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天,向来洒脱的她随身只带了个不大的行李箱,轻装上阵,好似去短途旅行一般。
夏知蔷没当场哭鼻子,轻轻地抱了抱季薇薇,又小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安静地目送季薇薇走向安检口,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终于敢哭出来。
时间心无旁骛地往前流淌,一晃又一个夏天来临,高夏知蔷两届的孟可柔即将毕业。
孟可柔大四上学期就开始忙着创业、开婚庆工作室,越是临近离校,越是神出鬼没的,经常一连半个月都见不着人。
冯殊亦是忙得一如既往,忽然之间,全世界似乎只剩夏知蔷一个闲人。
毕业典礼那天,夏知蔷总算逮到了孟可柔。
美女就是美女,皱得跟腌菜似的学士服愣是被人穿出了哥大白富美毕业生的感觉。陈渤当时也在现场,拿着单反跑前跑后拍个不停,典礼结束后还拜托夏知蔷给他们俩拍合影。
孟可柔没明确表态,一脸不在意地等在原地,下巴微微扬起。
陈渤屁颠颠地站到了旁边。
一开始,镜头中的两人隔着十来公分距离,跟一般的老同学没两样,只是夏知蔷按下快门的瞬间,陈渤忽然伸出手将孟可柔搂了过来,头一歪,侧脸贴住对方发顶,腻歪得不行。
孟可柔起先愣了下,旋即一把推开他,又狠狠补了一脚,冲夏知蔷说:“这张删掉!删掉!”
夏知蔷得令后就要按删除键,陈渤拦住:“别啊,删照片多费电,等我回家了再操作。”
这两人的关系扑朔迷离得堪比《意难忘》,她不太肯定自己该怎么做,遂犹犹豫豫地看向孟可柔:“柔柔……”
“算了,爱删不删,”孟可柔捋了捋头发,不耐烦地瞪了眼陈渤,“杵着干嘛,不是要请吃饭么?去把车开过来,我脚疼,不想走路。”
等陈渤走了,孟可柔回寝室取出个纸盒,交给夏知蔷。
“surprise!姐这个月巨忙无比,估计去不成广云陪你过生日了,就当是生日礼物提前送了好吧。”
夏知蔷迫不及待地当场将盒子揭开,然后,一个滑不留手的东西从蜡光纸里掉了出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件皮粉色的丝质睡裙,肩带极细,布料轻薄且少得可怜,相当有“情趣”。
她慌忙将其塞回盒子里。
好在寝室里并无他人,但夏知蔷还是涨得满脸通红。
孟可柔调笑道:“我赶着最保守的一件拿的,这程度都接受不了?另外那几套可是半透明的,肉隐肉现。”
夏知蔷已经快“熟”了。
孟可柔乐不可支:“这种是不是那个冯学长喜欢的style?不是的话,吃完饭我带你去换一件。”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你们平时不交流这些的么?”
夏知蔷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领悟到什么,孟可柔惊诧非常:“这都好了快两年了,你们还没那什么过?!”
“嗯。”
“奇葩!他是不是信教啊,要遵守什么婚前守贞之类的教条。”
“……应该不是。”
“当代柳下惠啊他,”孟可柔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婚前藏拙,先把你骗到手,等以后用起来不合适也退不了货了,算盘打的好。”
夏知蔷听不太懂:“藏什么拙啊?”
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孟可柔索性找出个口红来:“唇膏男,听过吗?就是那个东西才这么点大的男人,中看不中用,多帅都不能要,”说着她将口红的膏体旋出来,“听说还有这么点儿的,人称呛口小辣椒。”
“这个大小……很不正常吗?”
见夏知蔷仍是一脸懵懂,孟可柔沉思几秒,打开电脑:“我还是给你看点直观的东西吧。”
两人从宿舍楼下来的时候,陈渤已经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干嘛去了。”他随口问道。
“没干什么,看了个短片。”孟可柔一脸平常,夏知蔷则将头压得低低的。
“什么片儿?”
“《SILKLABO》。”
陈渤没听过这名,又问了几句,孟可柔只说是专门拍给女孩看的科普教育片,他没什么兴趣,便换了话题:“冯殊在弄签证的事,我们过去先点菜,他过会儿就来。”说罢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傻愣愣的夏知蔷,“小夏妹子,听见没?”
此时夏知蔷像是被人拿针戳了,腾地坐直,又忙不迭点头:“……听、听到了。”
孟可柔疑惑:“什么签证?他要出国?”
