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年夜饭景旭吃得食不知味,但是除了景旭以外的其他人（and鸭子）都其乐融融。
景旭边吃边往殷九竹的方向瞄，只见殷九竹和小曹相谈甚欢，谈笑间还给鸭鸭夹菜。他们关系融洽，如果不是景旭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他都要怀疑殷九竹真的和小曹看对眼了！
春节晚会在电视里热热闹闹的播放着,殷九竹忽然停下筷子,侧过头专注地看电视。
其实节目没什么好看的,最近这些年春节晚会同质化严重，《春节序曲》开场，《难忘今宵》结尾，中间相声小品曲艺杂技魔术轮番登场……但如果大年三十晚上不看春节晚会，又少了些年味,所以景振宏还是打开电视机，当背景音乐播放。
见殷九竹专注看节目,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景旭好奇地问：“老师，你喜欢这个节目？”
殷九竹摇了摇头：“算不上喜欢，就是……就是忽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家一起跨年了。”
从求学到工作,殷九竹在国外飘了很多年。美国不过春节，虽然华人区、商场都会挂上happychinesenewyear的装饰,但和国内的春节氛围感完全不同。有时候春节赶在工作日,殷九竹和华人同学同事聚会完，第二天还要爬起来上班；就算运气好赶在周末,因为时差原因,他们看的春节晚会是重播版,那种倒数迎新年的期待感又削弱了几分。
若不是这次景家二老邀请她一起来家里跨年,恐怕这个春节，殷九竹就要一个人度过了。
付荣月心疼她，赶忙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到她碗里。
“小殷，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每年春节都来我家过！不光是春节，什么元宵节啊、中秋节啊……反正就是加双筷子的事情，人多也热闹嘛！”
景振宏也在旁边嗯嗯嗯的附和：“来，尝尝我做的红烧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殷九竹捧着碗，碗中的鱼肉散发着馋人的香气，用筷子轻轻一碰，蒜瓣样的鱼肉就散开了。在她的家乡，做红烧鱼的方法有些特殊，会在焖鱼时放一些陈醋提香，别看只是这一点点醋，却会让整道菜多了一分层次。
殷浩军在世时，就是这么给殷九竹做红烧鱼的。殷九竹没想到，在殷浩军去世多年后，她还能尝到这熟悉的家乡滋味。
……
晚饭后，小曹主动要帮忙收拾桌上的碗碟，殷九竹见状也要搭把手，却被老两口按下了。
“小曹，小殷，你俩都是客人，哪有让你俩洗碗的道理？”付荣月给了景旭一个眼神，“让毛毛来就行。”
旁边的鸭子听到熟悉的名字，可爱的歪歪脑袋，发出了“嘎？”的疑问。
小曹看看小鸭子又白又顺滑的两扇翅膀，实在不忍心让它粘上洗洁精，他为难地说：“毛毛不会刷碗，还是我来吧。”
付荣月笑出来：“不是那个毛毛，是这个毛毛！”她拍拍身边的大儿子，“景旭小名就叫毛毛，他会刷碗，让他刷碗吧！”
景旭：“……”
殷九竹：“……噗。”
“好了小殷，不用管景旭，咱们看电视！”景振宏招呼两位客人在沙发坐下，又把儿子推进了厨房里。
景旭的脚插在门缝之间，死活不肯关门。
“爸，我一会儿再洗碗行吗？”景旭余光里，看到殷九竹剥了个橘子，纤纤玉手拿起一瓣橘子温温柔柔地递给鸭子，旁边小曹含情脉脉（x）地望着她们。
“不行！”景振宏压低声音道，“今天不是你洗就是我洗，你爸我都快六十了，你忍心让你年迈的老父亲做完饭又洗碗？”
“……”
于是人类毛毛被他爸塞进了厨房，迎接他的是整整一池子的锅碗瓢盆，以及景爸爸搞的像核弹现场的灶台和案板。
……怎么有人做菜，能做到天花板上都是飞溅的油点子啊！！！
……
殷九竹在客厅呆了一阵子，趁着景家父母的注意力都在鸭鸭身上，她偷偷起身走向了厨房。
池子里的碗盘已经洗干净晾在了架子上，地面拖得干干净净，景旭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也不知在忙什么。
听到厨房门开启又打开的声音，景旭下意识回头看过来——结果暴露了他嘴里叼着的食物。
殷九竹：“……”
殷九竹：“你在吃鸭子？”
景旭尴尬的把嘴里的鸭腿吐出来，冰箱里的卤鸭没有上桌，景旭收拾剩菜时实在忍不住，偷拿了一只鸭腿吃。
“你晚饭没吃饱吗？”殷九竹问，可她明明记得刚刚景旭足足吃了三大碗饭呢。
