,间或还带了点露珠,摇摇欲坠的,分外娇媚。
凑近轻嗅,气味没有西府海棠那般浓烈,而是淡雅的,清幽的,倒也非常好闻。
垂丝海棠的花期比起西府海棠要早上两个月,能有这般闲心和功夫捣腾送来这么多,姜洛指尖点了点花蕊上的露珠,她大概知道这垂丝海棠是谁送来的了。
他果然知道她是皇后。
“先找个花瓶摆着吧,”姜洛道,“等回宫了,一并带上。”
看她没有要追查送花人是谁的意思,扶玉也不多言,直接应下,随即转身去插花瓶,弄月则服侍姜洛起床。
起来后,接见佳丽们,再一同用过膳,就差不多该回宫了。
难怪有那么句话叫一入宫门深似海,在没有皇帝带着,也没准允省亲的前提下,后妃们出宫在外的日子是真的少得可怜。
长年累月、日日夜夜地缩在那么大点的宫城里,可不就跟被关起来的金丝雀似的,半点自由都没有。
姜洛感慨着,披好斗篷出去。
外头一如既往,穆贵妃和薛昭仪正坐着品茶。
不过和以往不太一样的,是她们两个边品茶边尝糕点,还稍加点评。
姜洛听了一耳朵,即使穆贵妃说这盘没宫里做得好,薛昭仪说入口尚可,两人意见相悖,彼此对视一眼,竟也没继续争执,而是心有灵犀般地换了另外一盘点心,继续点评。
“看见了吗?”姜洛问弄月。
弄月笑着点头:“看见了。贵妃和昭仪感情真好。”
虽说昨晚穆贵妃一个劲儿地强调她那是酒后醉话,当不得真,但光凭她那哭的架势,谁能不当真?
倘若全是假话,得知郡王妃被皇后下了禁令,她焉能不去向皇后求情?
可她没有。这就很明显了。
再者薛昭仪和她之间除争宠外,本就没有什么无法开解的仇恨更别提这争宠还是建立在皇帝不来后宫的先决条件下所以昨晚穆贵妃哭了那么一通,叫薛昭仪明白了她一直以来针对自己的真实缘由。当才女的能笨到哪里去,可不得改变态度,对穆贵妃和善些。
“宫里越来越和睦了,”弄月对着姜洛说道,“这都是娘娘您的功劳。”
姜洛笑道:“大清早是吃了蜜吗,嘴这么甜。”
去到主位坐下,姜洛随口问:“婕妤和美人呢,还没过来吗?”
旁边一小宫女答:“过来了。她们来得早,看娘娘还没出来,就带着胖虎和圆圆出去散步了。”奇快妏敩
正说着,刚才还安静的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出去看看。”
“是。”
小宫女出去又进来,道是李美人的圆圆为了追赵婕妤的胖虎,差点掉进湖里,才惹出了点乱子。
“猫狗不相容,何况还不是同一个主人养的,”姜洛道,“叫她们进来。”
很快,赵婕妤和李美人各抱着自家爱宠进来。
姜洛瞧得清楚,即便被主人抱着,胖虎也还是弓着背,竖瞳死死地盯着圆圆,大有随时冲过去挠花圆圆脸的样子。
圆圆则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正面朝胖虎张嘴吐舌头散气,可见玩得累了。
“你俩分开坐。”
早膳传上来后,姜洛这么吩咐。
赵婕妤和李美人显然也是对刚才湖边那场猫狗追逐战心有余悸,遂一左一右远远分开,借着桌椅的遮挡,不叫怀里的小宝贝看到那头的冤家。
这么一来,果然胖虎不再弓背了,圆圆也没再看胖虎,对着桌上的膳食流口水。
李美人给圆圆擦了擦口水,说这些你不能吃,就叫宫女抱圆圆下去。
眼见好吃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小黑狗急得直哼唧,小爪子也乱蹬,却还是没能挣脱宫女的怀抱,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李美人这才道:“难怪皇后娘娘没带团团来,早知道妾也不带了。”
姜洛道:“上清苑事多,本宫才没带。”
不然刚才就不是圆圆差点掉进湖里,而是团团直接掉进湖里了。
后妃们开始用膳。
用完不久,小喜公公过来,说陛下的龙辇一刻钟后起驾,请诸位娘娘把该带的都带上,随同龙辇一并回宫。
像穆贵妃她们来前都已收拾妥当,扶玉进到内室,亲自打点了遍,确定那只插着垂丝海棠的花瓶也装上车了,便搀姜洛坐进凤辇,没忘往凤辇里多装两盘瓜子,好叫娘娘打发时间。