“嗯,”夏知蔷答,“去美国参加什么联合培养项目,要走大半年呢。”
冯殊比预计中来得要早。
见孟可柔和夏知蔷坐一块儿,他顺势落座在陈渤边上,一起点菜。
不知怎的,夏知蔷一看到冯殊要么联想起孟可柔说的“藏拙”,要么就把他的脸移到了那部片子里的男主脸上,弄得是坐立不安、面红耳赤。
和真枪实干的影片比起来,她之前看的少女漫啊同人文之类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低幼读物。
夏知蔷感激孟可柔只给自己播放了片段,某几个画面她还及时捂住了眼睛,要全看了,这饭也就不用吃了。
冯殊早注意到她的不自然,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夏知蔷赶紧否认。
还好陈渤这人热闹,边吃边开相声专场,将她那点小小的尴尬囫囵地掩盖了过去。
等冯殊中途离席接电话去了,孟可柔手在桌子底下掐了掐夏知蔷的大腿:“姨妈没来吧?”
“嗯?”
“很好。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把握机会验验货,免得夜长梦多。”
夏知蔷为难:“倒也不必这么急……”
“怎么不急了?万一他真是个唇膏男,到时候你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孟可柔眉微皱,“还是说,你不太愿意?”
夏知蔷倒是愿意的。
谁又不想跟喜欢的人亲近些、再亲近些呢?
之前有那么几次,冯殊和她接吻时明明手已经不自主伸进了衣摆之下,有那么一两次甚至凭本能触碰到了什么,但总在关键时刻急踩刹车,很是反常。
难道……还是说……又或者……
几人吃完出来,才发现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轰鸣,有点骇人。
孟可柔难得主动地上了陈渤的车,说自己有事在身不回学校,让冯殊单独带夏知蔷走。
车快开到校门口时,夏知蔷却说:“我不想住宿舍。”
冯殊失笑:“怕打雷?”
“……嗯。”
“不会持续多久的,”他调转方向,“先去我那边吧,晚点我再把你送回来,正好有事要和你商量。”
冯殊研一开始便没住宿舍了,而是搬来了仁和医学院附近的一处房产。房子不大,对于独居者来说足够阔绰,夏知蔷被带来过几次,奈何对方目的纯洁,且不从不让她太久停留。
唯有一次夏知蔷姨妈突然造访,弄脏了裙子,才得以在这里洗了个澡、小憩了一下午,还留了套换洗衣物来着……
天时地利人和,夏知蔷士气大振,一进门就说:“那个酒喝了头有点疼,我……我想洗个热水澡。”
刚才那顿是孟可柔的毕业宴,两个女孩分了大半瓶洋酒,醉没醉不好说,上头了是真的。
冯殊早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心里怪异得很,可细想之下又说不出什么特别的感觉,便由着去了。
没多久,浴室那边传来夏知蔷的声音:“冯殊,冯殊。”
冯殊合上笔电寻过去,就看见一颗湿嗒嗒、红扑扑的脑袋从门缝里露出来,随之露出来的,还有两截被热水泡成虾粉色的手臂,扒在门上,像只被蒸熟了的小螃蟹,可怜又可爱。
他尽量分散着过于集中在对方脸上、身体上的注意力,问:“怎么了?”
