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诛墨伐,言辞犀利,字字刚劲。
言、昭阳节度使赵氏反贼黩乱朝纲、以权谋势,窃据昭阳,威福由己,野狐升据。于地方穷兵黩武、拥兵自重。妄想饕餮放横、颠覆皇权,其豺狼虎豹之心昭然若揭。
然、王道兴隆,天运气盛国不可撼,故令群雄精将恭行天罚、奋力廓清,戮力同心剿恶贼、除□□,立岗陈纪、救济斯民,乃诚可矜闵众望所归之大举。
此伐书一下,正式昭告天下,朝廷出兵昭阳势在必行,大势所趋。也间接表明了当朝摄政王李荣赈削藩昭阳的魄力与决心。
每每遇到重大战事李荣赈定会率兵亲征,其冠勇全军,用兵如神,逢战必捷,有他临阵,全军上下士气如虹,斗志昂扬,无不以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不出所料,这次昭阳之战,李荣赈以主将身份向圣上请命亲征,元程与西太后没了李荣赈坐镇京都难免忐忑不安,心里没底。
但见他主意已定,又对此战胸有成竹,再不放心也只得点头同意。
今日朝会结束后,李荣赈特意去毓禧宫与长姐昔太后拜别。
进了殿门,就见西太后与两个宫人翻箱倒柜,正捯饬着自己那摆满一桌榻的奇珍异宝。
李荣赈知长姐素来喜欢收集各种玉石玛瑙,对自己喜欢的珠宝物件更是爱不释手,没事就拿出来保养润护一下。
见李荣赈进来,昔太后笑脸相迎,也不避讳,手里拿着一张细软的鹿皮蘸着净水正小心翼翼擦拭着手里精致的小物件,旁边两个宫人将她擦拭好的整理回锦盒一一摆好。
李荣赈走到近前,躬身行礼后敛衣坐于旁边的长椅上。
“明日便要出征,你今日定事务繁多不得空闲,怎还特意跑来看哀家?”昔太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差宫人为李荣赈奉茶。
“此去昭阳,少说一月余,多则数月,军中事务再忙,其右也要依礼与长姐道别。”
昔太后颔首微笑“有心了,知你记挂哀家与元程母子俩,你放心去便是,元程近来学业突飞猛进,遇事也聪灵机敏不少,甚感欣慰的同时也知事事不能总依靠于你,现如今你一边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处理朝中大小事务,一边又要四处奔波,东征西讨过着刀光剑影的日子,哀家身为长姐却只能安于宫中坐享其成,内心深处愧疚不安,终是我母子俩拖累亏欠于你。“
话说到这里,昔太后心中动容伤感,忍不住红了眼眶。
李荣赈见状忙出言安慰道:“我俩既为姐弟,怎还说起这些见外的话,其右七尺男儿身,安/邦定国本就份内之事,何来委屈辛苦之说。”
“话虽如此,可在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尤其前些日子你当着众臣的面说暂不立侯夫人,我更是替你心焦难耐,原本你不是答应哀家好好的,说是尽快考虑此事,怎就突然变了卦。赵翀之女你看不上也就罢了,温莛知的女儿你为何也瞧不上,难道你要娶天上的仙女不成,还是……打算孤独终老绝我李家之后!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事瞒与我?”
“无!”李荣赈直接出言否认。
一谈到李荣赈这个娶妻难事,昔太后心口一阵憋得慌,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起身之间,袍袖不经意间碰掉了摆到桌沿上的一个锦盒。
锦盒啪嗒掉在了地上,从锦盒里掉出了一枚玉白色的浮雕牡丹花纹的玉佩,没等宫人走过去,昔太后自己弯腰将其从地上拾起,瞅了一眼,嘴不由地啧了一下。
“可惜了!这玉自是绝品之物,只是这刻工……”
正说着,把它塞回了锦盒里,看也不看一眼。
李荣赈虽然不好这些个身外浮华之物,但也略懂一二,也跟着瞥了一眼。
而后哼笑了一下“确实工不配料!”
