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酒酒面对被自己强制爆马的姬沉,陷入了深深的后悔。
……可恶。
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看着面色深沉而狐疑的姬沉,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在眼前放映——
与姬沉分别后,她一进入翡翠浮谷就见到谢翎翎站起来冲她招手,凌酒酒盛情难却地操纵□□走向第一排。
昊元师尊不久便翩然而至。
他一身靛青色道袍,与凛然正气的天阙峰、仙气飘飘的掩月峰和珠圆玉润的千鹤峰师尊不同,这位魁梧壮硕的点星峰的师尊腰后面别着一把铜锤,锤柄一看就婴儿手腕粗细。
因他有大乘后期修为,这铜锤也是圣阶法宝。
昊元饼干盒一般棱角分明的长方形脸上挂着两个铜铃一般的眼睛,眼神犀利宛若神灯,一切狗狗祟祟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比起修仙者,他显然更符合小说话本中对铁血硬汉青天大老爷的描写。
单看这副样子,很难想象昊元师尊是玄苍仙尊四位亲传中年纪最轻的一位。
昊元直入主题道:“好,同学们啊,拿出玉简,翻到第一页啊。”
他开口犹如洪钟震响,回荡在翡翠浮谷环形的空间中,堪称开了音效加强,听得人脑仁发紧,太阳穴猛跳,眼前几乎出现虚影。
一时间,众人头恨不得埋到臂弯里,只有几个点星峰真传神色如常,傲视群雄。
大家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点星峰的人说话都那么大声。
真要跟他们道声歉,从前以为他们趾高气昂,其实只是生活所迫。
好在习惯了之后,昊元的声音也并非不能忍受,渐渐,凌酒酒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归墟从前的历史中。
授课玉简黄色光芒闪烁,眨眼间在每个人面前投射出一片光影,配合着昊元的讲解播放着幻象画面。
昊元掏出一个黑色铁杯子,喝了一口水,又对着杯口“呸”了一声把灵株杆吐回杯子,道:“好,啊现在咱们来看第一章,啊第一章,玄苍师尊。”
凌酒酒一秒魂穿跟着中年数学老师上课的日子,并脑补了昊元师尊被讲桌挡住的双足上穿了洁白的棉袜和黑色的皮凉鞋。
你们修真界也这么接地气吗!
昊元清清嗓子,开始照着教案朗读:“最初大陆初生,有一纯黑的荒山名为归墟,日月更替,归墟山凝结出山灵,相信同学们都已经猜到了,这就是咱们的玄苍仙尊。”
画面中出现一个单薄的少年身影,幻象简单地描绘人形,少年面容看不清楚,只能见他黑发如泼墨,黑衣无尘,几乎与苍凉的归墟山融为一体。
“归墟山得天然眷顾,玄苍仙尊灵智开化千年后,归墟山上迎来了另一个小生命,啊,这就是——”
昊元有技巧地一顿,抬头看了看修士们,几个上道的弟子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昊元握着杯子的手随便点了个人,那修士骄傲地扬了扬脸,大声道:“是扶桑神树!”
昊元赞许地点点头,道:“正是扶桑神树,后来,玄苍仙尊在扶桑神树下修炼得道。”
于此同时,幻象画面中出现一棵小树苗,它纤弱的嫩芽掀开荒石,大喘气似地伸展了枝叶,少年便蹲在它边上,抱着膝盖静静看着它。
有时风过,树苗被吹歪了,少年就用掌心接住它柔嫩的枝叶,扶桑神树似有灵性,在他掌心亲昵地蹭蹭才舍得站直。
昊元又灌了一大口灵株水,道:“好的啊同学们,现在统一翻转玉简,都翻好了吧,啊,现在开始第二章,归墟仙宗的诞生与仙魔大战。”
与他的讲述同步,幻象画面里大陆之上沧海桑田转变,黑衣少年长成了青年,扶桑神树也亭亭如盖,归墟山下的山海之中产生了凡人和魔族。
双方抢夺有限的资源,凡人不敌魔族,开始有凡人奔逃到归墟山中避难求助,玄苍仙尊自然而然地传道受业解惑,渐渐,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便有了归墟仙宗。
这期间,扶桑神树一直没有凝聚出灵魂,仿佛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植物长在归墟主峰上。
直到一日风云色变,金色雷点如道道利剑,卷挟着裂天的雷鸣,直直泻入归墟主峰——
玄苍仙尊突破大乘,引来天雷劫。
明知这只是幻象,翡翠浮谷中的修士们依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渡劫引发天地异相的修士,万年来只有玄苍仙尊一个,众人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此时无不倒抽冷气,心里为这位仙尊捏了一把汗。
只见几道天雷不痛不痒地从玄苍仙尊的身边擦过,突得一道爆裂白光,丈宽的白雷“轰”地砸向打坐的黑衣青年!