“我忘拿衣服了……”夏知蔷话说到一半,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湿漉漉的睫毛垂下,“里面穿的那种。”
说完就做贼心虚地把门合上了。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深吸一口气,夏知蔷轻轻拉开门,伸出手胡乱抓了一把,没抓着任何东西。
她将门又拉开了些,这才看见门口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椅面垫了个干净毛巾,她的贴身衣裤则整整齐齐地码在上面。
服了。
将那点类似于恼羞成怒的火气压下去,夏知蔷看着自己揣进来的那件丝质睡衣,觉得还是应该过一遍水再穿,毕竟对方是个洁癖,凡事讲究点好。
随手洗了又用吹风机吹干,夏知蔷盯着这块上下左右都分不出的轻薄布料,发了愁。
上面的系带及其繁琐,褶皱复杂,镂空也多,她把它套在身上,发现要么遮了前面遮不住后面,要么遮了左边遮不住右边,急得头都大了。
稀里糊涂地将睡衣穿好,夏知蔷走到镜子前。
浴室镜上起了层雾,她用手擦了一块出来,凝视着对面那个陌生的自己。
夏知蔷还没蠢到看不出美丑的地步,她知道自己颜值尚可,也懂得怎么打扮可以扬长避短,恋爱后更没少在外貌上花心思。
现在,夏知蔷忽然信心不足起来。
她挑剔地审视着镜子里的女孩儿,从发质,到眉毛形状,再到下巴长短、胸脯大小、腰线臀型腿型……甚至连脚踝都细看又细看,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缺点,并没有很拿得出手来着。
灰心丧气就在一瞬间。
套了件别的衣服在睡裙外边,夏知蔷无精打采地踏出了浴室。
看她严严实实把自己裹了个完全,忐忑许久的冯殊不禁松了口气。
幸好夏知蔷的贴身衣物都是浅色纯棉的材质,顶多有点小蕾丝小蝴蝶结做装饰,不然,他帮她拿衣服的时候就要破功了。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注意到了尺码中透露的细节,就比如……夏知蔷发育得比想象中好很多。
打散了脑中不合时宜的遐思,冯殊走近,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喝多了,还是怎么了?你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的主动靠近,让夏知蔷快要熄灭的小小斗志蹭蹭蹭地重燃了起来。
她声音弱弱的:“可能是感冒没完全好吧……”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早点休息,有利于恢复。”
“头疼,脚也发软,我已经走不动路了,要怎么回去。”
“有车,不需要你走路。”
夏知蔷急了:“寝室里没别人,万一……万一我的病恶化了怎么办?猝死怎么办?肯定要有医生在旁边照顾的呀。”
冯殊一本正经地嗯了声:“那就去挂个急诊,以防不测。”
“……”
左右说不过他,夏知蔷索性豁出去了,张开手死死抱住冯殊的腰:“站不住了,快抱我去床上躺会儿。”
“知知,别闹。”他绷着脸。
“我没闹。”
“那这是什么?”冯殊视线下移。
夏知蔷的外衣下摆滑出来一片粉色丝质布料,随着动作,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他不过伸手轻轻一拉,很容易就将它扯了下来。
那是夏知蔷的睡裙,她没系好肩带,就掉下来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买的?”冯殊看向手里的睡裙。他指尖一片滑腻,仔细体会,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体温,热度蔓延到胸口,化作什么粗糙滚热的东西在上面碾转,浑身燥得要命。
夏知蔷脸都被自己丢尽了,咬住嘴唇,半天才道:“柔柔送我的。”
“也只有她了。”冯殊叹气,将睡衣随手一团搁在床头,仿佛它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以后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你不喜欢啊?”
冯殊没回答,而是捞起夏知蔷的腰将人抱到床上,拉上被子盖得只剩颗脑袋露在外面:“既然你想,今天晚上就睡这儿吧。”
他说罢就要走,手腕被抓住,夏知蔷软趴趴地眨着眼睛:“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像是怕人不愿意,她又说:“不用你做什么,坐着陪我说说话就行。”
刚才闹了这么一大出冯殊都无动于衷,夏知蔷对于某件事隐隐有了定论。她想,自己才不是那种“势利现实”的女人,她喜欢的是冯殊这个人,又不是别的什么,有些事情没办法达到完美也没关系,她不在乎。
冯殊依言坐在床边,就见夏知蔷握着自己的手,郑重严肃地说:“冯殊,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
“也别勉强自己。”
“?”
“那些事情我不介意,真的。”
大概猜到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冯殊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呼不出来咽不下去,偏偏还发作不得。
冯殊这般压抑自己,当然不是在“藏拙”,只是去年过年去夏家的时候,夏胜利单独跟他谈了谈。
以一个父亲的立场,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说女孩子在恋爱中本就容易受到伤害,尤其是某些方面,一旦开了头,年轻人冲动之下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夏知蔷刚成年,还在念书,这种意外会影响一辈子也说不定。
“别嫌叔叔管得宽,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地推进和知知之间的关系。现在社会确实开放,但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会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让她不要在还没足够成熟的时候就吃苦头栽跟头。”
冯殊当时只能回答:“对于我和知知的未来,我考虑的不会比您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个负责的人。”
“等那个‘未来’到了再说吧。知知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现在承诺这些可太早了。”夏胜利显然没有把冯殊的说辞太当回事,“她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这些她肯定是不会听,所以……你是个心思正的好孩子,叔叔相信你。”
冯殊挺佩服夏胜利的,他看准了自己是个在条条框框下长大的“正人君子”,也曾借着这点在夏家人面前刷好感,便反过来以此作为约束。
一个高帽子扣下来,让冯殊有种搬了石头砸脚的感觉,而现在,他居然还被夏知蔷质疑了男人的尊严……
叹了口气,他想把夏知蔷的脑袋塞进被子里,图个清净,念起什么又没这么做,而是说:“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什么?”