景旭没说话，只是用那种又委屈又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电光火石间，殷九竹明白了。
她哭笑不得：“不会吧？就因为我给那只小鸭子夹了几次菜，你就吃醋了？”
“你不光给它夹菜了，你还给它剥橘子了！”景旭半真半假的控诉，“你都没给我剥过橘子！”
“你是人，你有手，它是鸭子，它怎么剥？”殷九竹快被这个幼稚鬼笑死了，“你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居然和一只鸭子争风吃醋……”
——结果还没争过！
殷九竹冲他勾了勾手：“乖，毛毛小朋友把手给我。”
景旭像只调_教良好的大型犬一样，乖乖伸出了一只爪子。
殷九竹也把手伸过去，手腕一翻，五指张开，露出手心里攥着的一捧核桃仁，全倒入了景旭的手掌中。wWw.qikuaiwx.Com
为了过年，景妈妈提前买了不少干果零食，这核桃圆润饱满，在茶几上堆成小山，殷九竹边看电视边剥核桃，剥了一小捧后，就立刻来厨房投喂人类毛毛了。
景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猛摇尾巴：“九竹，你果然是最爱我的！”
殷九竹挑眉：“你搞错了。”
“？”
“我是嫌你傻，让你多吃点儿核桃补补脑子。”
景旭：“……”
大狗委屈，大狗要姐姐的亲亲。
……
晚上十点左右，小鸭子毛毛撑不住漫漫长夜，在沙发上盘了个窝蹲下了。它两只脚掌藏在肥嘟嘟的身子下面，胸口上的一团肉耷拉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见状，小曹起身告别：“付老师、景主任，时间不早了，我要带毛毛回去了。今天谢谢您一家的招待，祝您春节快乐。”
他又转向殷九竹，彬彬有礼地说：“殷小姐，我和毛毛都很高兴认识你，过段时间毛毛要体检，我会带它去拜访你的。”
殷九竹：“好，如果毛毛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直接微信找我。”
景旭在旁听得直冒酸水，偏偏在父母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付荣月和景振宏小声嘀咕：“我觉得他俩还挺般配的，年纪、学历、样貌、还都喜欢动物……可惜小殷已经有对象了。”
付老师哪里知道，“喜欢动物”和“喜欢动物”之间，也是有天壤之别的！
待小曹离开后，殷九竹又在景家待了一阵子，看时间走向十一点，她也打算离开了。
本来付荣月想留她跨年吃饺子的，但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让她留宿，只能赶去厨房煮了十来个饺子，用保温餐盒装好，让殷九竹带回去吃。
殷九竹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她用手机软件叫车，但大年三十的晚上网约车很少，叫了二十分钟依旧没有人接单。
景旭主动提出开景振宏的车送殷九竹回家。
殷九竹一听，赶忙说：“不用了，天气这么冷，你一来一回太折腾了，你还是留在家里陪陪二老吧。”
付荣月：“你是他的老师，和他客气什么？再说，他晚上吃这么多，吃了正餐还跑去冰箱里啃鸭腿，正是应该多运动运动！”
“妈，你怎么知道……”景旭不好意思了。
“我怎么不知道？”付荣月指了指垃圾桶，“鸭腿的骨头还在那里呢。你小时候偷吃冰棍，还知道把冰棍袋藏在其他果皮底下，现在就这么大大咧咧摆在上面，我还没老眼昏花到这个程度。”
母子俩的对话让一旁的殷九竹又笑了出来，她都不记得今晚被景旭这个傻小子逗笑几次了。
“妈，你能不能在老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景旭抱怨。
景家二老把两个年轻人送出了门，殷九竹提着热腾腾的饺子，身上、脸上、心里都暖洋洋的。
“小殷，以后多来家里做客。”景振宏说，“你一个人在华城生活不容易，以后如果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和你付阿姨都在。”
付荣月也说：“小殷，虽然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但我非常喜欢你，景旭交给你我放心，他以后有哪里做得不到位的，你直接批评他。”
景旭很想说，妈你这话未免太有歧义了，什么叫把我交给她很放心啊。
但景旭知道，她妈的意思就像小时候第一次送他去上学，和班主任老师说“我儿子交给老师管教”一个意思。