幻象代入感太强,众人仿佛亲身面临天雷劫,有修士紧张地碎碎念,道:“嘶——如此天雷浩劫,就算是大乘大圆满也难敌啊!”
另一个全神贯注,没有移开视线,嗔道:“哎你别跟我说话,仔细看呀!”
陡然,眼前白光一闪,幻象中一片刺目的亮白。
一眨眼功夫,白光散去,众人屏住呼吸凑近幻象,便见黑衣青年完好无损,而他一旁的扶桑神树枝叶枯萎,通身焦黑。
刚刚破境的黑衣青年猛地顿了一下,旋即指尖凝出金色法阵,将扶桑神树缩为小小一棵,捧在掌间,又最终藏入袖中。
从此扶桑神树不在山上,而被玄苍仙尊保护在袖里。
修士们面面相觑。
扶桑神树又没长脚,怎么突然去挡雷了?
谢翎翎口无遮拦,凑近凌酒酒和谭姝雪道:“好朋友们,不会是玄苍师尊自己拉了扶桑神树挡劫吧?”
谭姝雪凤目圆睁,气道:“你别瞎说!怎可如此亵渎仙尊!”
凌酒酒正夹在两人中间讪讪地打圆场,便昊元讲解道:“根据归墟仙宗的编年史,扶桑神树恰好在那时幻化出灵智,与咱们的玄苍仙尊同舟共济,渡过天雷劫,不过由于天雷劫摧枯拉朽,恐怖如斯,扶桑神树的灵智自此沉睡。”
“啊,同学们记好了考点啊,扶桑神树是沉睡啊,沉睡!每年小考总有部分不听讲的修士答题的时候写成了灵智丧失!”
在众人埋头记笔记的功夫,画面很快切换到仙魔大战。
魔尊渊冥身着缂金丝黑袍,面上隐约可见一双紫瞳,率领魔修与玄苍仙尊在归墟山脚下冠世一战。
四位修士各持法器站在玄苍身后。
青衫男修手持玉剑,应该是长霄,白衣女修手持玉笛,一看就知道是霓玉,另外一个手举着大铜锤的无疑乃昊元。
最边上,清瘦高俊的黑衣身影,只可能是无妄。
画面中,人修和魔修交战,各个全力施为,幻象中场面之恢弘,仿佛每一秒都有经费在燃烧。
凌酒酒趁着没人注意她,特意凑近玉简,她几乎拿鼻尖点到幻象,多看了无妄一眼。
按照原书,姬沉就是这位师尊的劫身。
她看了看沉浸在仙魔大战的同门,露出了高深的微笑。
她穿书女配有不为人知的金手指,早已看破姬沉的真实身份!