姜洛就这么一路剥着瓜子回到宫里。
因街上人多,仪仗行得慢,落地已近午时。
姜洛把剥好的瓜子仁儿分给佳丽们吃,接着没留她们,叫她们各回各宫,便也进了永宁宫,当先把身上略显庄重的常服换成惯穿的便服,才长长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过节,操办宴会是个很累的活计,谁知宴会不累,反倒是穿吉服常服累。
又厚又沉,还得时刻注意形象,幸好她不怕热,否则早不行了。
想想下次的大节是中秋,在三个月后,姜洛往美人榻上一瘫,连团团跳上来拱她,她都没动,着实是累得狠了。
团团拱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主人伸手摸它,它抬头一看,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团团过来。”
弄月小声唤团团,把狗抱下榻,又往娘娘身上盖了条薄被,轻手轻脚地出去。
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姜洛就醒了。
醒来用膳,听弄月汇报刚刚传过来的第一手消息。
“听说陛下一回长生殿就下旨,行刺皇后,株连九族,官府已经去拿人了,”弄月道,“娘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没听您说?”
旁边扶玉也道:“奴婢昨晚就想问娘娘什么时候见的秦三姑娘,现在看来,行刺可是和秦三姑娘有关?”
姜洛把昨天那小太监喊秦惜含淑妃娘娘,又拿剪刀行刺的事一说。
扶玉还好,听完也没怎么变脸色,弄月没她稳重,当即声音都拔高了:“那太监背后是不是有人?胆子这么大!”
扶玉道:“碧漪堂三堂会审,若是背后有人,陛下不该只下这么一道旨意。”
弄月道:“所以就像娘娘说的,那剪刀原本是用来对付秦三姑娘的?”
“不然呢?”姜洛道,“我又没见过那小太监,也没故意苛待过下人,无缘无故的,他没必要扛着诛九族的重罪刺杀我。”
也就是她正好撞上那小太监意欲杀害秦惜含,他才一不做二不休,想把她也给杀了。
起初她还以为那小太监之所以喊秦惜含淑妃娘娘,是记着以前秦惜含的好,现在明白了,哪里是记着好,分明是记着仇。
结果报仇不成,反倒连坐,姜洛摇摇头,也是很惨了。
“昨日发生这么大的事,娘娘居然也不说,”弄月小意道,“就这娘娘还不让人跟着,回头再出事,侍卫没及时赶到可如何是好?”
姜洛道:“我有随身带那把匕……”
最后一个“首”字还没说完,扶玉已然道:“娘娘,光有匕首可不行。恕奴婢直言,就您跟世子爷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行,对上真正会功夫的,等您拿出匕首,黄花菜都凉了。”
末了道,由此可见,娘娘身边并不安全,往后可不能再不让人跟着了。
姜洛心道,她会的哪是古代功夫,她会的是现代擒拿术和跆拳道,练十来年了,也实际应用过,经验还算丰富,除非是盛光那样功夫高深的,否则一般人她还真不怕。
当然最主要的是,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人跟着,她想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会很不方便。
眼看娘娘面露犹豫,迟迟没有作答,扶玉叹口气,道:“娘娘,现在比不得以前,您是皇后,普天之下最尊贵的,您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姜洛更犹豫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皇后也是人,有点不能叫别人知道的小秘密不妨事的吧?
