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春朝辞>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夕阳斜照,晚霞瑰奇,万物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残阳余晖之中。

  远山淡影,炊烟暮霭,树影婆娑,万鸟归巢,一切都变得沉寂,一切又都充满希冀。

  静谧的房间内,只有铜壶水钟发出空灵的滴答声,水线随落水而轻颤,不知不觉酉时已过。

  以冬好不容易顺着嘴角给温惟喂进些许汤水,准备端碗离开,看看后院的药煎好了没。

  刚要挪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迷迷糊糊地问了句

  “这是哪里?”

  以冬听到动静一阵欣喜,忙回头看向温惟,见温惟双眸半睁半闭,许是屋内烛光太过刺眼,温惟下意识的想伸手遮挡光线,刚一抬手,就感到胳膊一阵酸痛,人立马精神了不少。

  以冬赶紧吹灭屋内的几方蜡烛,只留了一盏照明用的落地灯。

  “你醒了!”以冬面露喜色。

  温惟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四周打量。

  看到窗前浴缸里的凤尾小红鱼,又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以冬,房间内弥漫一股草药的清苦味……

  她猛然惊醒,用一只胳膊撑着身体,颤悠挣扎地从榻上爬起,许是躺了太久这几天只喝了点薄粥,身子一晃眼看又要仰躺回去。

  以冬连忙上前扶住温惟,将她小心扶坐起来,身后垫了个软枕。m.qikuaiwx.cOm

  温惟脸色凝白,面庞因消瘦变得越发精小,干燥的唇瓣没有半点血色,一双长眸却迥然有神。

  “我为什么会在这?”

  她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又有几分警惕。

  温惟只记得那日狩猎她中了毒箭,后来是李荣赈带着自己回宫医治,再往后她就记不清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人会在这光肇寺?

  夜风微凉,以冬为她披了件衣服,回道:“大人你中了毒,太医说胳膊保不住了,是摄政王荣侯送你来的,幸好我家主子医术高明,见多识广,查书据典好不容易配出解药,这才保了你一只手。”

  温惟一听,眼前婢女口中所说的主子,明显是指东陆。

  他?

  怎么会?

  他为什么会要救自己?

  温惟眉头紧蹙,脑子里无数个问题开始争先恐后往外冒。

  以冬见她醒来,又想到两三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大人,你稍等,我去灶房为你备点吃食,药也快煎好了,我这就去端,你坐着别动,我去去就回。”

  这个十几岁小婢女虽常在东陆身边服侍,也晓得她那主子不喜欢温惟,但对温惟却毕恭毕敬,照顾周到,没有丝毫敌意。

  温惟看着小婢女跑了出去,自己费力挪动着僵硬的身子,慢慢移下了榻。

  身上穿着一身洁白干净的家常中衣,将披在身上外袍放在床榻上,一个人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往屋外走去。

  光肇寺的布局地形温惟了如指掌,看这方位,这里应是东陆后院个人居所,此时她站的位置应是位于西边的耳房。

  既然自己已醒来也没必要留在此地。

  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心里记挂几日未回,呼兰她们定是急坏了。

  于是她凭印象,迈着略显虚浮的步伐穿过迂回的长廊,慢慢悠悠朝后院大门走去。

  在路过一间单独成幢的屋舍时,渐渐放慢了脚步。

  屋舍内散发出阵阵浓重的熏香味,房檐下挂着几串铜铃,铃铛随风轻荡,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伴随着节律而有力的鱼槌敲打紫木的声音,这里像极了一座祠堂或是庙寺。

  像光肇寺这种杀气弥漫,阴森血腥的冷萧之地,竟然会有这种暮鼓晨钟、庄严肃穆之地。

  出于好奇,温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穿过高耸空旷的堂屋,随声望去,就见着一身皓白长袍的身影坐在地上蒲团上,身旁燃着暖炉,一只手敲着紫木,一手捻着迦南串珠,双目半睁半闭。

  烟雾缭绕,高堂素壁

  那个孤独的身影在明亮晃眼的灯光耀衬下,周身反射着金色光芒,连披在身后的发丝都镀上一层细腻的金色光晕。

  他盘腿端坐在那里、好像一尊静置的人像,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东陆

  让人感到怪异的是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卷上,竟空白未画一物。

  看陈设布局,这里明显是一个祠堂,却不见供奉何任神灵或是祠牌,香案前除了焚着香的香炉和几盘供奉的水果点心,还放着一把古琴。

  温惟虽然对吹拉弹唱这些个乐器没什么了解,但她也认识这是一把三弦琴。

  据说此琴始创于秦汉,后来流传到东地,经过好乐懂音之人的改良,后来又传回本土,如今成了当下时兴为人所熟知喜爱的三弦琴。

  温惟环视着这屋内的一切,悄然立在他身后,而他似乎并没觉察到身后有人。

  温惟盯着个挺拔端庄的背影。

  眼神凌厉幽凉,带着凛然寒气,全然没有半点温度。

  那个让自己深恶痛绝、恨之入骨,曾无数次连做梦都要取之性命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一人独坐,没有任何防备!