嗐,这些懵懂可爱的修士们还蒙在鼓里。
画面之中,魔修节节败退,玄苍仙尊生擒渊冥魔尊,同时引水为蓬莱海,将魔域与凡人城池隔开,岂料渊冥骤烈反扑,激战中海水倒灌,蓬莱海边界向着归墟山蔓延,最终变成两只合抱的手,将归墟山围住。
自此,归墟山被从大陆中分割,变成一座海上仙岛。
玄苍彻底控制住渊冥,将他带回归墟山,无妄在混战中身受重伤,几乎称得上奄奄一息,被另外三位师尊合力抬回归墟。
然而,战争的车轮没有停止。
蓬莱海另一边,一直与归墟仙宗配合的雷隐剑宗的剑修们并不打算放过败逃的魔修。
这些剑修如割韭菜一般,将本来打算退回魔域的修士赶尽杀绝,魔修在剑修无情的招式下变成一蓬蓬血花。
不仅如此,身着白衣黑腰带的雷隐剑修如同黑白无常,一路杀入魔域,剑修杀意盎然的剑招并不分辨男女老少,直斩全部魔族。
刺耳的哀嚎声中从幻象中传来,回荡在翡翠浮谷中,昭虹学堂每个人几乎在鼻尖闻到了血腥味,手上似乎都沾染上了浓稠的血液。
谭姝雪第一次见到这一段,她怔怔地说:“为什么?魔修都认输了,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
她自小接受的是除恶扶弱,兼爱仁善,除魔卫道。
但是看着冷漠傲慢的剑修,苦苦求饶而不得生路的魔修,她第一次产生疑惑——
谁是善,谁是恶?
她该卫的,是什么道?
不仅是谭姝雪,凌酒酒和其他很多修士也陷入同样的沉默。
谢翎翎倒是没什么反应。
妖修在人修和魔修之间立足,两方互相敌对,这些年没少在妖域激情开麦,互相辱骂。
他从小听着各个版本的仙魔大战长大,心中早已百炼成钢,昭虹的版本对他来说不过小场面。
耳边,昊元没有任何感情变化的感情传来:“同学们,这也是重要考点啊!不要光顾着看热闹,都给我做笔记!玄苍仙尊生擒渊冥魔尊后带着众人撤回归墟山,几乎消灭魔族的是雷隐剑宗啊,雷隐剑宗。”
“消灭”二字,甚至隐隐带着赞许,仿佛说的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害虫。
昊元对魔域的态度,不言而喻。
他清清嗓子,拍拍教案,道:“好,都再翻转玉简,看第三章,玄苍仙尊的陨落。”
很快,玉简衍生的幻象再度转换,这次场景简略了很多,叙事之快甚至称得上敷衍,只用几个画面交代了玄苍将渊冥压在归墟主峰下,却被渊冥逃脱。
渊冥杀了回马枪,背水一战,玄苍最终只能破碎魂魄,回归归墟主峰,以己身为大阵,将渊冥彻底封死。
仙尊与魔尊同归于尽,只留下扶桑神树又从玄苍袖中回到了归墟主峰。
玉简失去光芒,历史课的演示也结束了。
昊元背着手在教案后踱步,动情而怀念道:“同学们,玄苍仙尊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他白手起家,一心向道,最终英魂归于天地,临走也没带走归墟仙宗的一针一线。”
他话锋一转:“我们在怀念仙尊的同时也要铭记啊,铭记!魔修害人不浅,正邪势如水火,扫平魔障也是你们的使命!”
四周修士反应各异,有的已经齐声附和,有的却垂头不语。
谢翎翎发现了凌酒酒和谭姝雪的低落,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让两个好朋友快乐起来,蓦得脑中灵光一闪,他凑近凌酒酒,又挥挥手示意谭姝雪靠近。
他开门见山道:“跟你们讲个秘密,可不要告诉别人。”
见凌酒酒和谭姝雪点头,他才一气呵成道:“还记得画面里的无妄师尊吗?无妄师尊在仙魔大战后便在千鹤峰闭关不出,据说,姬沉师兄就是这位师尊的劫身!”
谢翎翎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得凌酒酒差点白眼一翻从凳子上掉下去,但谭姝雪的反应,才叫她死去活来——
她掩面,凤眸中溢出难以置信,压低声音宛如特务接头,道:“你怎么也知道?”
凌酒酒:!??
这话该我问你们!
你们怎么都知道!
凌酒酒在识海中疯狂摇晃草株,将系统小苗摇得身娇体软。
——‘系统!这不是你和我的小秘密吗!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系统头晕脑胀间露出无语子的表情——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草(一种植物)。’
还没等谭姝雪和谢翎翎互相解释出个所以然,昊元的声音如同奔雷袭来:“谁在交头接耳!你们三个站起来!出去罚站!互相离得远点!”