殷九竹的想法和景旭一样，觉得付荣月这话挺有趣的。她看了景旭一眼，故作严肃的点点头：“您放心，我是个很严格的老师。”
……
在一阵依依惜别后，殷九竹和景旭终于离开了景家。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向着殷九竹家驶去。车内电台播放着轻缓的音乐，两位主持人闲聊着春节的种种习俗。
马路上空荡荡的，几乎见不到几辆车子；与之相反的是，人行道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等待跨年的人群。
虽然还未到零点，但鞭炮声已经提前在夜色中响起。明明寒风萧瑟，但在夜空里升腾而起的烟火却点燃了这个冬夜。
硕然绽放的烟花铺满了整片天空，车里的他们都被这些璀璨的花火照亮了。
“好热闹啊……”殷九竹望着人群，喃喃道。
“你想放烟花吗？”景旭闻言立刻说，“好像前面就有卖烟花的摊子，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不用了。”殷九竹摇头，“今天已经热闹一晚上了，现在就安静独处一会儿吧。”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景旭把广播电台的声音调小，只剩下宁静的音乐在耳边回荡。他们在烟花下穿行，仿佛陷入了曼妙的时光隧道里。
殷九竹望着窗外，看层层烟花绽放在车窗玻璃上，而在那些盛放的烟花之间，则是景旭的倒影。
狭小的车厢里，有热腾腾的饺子香气从殷九竹怀中的保温袋里升腾出来，本来殷九竹并不饿，但闻着那饺子香，她禁不住馋虫的勾引，打开了保温袋。
但是打开保温袋后，她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在饭盒上，居然放着一个厚厚的红包，还有一封信。
在看到红包和信的那一刻，殷九竹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拿出那封信，展开阅读。
字迹娟秀，带着老一辈人的风骨。
【小殷，你好：
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今天是你第一次来家里过年，我和你叔叔准备了很久，希望能让你感受到我们对你的欢迎。
景旭特地叮嘱我们，说你爱吃鱼，还从网上找了你家乡的食谱给我发过来，让我们记得在红烧鱼里放一点醋。怎么样，你景叔叔做得还不错吧，我看你吃了许多，有没有给你一点惊喜？
不过，与我们给你准备的惊喜相比，你和景旭给我们的惊喜更多。
我猜，你们之间应该不止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吧？
刚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有男朋友却不直说，也不理解为什么景旭在看到小曹后反应会这么大。
后来我看到……（这里划掉了）
……提醒一下，我家厨房的门坏了好久了，偶尔会关不上。
我一直自诩是最了解儿子的人，但这半年里他的成长，却让我这个母亲都感到惊讶。
曾经，我以为是工作改变了他，督促他从幼稚走向成熟。
现在我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你。
是你让他变成了更优秀的人。
小殷，谢谢你。
时间仓促，没能备好上门礼。
一封压岁红包，聊表欢喜。】
信的落款写着景家二老的名字。
殷九竹怔怔看着手里的信，蓦然失语。
正在开车的景旭余光注意到殷九竹从保温袋里拿出了一封信，很是惊讶。
“怎么有一封信？我爸妈写的？写的什么？”
殷九竹把那封信收好，并不给景旭看，而是收到了随身的小包里。
“不告诉你。”殷九竹心情很好，“这是秘密。”
她越是卖关子，景旭越是心痒。
他把车停在路边，正要追问，忽然车载音响里传来电台的倒数计时——
“十——九——八——”
“三——二——一！”
“春节快乐！！”
与此同时，绚烂的烟花自地平线处腾空而起，在茫茫夜空烙上璀璨的印迹。
新的一年到了。
殷九竹看向身边的景旭，恰好，景旭也在看她。
他们没有说一个字，自然而然的靠近，相拥，接吻。
他们拥有了一份被漫天烟花见证过的爱情。
“新年快乐。”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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