  温惟不自觉地收紧五指握紧拳头,一只胳膊因用力过度,开始隐隐作痛,一阵酥麻感又在一瞬间袭来。

  余光瞥见身侧的窗台正好摆放着一个空置烛台。

  她一向下手狠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想象着如果趁这个时候就地取材将烛台刺入……

  她脑子勾勒着将要发生的画面,血流突然加快,心跳咚咚地撞击胸口,对面白腻的墙壁上投射出一道纤纤细手的暗影。

  一念之间

  不知为何,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顿,又悄无声息地落下。

  刹那间,她想起刚才那个婢女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臂。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又迫使她动摇了心中那个邪恶的念头。

  他救了自己,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是事实!

  尽管她不愿与他有除了仇恨以外的任何牵扯……

  可如今,面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至少今天,她做不到!

  温惟像一只瘪了气的球囊,无奈而沮丧,自顾冷笑了一下,悄然转身准备离去……

  “为何不动手!”

  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一声冷漠低沉的声音,声音在诺大空旷的房间被瞬间放大。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面墙一个对门。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温惟未回头,语调倒是温和自然。

  两个人各问各的,谁也没回答谁。

  东陆慢慢睁开双眼,放下手里的鱼槌,保持端坐的姿势不动。

  抬头仰看挂在墙上的几幅空白画卷,面无表情,双眸寒光四射,如坠深潭。

  良久,才开口“我救你,并不代表我想救你,你不用感到矛盾纠结。你我之间无情可欠,从前如何,往后亦如何!你若想动手亦无需顾忌,只要你办得到。”

  东陆语调虽轻,却字字珠玑,意思简单明了。

  “不管怎样,你救我一次,我温惟恩怨分明,今天!今天我暂且留你一命!”

  “你说你今日留我一命,那我真得感谢温大人刚才不杀之恩”

  温惟哼笑了一下“没那个必要、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东陆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先是微笑,慢慢大笑,笑得整个后背都在微微颤抖。

  笑到最后又蓦然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温莛知这老家伙虽然人不怎样,竟能生养出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女儿,好!如你所言我东陆等着,等着有朝一日,你来取我性命。”

  “你我早就势不两立,如同水火,陈年旧账早该了清。”

  提到旧仇,温惟突然有事想问个明白,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开口

  “能不能把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恨我温家,当初为什么要害我兄长?我兄长与你素无往来,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了什么?”

  温惟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一直以来,这个问题困扰温惟多年,冤有头债有主,万事皆有因果,她不明白自家到底与东陆有什么恩怨纠葛,原本以为是朝党之争,从中渔利。

  可是当时他已经是先帝身边第一红人,呼风唤雨,炙手可热。以父亲的地位根本威胁不到他,显然原因不是这个。

  她曾问过父亲温莛知,就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如今她见了东陆,她更加疑惑了,忍不住要当面问清楚。

  她转过身,等着他的答复。

  不知何时,东陆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晃动跳跃的烛光下,两人蓦然相对。

  东陆一身白衣长袍,衣袂飘然,眉目如描似画,墨发长披于身后,一双琥珀色平静如水的眸子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一手缠着串珠,一手拿着暖炉。

  轻言细语道了句:“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有的只是有所感触罢了。恨一个人,最直接的报复方式,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等量交换,如此而已。”

  “可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光肇寺!”东陆答非所问,故意避而不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带着警告意味的狠话。

  此时,屋外疾风骤起,乌云蔽月,看着样子就要下雨了,堂屋的窗户被咣当一声掀开,帘幔也被吹得呼呼作响。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他这个态度,温惟转身欲要离去。

  “你的手虽然保住了,尚有余毒未清,需要时日恢复,至少半年不能运气动武,否则余毒发作,后果不必我多说!”

  “……”

  温惟刚跨出屋门,就见以冬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压低声音小声嘀咕着

  “哎呀!温大人,你怎么来这了,让我一顿好找,快随我回去,我家少主不让任何人来这里”

  正说着,刚走到近前,就见屋里立着一个人,定神一看正是自己那位主子。

  赶忙闭上嘴,一时语塞。

  温惟看了眼以冬,颔首点头,朝院门走去!

  以冬看了眼天色,忙上前追了几步。

  “喂!这天快下雨了!你还生着病,穿的这么单薄……”以冬好心出言挽留。

  温惟却没有停下脚步,一头青丝及腰未束,随风飘逸起舞,回眸一笑,道了声“多谢!”

  “哎,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把伞”

  “不必了……”

  东陆站在屋内,一言不发,看着消失在长廊转角处的身影,久未离去。

  以冬想追出去,却被东陆拦住。

  “主子,你明明可以将她身上的余毒全解,为什么不立马给她全部解药?”

  “给她全部解药,让她肆无忌惮再闯我光肇寺!还是指望李荣赈能信守承诺不娶她!”

  以冬被怼得说不出话,不禁腹诽她这位主子既腹黑又小心眼,说话还不算数。

  东平刚刚除了卫接,东陆就出主意力荐温惟来京做官为质,让她远离东平故土。

  温惟不过来光肇寺转悠了一圈,东陆就动小心思不给人家解毒,让她半年无法用武。

  以冬虽为俾,但心思灵透,跟随东路多年,对她这个主子的行事路数也略知一二。

  要不是因为东陆,俩人立场不同,她其实对温惟并不讨厌,反而有点喜欢和崇拜。

  她实在不明白、

  他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或者那么讨厌东平!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春朝辞更新,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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