谢翎翎皮实惯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喊了一句“师尊我们错了!”,凌酒酒和谭姝雪都是根正苗红、浓眉大眼的好学生,哪里被师长要求罚站过,恨不得把头埋在怀里,红着脸小步跑出去。
凌酒酒低着头出门站在墙根,还在想着谢翎翎和谭姝雪的震撼言论,心里突突跳——
谢翎翎是郁煌洲的妖修,谭姝雪掩月峰的真传弟子,两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会都知道姬沉的身份?
原书中,明明没有人知情。
而且,姬沉本人知道自己是无妄的劫身吗?
想到姬沉,凌酒酒心里突得划过一丝庆幸,虽像是一尾鱼苗落入池塘般细微,却还是无法忽视。
幸好,没有教姬沉看到自己被罚站。
——太没有排面了!
凌酒酒叹口气,这才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抬眼望去,倒抽一口冷气。
竟是姬沉!
她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嘴瓢道:“师尊,你怎么还没走?”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凌酒酒情不自禁,战术后仰。
无论姬沉本人知不知道自己非同凡响的真实身份,她知道‘姬沉=无妄师尊的劫身’这件事本身就不好解释。
除非她直接说是谢翎翎和谭姝雪告诉她的。
凌酒酒想了想自己那两个又白又甜的同学,实在不忍心下黑手卖队友。
属实难办。
她刚才叫得斩钉截铁,清脆嘹亮,如果说是口误,她自己都不信。
忽得,她灵光一闪。
凌酒酒终于看到了一直被忽视的长霄师尊!
她好做作好不清纯地扭了扭头,僵硬地笑笑道:“师尊,你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没走?”
此刻,长霄温柔耐心的微笑在她眼中渡了一层光,仿若上天派来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尊者。
凌酒酒刻意忽视姬沉狐疑的眼神,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就是这样凌酒酒!
只要骗过了自己,就能骗过其他人!
真要为自己的机敏点赞呢!
可惜,渡着光的长霄师尊没有被骗过,反而发来温柔一刀:“酒酒,你刚才明明是叫姬沉‘师尊’吧?”
凌酒酒义正辞严,道:“不,师尊,我当时是叫你。”
长霄同样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道:“你明明是叫姬沉。”
凌酒酒企图通过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蒙混过关,倔强道:“师尊,我是叫你。”
长霄越发觉得古怪,他抱起手臂,惟真惟实:“是姬沉。”
……
于是,姬沉的表情从疑惑到无语,最后看着打乒乓球一般你来我往,下一秒就快揪着头发吵起来的长霄和凌酒酒,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拿出剑柄,挡在还在无能复读的两个小学鸡之间,垂眸看向凌酒酒道:“师妹,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当口,长霄剑指一并,吐真诀化作一道金色虹光字指尖出,直直打入凌酒酒的脑门。奇快妏敩
姬沉剑气外放,将长霄吹得头发乱飞,转头皱着眉对他道:“怎么对她用吐真诀?”
凌酒酒:……?
吵不过就开挂,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尊!
她争分夺秒捂住嘴。
长霄对凌酒酒歉然笑笑,同时对姬沉传音入耳。
长霄的声音是与他表情上截然不同的肃寒,道:“你忘了为什么要隐瞒?还有,为什么要修改昭虹关于归墟历史的教案?倘若仙宗之中有人知道真相,后果……后果如何担得起?”
见姬沉不为所动,长霄声音更沉一分,直取姬沉的死穴,传音道:“酒酒呢,她又准备好知道那些吗?”
姬沉终于松动一分,剑气内敛,长霄赶忙单手拨开姬沉的剑鞘,同时陡然变脸。
他垂着眼睛委屈地传音:“嘤,你真当我为老不尊,才跟小徒弟争来争去吗?”
姬沉没有说话,甚至嫌弃地别过头。
那厢,凌酒酒终于没有抗住吐真诀的效力,从手指缝里漏出声音,道:“我听同学说姬沉师兄是无妄师尊的劫身但不要问我是谁说的千万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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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沉和长霄同时转过身子,垂头看她,眼神是说不出的古怪。
如果非要比喻,便是发现对方的叫嚣的王者其实是个青铜之后的释然和无奈。
半晌,三人之间陡然爆发出长霄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哈吼吼吼吼嚯鹅鹅鹅!”