宫人见昔太后不喜,连忙上前收起来,宫中所收之物没有来得及整理的锦盒上一般都会留有所赠之人的名字,宫人无意间看见锦盒后面的留名,上面竟是温惟的名字,随口嘟囔了一句。
李荣赈耳力极佳,一听那俩字,神色一怔,又复看了一眼已经被宫人沉在角落里的锦盒。
“……把那锦盒给我,如此好物,陈置不用可惜了。”
昔太后见李荣赈难得开口,想也没想就让宫人包起来一会儿给他送到府上。
“太后,礼部那边差人过来请示,发往云南的诏书已经拟好,恭请太后过目。”站在殿门口的传递官突然过来传话。
“不用了,着人赶快发出去!人都跑了,还不告知让云南木府的人赶紧去找!要不是摄政王压着此事,哀家非要抓来治罪不可!”
近日,关于云南木府兰悦圣上宴会上莫名失踪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一提到此事,昔太后至今余怒未消,本想派宫中守卫出城追人,最后被李荣赈拦住。
理由、
一来,兰悦是昔太后的外甥女,就算抓回来,不管是何原因都不忍心将她治罪。就算昔太后认定她是元程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但此事并没有正式发诏立书,即使最终事与愿违,也无损于皇家颜面。
二来,事情一出,此时最着急的定是云南木府,一方面担心小郡主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怕因其君之罪得罪朝廷。用不着朝廷出手,他们自己人就会倾尽全力尽心搜找。
李荣赈见昔太后面色不悦,说了几句安慰话,昔太后当然晓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但碍于李荣赈息事宁人态度,又不好深究。
见时候不早了,李荣赈起身告别,临走时再三叮嘱昔太后如遇难事可与晋如商量,切不可随便听信他人谗言,无端决策。
昔太后点头会意,让其放心。
又言、过几日要出城去趟芳榭,一是为先皇忌日诵经焚香,二是顺道去探望自己久居城外的父亲李横。
李荣赈让昔太后代自己向父亲问好,言自己战归后亲去前往探望,二人又叙了几句家常。
转身离殿之时,元程身边的随侍太监喜滋滋地跑进殿内,差点撞到正要出门的李荣赈,连忙躬身请罪。
“你不好好陪在陛下身边进学,慌里慌张跑我这儿作甚?”昔太后见他差点冲撞了李荣赈,一脸不悦没好气地问道。
“回太后,温大人刚才进宫面圣谢恩,说是感谢陛下与太后近些时日无微不至的照顾。这还不算,温大人还带来好几竹编的从东平远道加冰送过来的樱桃,温大人实在有心,就连我们这些宫人们也有份跟着沾光,这不陛下让奴才赶紧来请太后过去品尝。”
宝求提起温惟,眉飞色舞,乐的合不拢嘴,言辞之间掩饰不住对“温大人”的喜爱之情,没等昔太后说什么。
又言“东平不愧为风水宝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不仅那里的人和善尽美,就连产出的东西都酸甜可口、果香浓郁……”
听着宝求在一旁一个劲的跟念词颂曲似的嘀咕着。昔太后一扫面上阴霾之气,被他那副憨态弄得忍俊不禁。
“走吧,一起瞧瞧去,五六月食樱,七八月食桃,这樱桃在京都程可是个新鲜玩意。”
说着叫住还未走出殿门的李荣赈。
李荣赈随口问了句“温理正人可还在射阳殿?”
宝求摇头“我来时,温大人说太学有事,今日是自伤后第一次进宫,还有事待做,约莫着这会儿人已经走了。”
李荣赈颔首,说自己军中还有事,就不去探望陛下了,先行一步。
说着,抬脚大步出了殿门,在殿门口碰见刚才传话的传递官,脚步一顿、
“送往云南的诏书三日后再发出!”