不知为何,姜洛不是很想叫人知道她和盛光的事。
虽然她和盛光之间清清白白,连个最常见的过节香袋都不送的,但她总觉得如果让人知道了盛光的存在,怕是会出乱子。
并且还是她不乐于见到的那种乱子。
这时,扶玉再接再厉道:“娘娘,这次还是个太监。等到了下次,什么死士刺客,您能担保您一点都不会受伤吗?”
姜洛道:“你是指荆轲刺秦王那样的刺客吗?”
扶玉道:“娘娘明白就好。”
姜洛仔细寻思,荆轲刺秦王,秦王绕柱走,她如果碰到了荆轲那种高级刺客,她能像秦王那样反应迅速,还做出绕柱走这种一流操作吗?
她不过区区黑带三段而已,她能吗?
不,她不能。
自问自答好一番,再三确定自己武力值再高也还是个咸鱼,姜洛不由换个角度继续寻思。
办法都是脑子想出来的,如果身边确实不能没人,那她下次再碰到盛光的话,可以她站在能让人看到的地方,盛光站在看不到的暗处,如此她还是能有她自己的小秘密的。
想到这点,姜洛应承下来,以后不管去哪,都不会不叫人跟着了。
扶玉松口气。
可算把娘娘给劝住了。
姜洛继续用膳。
然后她就接到了长生殿那边赏赐过来的一大堆东西。
“昨日在上清苑叫娘娘受惊了,”高公公指着那堆比前几次还要更多更贵重的御赐之物,道,“全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其中几样,陛下更是反复询问奴婢,送给娘娘可合适。”
姜洛照例说陛下有心了,末了又加了句:“烦请公公代本宫向陛下道声谢。”
高公公自应下,没有多留,很快走人。
高公公走后不久,佳丽们闻风而至,问娘娘遭遇行刺可有受惊;容樱和秦苒也相携进宫来探望。
容樱先把之前秦苒拜托她的偏方给了扶玉,才对姜洛埋怨道:“我听人说,是昨日竞渡那会儿出的事?都没听皇嫂说。”
姜洛道:“我没受伤,一时就忘了说了。”
容樱听罢,无言一瞬,才道:“……皇嫂这记性可真是与众不同。”
秦苒倒想说怕是她根本不是忘了,而是纯粹的懒,但长公主在,这话被她压在心里没说出来,只道:“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容樱也看出有她在,国公夫人不好同她皇嫂说体己话,不久便告辞,去长生殿找皇兄去。
长公主一走,旁边伺候的宫人们也退下,秦苒这才往姜洛身边坐了坐,抬手点姜洛脑门儿:“忘什么忘,我看你啊,就是懒得慌。”
姜洛说:“不懒就不是我了。”
秦苒道:“我还以为你进宫这么久,该被磨了性子,哪知你还是和进宫前一样,只要能吃能喝,天塌下来都不算事儿。”
姜洛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我这么矮,压不着我。”
秦苒不由又点点她脑门儿,嗔道:“就你惯会找借口,油嘴滑舌的。”
姜洛正剥干果,闻言拈了两粒送到秦苒嘴边,秦苒失笑,张嘴吃下,就这还不忘说了句小滑头。
聊了不一会儿,眼看到了平常遛狗的时间,姜洛起身,问母亲要不要和她一起。
秦苒问:“你能吹风了?”
姜洛答:“嗯,今早起来就没咳了。”
秦苒道:“那我和你一块儿。不过你都去哪儿遛团团?”
“御花园。”
“陛下有时也会去御花园散步吧,我去合适吗?”
“合适。陛下励精图治,一贯都呆在长生殿或者甘露殿,不怎么出来的。”
“连御花园也不去?”
秦苒皱起了眉。
姜洛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也觉得皇帝过于死宅,却听她忧心忡忡道:“陛下这不进后宫,也不去御花园,你何时才能侍寝?”
……啊?
姜洛懵了。
她穿过来就是已婚,还说她用不着被催婚了,结果现在就开始体验什么叫催生了吗?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点。
而秦苒还在继续碎碎念着:“算来你进宫已经有一年了吧?咱国公府对门那家的嫡女比你晚些成亲,如今都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子,你却还不曾侍寝……明年宫里选秀,倘若再进些新人,这何时才是个头?”