“学校那边有了变化,联合培养的周期从八个月调到了两年。也就是说,我要出去整整两年。”他顿了顿,“如果你介意,我就不要这个名额了。反正进医院后还会有进修机会,问题不大,所以……”
“你去吧。”夏知蔷几乎没有犹豫。
“两年可是很长的,你不用太强求自己表现得懂事或者大度,我既然备了A、B两个选项,就是觉得出不出去影响不大。”
“影响不大,那就说明真的有影响,”夏知蔷努力思考着,“别人出去,你不去,你就会落下一截,以后得很辛苦才能赶上。”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当那个拖你后腿的人。”
“你当然不是。”
夏知蔷摇摇头:“薇薇功课特别忙,但从没跟我说。我经常熬夜给她发视频、找她说话,还以为自己迁就对方的时差挺辛苦的,后来才知道,薇薇为了空出时间来和我聊天,每天只睡4个小时。柔柔也是,她创业辛苦得不行,饭都没空按时吃,还要分出精神操心我的小事……”她抿唇,“你们都这么优秀,每天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去做,只有我是个没有志向的笨蛋。”
说到后面,夏知蔷声音已经有些含混了,嘴巴小幅度地张合着,也不知是困的,还是难受的。
她很少提起自己的烦恼,也不怎么流露负面情绪,成天笑眯眯的,温吞而乐观。冯殊一度以为,夏知蔷这种头脑简单的姑娘也许生来就不积心事。
原来她只是太懂事了。
懂事到害怕给别人带来困扰,连倾诉欲都压抑着。
冯殊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只能一下一下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鼓励她说下去。
他手法很轻,节奏均匀缓慢,撸猫一样。
“你只管出国去,别顾虑太多,当做成全我也行,我很想很想在精神上帮你多分担些,不然,还真成了废物拖油瓶一个……”
夏知蔷舒服得眼睛都合上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冯殊。”她声如蚊讷地喊了他一声。
冯殊躬身低头,听见她说:“只要是你,距离或是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介意。”
*
夏知蔷这晚睡得不算好,洋酒后劲大,昨晚还不觉得有什么,早上起来竟是一阵一阵头疼反胃。
磨磨蹭蹭洗漱完,她坐着冯殊的车回宿舍时已经是十点多的事了。冯殊还要去教务处处理出国的事,把人送到就调头走了,夏知蔷神色恹恹地上了楼,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等在宿舍门口。
居然是她爸。
“你在他那儿住多久了?”夏胜利劈头盖脸就问。
夏知蔷一愣:“就昨天一晚上……”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是被套话了,后悔得想把舌头咬掉。
夏胜利气得瞪眼睛:“还好我今天来南江办事、临时起意想看看你在学校怎么样,不然,都不知道你野成这样了!”
夏知蔷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当下皱眉反驳:“您干嘛这么大反应。我们又没发生什么!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话音刚落,她胃里一阵恶心,酸水上涌,捂着嘴就推开门冲进了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等夏知蔷再出来,发现夏胜利脸都气紫了。
不怪他想象力丰富,这画面实在太像那什么了,再长出一百张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夏胜利强行拉着夏知蔷去医院做检查,折腾半天下来,医生看了结果后药都没开:“她这是之前胃肠感冒没好完全,又沾了酒,引起了肠道应激反应,没大事,回去清淡饮食就好了。”
夏知蔷委屈极了:“你再相信我了吧?这都闹得什么乌龙!”
夏胜利仍嘴硬:“这能排除什么?难道你昨天不是在他那儿歇的?那个臭小子,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一点考验都经受不起……我就不该让你十八/九岁谈什么恋爱,被人一忽悠,什么都不顾了!”
“……我们真没什么。”
“你还替他说话?”夏胜利拿出手机,“我得把他找来好好谈谈。”
夏知蔷拦住:“他办正事呢,不好被打扰。”
“什么正事?今天周日又不用去医院,当爸爸什么都不懂?”
“他准备出国进修的事情在。进修时间延长了,要补交很多材料来着。”
夏胜利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延长到多久?”