一时间,凌酒酒感受着长霄身边快活的空气,心头一丝茫然。
长霄揉着肚子,笑着眼泪,道:“就这就这?”
凌酒酒一头雾水,旋即了然。
长霄师尊真是个中高手。
他用一番狂笑彻底打乱了自己的思绪,一时间凌酒酒竟分辨不出他的态度!
长霄看着凌酒酒小脑袋一歪,头顶似乎冒出一团问号,不嫌事大地快乐搅混水道:“唔,酒酒说得对,姬沉是无妄师弟的劫身,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姬沉嫌弃地看向长霄,蹙眉传音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长霄传音应了一声,嘱咐了凌酒酒几句好好学习,才揉面一样揉自己笑僵的脸御剑而去。
凌酒酒还是懵的。
姬沉和长霄的反应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姬沉听了会沉默,长霄听了笑流泪,两人都毫无被揭破秘密的尴尬,一时间她也分辨不出姬沉是否知道自己是无妄师尊的劫身。
……以及,姬沉到底是不是无妄的劫身。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似乎,从她知道柳怜绯并非如书中描述是天生道胎后,她已经对原书情节越来越不信任。
一番纠结,凌酒酒只能求知若渴地看向姬沉,而他似乎并没有想做出解释,只抱着剑打量她,道:“不是该上课吗?”
凌酒酒被戳中命门,立刻低头轻咳一声,声音细细弱弱道:“上课跟同学交头接耳,被昊元师尊点名罚站了。”
这几日姬沉比她师父更像师父,平日教习也格外严厉,是以她摆好了认错的姿势,准备接受姬沉的批评。
岂料,凌酒酒没有等来问责,只听得如有若无的一声闷笑,她抬起头对上姬沉还含着笑的眸子,听他道:“这个时候,历史内容应当讲完了,后面差不多是师长答疑时间。师妹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有什么问题吗?
回想翡翠浮谷所观所闻,她和其他人一样,印象最深的除却归墟仙宗恢弘壮阔的历史,就是仙魔大战后期雷隐剑宗屠灭魔族的场景。
只是回忆,都觉得犹如有一桶血水兜头而下,令人窒息。
魔域的大部分魔修并没有参与仙魔大战,强者对弱者单方面的打击,这是大道?
抑或,更像是尚武争抢的魔道?
见姬沉一副春风化雨的模样,凌酒酒抿抿唇,还是问道:“师兄,雷隐剑宗为何要对魔族赶尽杀绝?”
万年前的魔族与她并无关系,她心中产生的同情也很有限。
只不过,进入昭虹学堂的每一步都是为日后的修真之路打下基础,凌酒酒不想带着这个疑惑,令自己道心产生裂痕。
姬沉垂眸望她,又抬眼看了看翡翠浮谷。
那些新入门的修士,甫踏入仙途,他们看到的,不过是历史胜利者书写的课本。
然,他眉眼兴致缺缺,仿佛是神祇静静看着碌碌的人群,并没有插手或纠正的念头。
凌酒酒没等来回答,以为自己失言了,毕竟她的话里是透着质疑的。
在她找补回来之前,就见姬沉低头看她,语气平淡到近乎冷漠。
“仙魔大战,并非正邪之争,只不过是人修与魔修之争。”
凌酒酒一滞,随即抿出一个笑。
并非正邪吗?
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甚至带了一些与正道魁首格格不入的叛逆,却搓平了她所有的疑惑。
她认真点点头,道:“谢谢师兄,受教了。”
姬沉静静看看她,似乎要捕捉她每一寸思想,三息后,才道:“嗯。那走吧。”
语毕召唤黑剑,自己站上去,对凌酒酒伸出一只手。
凌酒酒自然而然地借力上去,道:“哦。”
顿了顿,如梦初醒道:“哦?”
她困惑地望向姬沉。
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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