秦苒眉头皱得更深了。
姜洛则深吸一口气。
不愧是现代人最为恐惧的名词之一,催生,简简单单两个字,却道尽了无数的心塞。
记起容樱同自己爆料,说皇帝身怀隐疾,姜洛也很想跟秦苒爆料,侍寝这档子事不是她想侍就能侍的。
但事关皇帝,姜洛还没心大到能把隐疾一事往外说,只好跟着秦苒的话嗯嗯几句,表示自己有在听,然后趁秦苒说累了喝水,果断转移话题。
她道:“母亲知道御花园里的西棠苑吗?母亲来得正是时候,那园子里的西府海棠还在开最后一茬,我带母亲过去赏花吧。”
这话题转移得好,秦苒放下茶杯道:“西府海棠?我还以为是垂丝海棠。”
秦苒看了看摆在案上的插着垂丝海棠的花瓶。
姜洛道:“这个啊,这个是别人送的。”
秦苒道:“怪不得。”
秦苒也不问是谁送的,起身和她去西棠苑。
由于秦苒作陪,姜洛一路都在牵着团团,没松绳,生怕它又循着它爱的人形狗罐头的气味跑丢。直等进到西棠苑里,姜洛叫人把守住入口和角门等,才解开绳子,放团团去撒欢。
得了自由,团团小短腿一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姜洛和秦苒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落座。
因出来的时候带了食盒,扶玉和弄月取出点心茶水摆在桌上,姜洛随手抓了把干果继续剥,忽然想起件事,便问:“姜沁已经十六了吧。她今年也还不打算议亲吗?”
按照宫斗文的设定,大夏婚嫁习俗沿袭自前朝,姑娘们普遍都是及笄前后就开始议亲。
定下婚事后,少则半年,多则二三年,姑娘们就会出嫁,有些因守孝之类拖得晚些,也会赶在二十岁之前成婚,概因过了二十,就算是老姑娘了。
像秦惜含,之所以她被废逐出宫后,不仅不急着嫁人,反而还敢对皇帝自荐枕席,就是因为她年龄还没到老姑娘的范畴,她不急。
而姜沁比秦惜含还要小一点,姜沁就更不急了。
当然,姜沁以前不急是因为她也想着进宫,不知道她现在改没改主意。
秦苒摇头道:“她上次进宫见你,被你的话伤到,回去后就一直关在院子里,不肯出来,我也没逼她出来。我本意是想给她挑个不说门当户对,至少能对她好的,但又怕她嫌弃人家家世不高,嫁过去会作妖,反倒祸害了人家。”
姜洛道:“关院子里不出来?我不过说了她那么两句,她反应就这么大?”
秦苒道:“她想进宫想了那么久,却被你一句想当妾给断了念想,反应能不大吗。”
姜洛道:“怕不是魔怔了。”
秦苒道:“我再等两天,她若还是死活不出来,我就砸了门进去,绑着也得叫她出来走动走动。”
姜洛不置可否。
古代不像现代那样开放,别的不说,单说名门望族出身的公子姑娘们,他们仅有的相亲场合除男男女女都能外出放花灯的七夕节和上元节外,基本都是由谁家牵头开场赏春宴品梅宴之类的大型聚众活动。
赴宴后,在宴会上隔着人群对视一眼,再寻机会说上两句话,如此就算相看,满意的回家就能着手准备婚事。
因此姜沁议亲,秦苒不会按着她头非要她嫁给谁谁谁,与其祸害人家,倒不如叫姜沁自个儿选,反正能入她眼的,想必也是她满意的,嫁过去后轻易不会作妖。
“她若能寻个如意郎君也好,到底养了这么些年,再不待见她,她身上也流着姜家的血,”秦苒道,“日后她定下婚事,你是她嫡姐,你得给她添妆。你可想过要给她添些什么吗?”