“两年。”
“什么?两年?”夏胜利眉毛拧在了一起,“你去跟他说,要么不出去,要么你们分手。”
夏知蔷自然说不要。
夏胜利苦口婆心地分析:“他一出去就是两年,隔山隔海的,两人聚少离多,多好的感情也会出问题。更别提他是去镀金,回来以后前途要多好有多好,选择面比现在大多了,甚至有可能留在那儿不回来了……”
“冯殊不是这样的人。”
看了眼女儿,他到底没把话讲死:“知知,人性是很复杂的,人也是会变的,你愿意等他,他未必值得你等。”
这天,父女两话聊得不投机,夏胜利连饭都没陪女儿吃就走了。
夏知蔷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有机会多劝劝爸爸也就差不多了,冯殊却不这么以为:“他的顾虑有一定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反正我无条件相信你。”
“知知,你相信我是出于情感考虑,而你爸爸则是从现实考虑,你们的考量标准并不一样,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你别和他吵架,也别赌气,交给我来解决。”
夏知蔷真的不想当拖油瓶:“怎么解决?如果你因为我不出国,我们还不如分手算了,”忽然她心生一计,“要不,我先跟你假分手,咱们玩地下恋情,然后等你一回国我们就,就……”她压低声音,似是有点害羞,“结婚。”
这样她爸就没话可说了。wWw.qikuaiwx.Com
夏知蔷觉得自己的提议简直超级无敌棒,不然,冯殊当时为什么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连亲了她好几下,说:
“主意不错。”
后面一个多月,兴许是为了配合她完美的“地下恋情”策略,冯殊并不经常来找夏知蔷。只是,不来找她就算了,平时回信息接电话也不及时,明明九月就要出国、医院的事都基本了结了,竟显得比之前还忙。
夏知蔷问他在忙什么,冯殊只说:“大事。”
“……不说就不说,卖什么关子,”她又问,“我过生日你总要来一下吧?我可以偷偷跑出来,不让我爸知道。”
冯殊在那边笑:“不要低估你爸爸的智商。”
“他真以为我们分手了。”
“知知,他应该只是不想拆穿你而已。”
夏知蔷泄了气:“哦……那你是不来了吗?”
“来,”冯殊说得笃定,“一定来。”
时间很快划到了夏知蔷二十岁生日那天。
她暑假过得颓废,一般不到九点十点不起床,这天也一样。只是半睡半醒之间,她居然听见了冯殊的声音。
细听了几句,夏知蔷确定,冯殊就在自己家客厅里。
他跑来干嘛,不是说好了地下恋吗?怎么还上门送人头!
鞋都来不及穿,夏知蔷拉开卧室门,光着脚蹬蹬蹬几步奔到客厅。一句“你怎么来了”没来得及说完,她就定在了原地,嘴还半张着。
客厅里坐着站着一屋子人,有老有少,除了冯殊和周继,她一个都不认识。
夏知蔷出现的一瞬间,他们停止交谈,齐刷刷看了过来。
周继眯着双狐狸眼,笑眯眯地冲人打招呼:“小夏同学,别来无恙啊,”他打量了夏知蔷几眼,扬眉,“造型挺别致的。”
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夏知蔷头发乱成一团,粉色毛绒发箍幼稚至极,睡衣上印着花里胡哨的美乐蒂,脚上还没穿鞋,说别致完全是过奖了,明明是一塌糊涂。
她弄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求助般地看向冯殊。
冯殊只是笑笑:“打个招呼吧,这些都是我家里人。”
过个生日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排场?
夏知蔷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弯起嘴角,“……你、你们好。”
第一个给出反应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
他眼神和蔼地端详着夏知蔷,点点头:“蛮好的,蛮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难怪我们家小殊这么上心。”他说罢看向另一边沙发上端坐着的老太太,“亲家母,您觉得呢?”
那老太太面容严肃,话也少,只说了一个字:“好。”
老爷子哈哈大笑:“确实好,真是亏了夏先生,培养出了这么好的闺女,稚拙可爱,我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谬赞谬赞,”夏胜利跟着干笑两声,然后转过头瞪了眼闺女,“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收拾?成个什么样子!”
夏知蔷悻悻地退回屋里,没一会儿,叶青敲门进来。
看了眼她准备换上的黄色连衣裙,她摇头:“今天是大日子,穿个白色或者红色吧。”
“过生日还有这个讲究?”
“傻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叶青过来给她绑头发,“冯殊弄这么大阵仗来提亲,没跟你打过招呼吗?”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蔷薇刑更新,第 67 章 Chapter 67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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