他低声命令了一句,而后广袖轻舒,双手负于身后,转眼消失在长廊里拐角处……
温惟休养的时日也已不短,再不露面进宫谢恩,恐有不妥。正巧着昨日收到东平派人加急送来的红樱,叶清澜知道温惟喜食甜食,还送来几罐加蜜的樱桃酱,温惟一看送来太多,一时吃不完,怕是要浪费,赶紧一早带进宫里,除了给元程与昔太后,剩余的让宫人们分食。m.qikuaiwx.cOm
本来这宫里的人就对这朝中唯一的女官钦慕有加,再加上温惟平日里对人温婉有礼,幽默又不拘小节,行事作风与宫中女子完全不一样,众人对她喜爱更甚,见她进宫都忍不住上前问安搭话,温惟平易近人,一路笑脸以对。
去射阳宫看了元程,出来之后打算去太学看看久未见面的学子们。
一人走在笔直延伸红墙青砖的甬道上,此时,对过正好迎面走来一个人,眸光一动,仔细一瞧。
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庞秋沉。
一身暗色虎纹蟒袍,身姿凛凛,腰间佩剑,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起初他失神想事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温惟,待俩人越走越近,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见温惟出现在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
庞秋沉本来凝重的面色,短暂一怔,忽而变得放松舒展,心蓦然一跳。
温惟见他注意到自己,不急不慢走到近前,躬身低首行见面礼。
仪态端方地喊了声“庞大人”
庞秋沉急忙让其免礼,亲切关怀问道“你伤可好些了?”
“有劳大人挂念,下官一切安好”
“你受伤这几日,我本想去府上探望,又怕太过冒失不合礼数。”
这几话从庞秋沉嘴里说出来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一想到她中了毒箭,就整日提心吊胆,忧思难当,愧疚不安。
他不想她出任何意外,受到丁点伤害,可偏偏事不遂人愿,要不是自己……
好几个夜晚,他一个人站在玲珑府的小巷口,默默地看着亮灯的屋舍,心生冲动想进去看看她,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温惟看着一脸疲惫,愁容满面的庞秋沉,安慰道:“庞大人,不必自责,毕竟……你不是针对我”
温惟快人快语,话中有话。
庞秋沉惊愕地看着她“你知道?”
“对!我知道,最后那一箭出自你之手!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知你庞家与他立场不同,政见不一,亦理解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你视他为对手,想要趁乱欲除之而后快,虽勇气胆魄可嘉,手段却不够光明磊落。”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温惟莞尔一笑,好像受到伤害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如此的风轻云淡。
“我曾说过,你有恩于我,数次助我脱困,投之以桃报之以礼,这次权当我还你恩情。你亦不必自责,我受伤也是出于意外,非你本意!”
话音未落,语气一转:“……如此之事也只有这一次,若再有下次,望庞大人好自为之!”
听了温惟柔中带刚一席话,庞秋沉在这个小女子面前竟无言以对。
她直言自己不够光明磊落,是!他承认!
偷袭李荣赈实乃小人行径,可他当时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只盼着让他从此消失,眼不见为净。这才铤而走险干了傻事,却没想道阴错阳差得伤了她。
事后他后悔不已,本想亡羊补牢想办法为她解毒,却没想到李荣赈竟带她找了东陆。
如今见她安然无恙亦没有怪罪之意,心里倒是舒坦不少。
温惟见他不回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尴尬得僵在这里,又问道“庞大人,明日可要跟着摄政王一起出征昭阳?”
庞秋沉嗯了一声。
“战场上刀剑无眼,望好自珍重,切不可行那糊涂之事,孰轻孰重,拿捏清楚。”
庞秋沉点了点头,他知道她话中意思。
两人随后不语,只是相视而笑。
庞秋沉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就算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地守着她看着她于自己也是一种莫大享受。
但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京都,心中怅然若失……
此时,青石甬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阳光铺洒,将人影拉长,映在了红色的宫墙上。
他静默地站在远处,望着甬道那头相对而站的两个人,神色淡然,眸光不自觉得停留在那笑靥如花白皙如玉的面庞之上,
妍姿巧笑,皓齿半露,极是明艳动人。
他本想见她,但转念一想见了面又能说什么,一时颇觉无趣,转身悄然离开……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春朝辞更新,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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