姜洛道:“没有。”
不止她没想过,姜皇后也是没想过的。
毕竟小时候险些被害死,没反过来害姜沁,叫姜沁一辈子生不如死,都算姜皇后心地善良。
“添什么妆啊,”姜洛把刚剥的果仁儿递给秦苒,“我不毁了她婚事,都算我大度。”
秦苒听罢,也不说她小肚鸡肠,反倒笑了声:“你和你哥哥真不愧是我生的,你哥哥也说她如果能嫁出去,不把红事变白事,都算他这个当嫡兄的还记着他有个庶妹。”
姜洛道:“她在家里作妖这么些年,哥哥巴不得能撵她出去。”
秦苒道:“是啊,那年你哥哥成婚,她闹的那出事,你哥哥到现在还记恨着。”
姜洛倒不知道姜沁还在姜沉成婚时闹过事。
她有心知道,便引着秦苒说了,原来前年姜沉弱冠礼后,娶早先就定下亲事的秦家表妹过门。
姜秦两家门当户对,姜沉英俊威武,表妹亦天生丽质,实乃天作之合。本该是天大的一桩喜事,谁料这边迎了新嫁娘进国公府拜堂,刚要夫妻对拜,那边后院就传来动静,出事了。
彼时喜堂上正是要紧时刻,秦苒一面示意仪式继续,一面派人去后院察看。
待得把新娘送入洞房后,去往后院的人回来,同秦苒附耳细说,秦苒好险没当着众人的面发火。
只因为防闹事,被她拘在院子里的姜沁不知用了怎样的办法,竟引了位年轻公子进后院。
不告知主人家一声,随随便便就进入主人家后院的公子焉能是什么好人,遂他进了姜沁的院子不说,还想非礼姜沁。姜沁不从,便大哭大闹,动静这才传到前头。
这事本该如此了,谁知秦苒带着那公子的家人去后院,家人摁着公子脊梁要他跪地道歉,并许诺娶姜二姑娘为妻,那公子却不依,挣扎着道:“谁要娶她?分明是她自甘下贱勾引我!叫她给我当妾,我都觉得是抬举了她!”
他这话说得难听,姜沁本就在哭着的,当即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面哭,一面往外跑,说这样被侮辱,不若死了算了。
也不知姜沁有意还是无意,她跑出院子后,竟当头撞上去闹洞房的宾客。这下本姜家和那公子两家人知道的事,整个京城全知道了。
被姜沁这么一搅合,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但凡提起国公府世子姜沉,时人多多少少都得感叹句姜世子有个好生了不得的庶妹,这不,喜事都险些被毁了。
“幸好她在那之后收敛不少,不然我可真怕你出嫁的时候,她也要闹事。”
秦苒说着,叹口气,复又笑起来:“今年她十六,明年十七,她嫁出去也就这两年的事。”
姜洛道:“嗯,你和父亲快要解放了。”
秦苒道:“哎,只要她嫁出去,别祸害人家,我和你爹就是天天烧香拜佛也甘愿。”
聊了这么久,眼看夕阳西下,秦苒准备出宫了。
“你也回寝宫吧,”秦苒走前嘱咐道,“你病刚好,能少吹风就少吹风,夜里睡觉仔细些,别又着凉了。”
姜洛道:“我省得。”
秦苒这才带着她剥了一下午的干果仁儿离开。
姜洛拍拍手,唤团团过来。
“汪!”
稚嫩的叫声自不远处响起,循着看去,只见团团嘴里叼着朵不知名的野花,正朝这边跑来。
姜洛弯腰伸手。
团团跑到她跟前,很聪明地把小野花往她手心一丢,随即蹲坐好,小尾巴贴着地面也不妨它晃,那双圆眼睛也亮亮的。
“这个送给我吗?”姜洛问。
团团哪里能听懂这句话,只继续亮着眼看她,同时身后的小尾巴摇得更欢了。
“真的是送给我的啊?”姜洛笑,一手握着小野花,一手把狗抱起来,“谢谢团团,团团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小白狗“汪汪”叫了几声,伸舌头舔她的手。
回到永宁宫,扶玉命人传膳。
服侍姜洛净手时,扶玉道:“娘娘,再过些日子是赵婕妤生辰,听闻琼华殿已经在准备生辰宴,娘娘可想好要送什么给婕妤吗?”
姜洛道:“婕妤要过生日?过几岁的?”
扶玉道:“十七岁的。”
“十七岁……”
十七岁,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鉴于赵婕妤一贯存在感不高,姜洛努力想了想,一时竟想不出赵婕妤的喜好。
像李美人爱吃,穆贵妃爱收集漂亮扇子,薛昭仪则爱文人爱的东西,这三位过生日,姜洛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一大堆可以当作生日礼物的,可如今换成赵婕妤,姜洛左思右想,只得问扶玉可有注意到赵婕妤对什么东西较为偏好。
果然,扶玉答:“上次娘娘赏赐李美人玉镯,婕妤对那玉镯看了很久。奴婢想,婕妤许是喜爱玉石类的首饰。”
这好办。
趁膳食还没传来,姜洛立即开了私库,从中选了套翡翠头面。
扶玉见她选了这套,说道:“这是娘娘进宫前,夫人着人新打的,还没戴过。”
“那正好,找个好看的盒子装起来,”姜洛道,“等婕妤过生日那天,就把这套送她。”
弄月便找来个锦盒,将这套头面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感受到上好翡翠特有的质感,弄月暗暗咂舌,无怪乎后宫越来越和谐,娘娘对后妃们委实是太好了。
过了些日子,清晨例行请安,赵婕妤果然邀请大家去她的琼华殿吃酒。
“妾特意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梅子酒,味道酸甜,不醉人,”赵婕妤笑着道,“还望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赏脸,与妾共饮梅子酒。”
她话才说完,李美人已然迫不及待问道:“梅子酒?有梅子吃吗?”
赵婕妤道:“有的,去年采摘后和酒一同腌渍的,也是酸酸甜甜,我尝过了,非常好吃。”
李美人道:“好!妾晚上一定准时到!”
穆贵妃也摇着纨扇问道:“当真不醉人?本宫酒量众所皆知,是三杯就倒的。”
赵婕妤笑道:“当真。若贵妃娘娘三杯后倒了,那就罚妾喝六杯,妾陪贵妃娘娘一起倒。”
穆贵妃道:“你可不能倒。寿星要是倒了,看谁还好意思继续吃酒。”
薛昭仪也道晚上定会前往琼华殿。
说着是晚上去,实则天还没黑,李美人就已经先到了。
她一到就耸动鼻子,果然闻到股酸酸甜甜的味儿,欢快道:“婕妤姐姐,妾来给你庆生啦!”
赵婕妤正着人进行最后的布置,闻言抬头,笑着招手:“来这么早。快进来坐。”
李美人快乐地跑过来,边说着吉祥话,边把准备好的礼物给赵婕妤,随即转身往空位上一坐。
赵婕妤让宫女收好礼物,见李美人眼都不眨地盯着案上的小食,便指了其中一样同她道:“不是想吃梅子吗?这盘就是。”
李美人道:“可是婕妤姐姐,这梅子怎么红红的,和妾以前吃过的不一样。”
赵婕妤道:“这是秘法腌制的,你尝尝看,味道很不错的。”
说着挽起袖子拿调羹舀了颗,送到李美人嘴边。
到底还是爱吃的,李美人犹豫一瞬,就张嘴咬住梅子。
这腌梅子甫一入口,先是梅子本身特有的酸,接着便是蜜糖般的甜,隐约还有股极淡的酒味,味道层层叠叠,非常丰富。
李美人眼睛亮了。
她含着梅子,口齿不清道:“婕妤姐姐,好好吃!”
赵婕妤笑道:“我就说好吃吧。”
李美人重重点头,接过调羹自己舀梅子吃。
不多会儿,薛昭仪和穆贵妃也到了。
收下昭仪和贵妃的礼物后,赵婕妤正请两位姐姐也尝尝梅子,一声“皇后娘娘驾到”,赵婕妤起身去迎,还未下拜,就被姜洛握住手臂:“你今日是寿星,就不必见礼了。”
“妾谢过娘娘。”
“观你似乎对玉格外欣赏,本宫便选了这套送你,”姜洛让弄月把装着翡翠头面的锦盒递过去,“还望你能喜欢。”
至此,人都到齐,赵婕妤吩咐开宴。
因提前给尚食局打过招呼,且琼华殿也有自己的小厨房,这生辰宴的膳食着实精美,色香味俱全,李美人略尝了几样,惊喜道:“和皇后娘娘那儿的膳食一样好吃!”
赵婕妤道:“别光顾着吃,来尝尝梅子酒。”
音落,宫女搬来酒坛。
这酒坛子不大,其上红色绸布还没拆。赵婕妤亲自开封,手掌在坛口处轻轻一扇,顿时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十分好闻。
正如赵婕妤所说,这酒不醉人,赵婕妤挨个斟酒后,穆贵妃端起酒盏仔细嗅闻,只觉又酸又甜,好像梅子渴水,却的确有股浓郁的酒味。
以往她嗅多了酒气总会微醺,这次却完全没有,反而闻了还想继续闻。
待得入口,酸甜回甘,滋味十分爽口。
难得碰见好喝又不醉人的酒,穆贵妃道:“这酒不错,婕妤妹妹打哪儿买的,回头本宫也派人去买。”
赵婕妤回道:“不是买的,是家里自己酿的。妾这儿还有,晚些时候叫人搬过来,贵妃娘娘可带一坛回去。”
旁边李美人道:“妾也觉得不错,妾也想带一坛。”
赵婕妤笑着应好。
饮着清甜的梅子酒,吃着可口的膳食,佳丽们说着话,时不时笑语连连,这一晚过得很是快活。
吃饱喝足,看时间差不多了,姜洛起身要走,正巧赵婕妤叫人把留着的梅子酒搬来,皇后两坛,其余妃嫔一人一坛。
姜洛笑道:“本宫这是占便宜了。”
赵婕妤道:“娘娘若是喜欢,妾往家里递个话,等今年的梅子熟了,多摘些酿酒。”
姜洛道:“那敢情好,明年大家可以喝个痛快了。”
走前姜洛没忘说今晚喝了这么多酒,明日大家不必去永宁宫请安。
佳丽们应是。
送走皇后,她们没散席,继续喝梅子酒。
直至穆贵妃终于喝醉,握着赵婕妤的手哭着说今日这生辰宴安排得可真好,她从小到大不仅自己没庆生过,也没给别人庆生过,这还是第一次,她永生难忘。
赵婕妤听着,边给她擦眼泪,边哭笑不得。
经了这么两次,现在全后宫都知道了,贵妃娘娘一醉就哭,一哭就爱说心里话,一刻不清醒,就能多说一刻的心里话。
这小习惯怪可爱的。
等琼华殿这边终于散了,永宁宫里,姜洛也换好寝衣,上床睡觉。
不知是梅子酒的后劲儿大,还是端午过后,天实在开始热了,姜洛睡得不沉,醒来身上全是汗,寝衣都浸透了。
“来人,”姜洛起身道,“备水,本宫要沐浴。”
不多时,热水备好,姜洛坐进池子里,泡着泡着,不妨头一歪,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入目不是已经习惯了的镶金嵌玉的奢华浴池,而是个充满现代气息的卫生间,正对着的是面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子。
姜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先是愣了下,随即嘀咕了句怎么又梦到了,就穿好睡衣出了卫生间,往卧室大床上一倒,继续睡。
没人规定梦里不能睡觉吧。
她安慰自己,很快睡着。
而就在姜洛于她卧室大床上进入梦乡后不久,大夏皇宫西棠苑里,盛光看着面前同姜洛生得别无二致的人,眸光深沉。
他负手,缓缓道:“皇后……阿洛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手动高亮本章起开设防盗,感谢支持正版,比个大心
写这章的时候考虑得比较多,时速慢更晚了,还是20个小红包给大家赔罪,啵唧
以及好像还有人不知道盛光是谁,那我再给你们提个醒,为啥送花,因为昨晚在湖边吹风了,心疼2333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皇后一心混吃等死更新,第 30 章 沐浴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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