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惟独自出了宫门,见时间尚早,打算去呼兰府上探望一下那对如胶似漆的新婚燕儿,顺便把自己要出嫁的消息亲口告诉她,也让夫妇俩跟着一起乐呵乐呵。
正想着……
迎面一前一后走来两人,仔细瞧去,走在前面的正是那晚一别多日未见的庞秋沉,而跟在他身后的陌生女子穿着打扮隆重华丽浓妆艳裹,不难猜出那女子应该就是他的新婚夫人了。
庞秋沉大步疾行走得很快,后面的女子因为裙幅的束缚又踩着一双马蹄底的绣鞋一路碎步小跑跟在后面甚是吃力,庞秋沉自己只顾着埋头走路,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后面还跟着他的新婚夫人。
待两人越走越近,庞秋沉一个不经意的抬眸,猛然看到了温惟,他下意识地停驻脚步,后面的女子压根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止步,许是跟得太急来不及收脚,头差点撞到了庞秋沉挺直的后背。
温惟见夫妇二人站在一旁,点头微微一笑,而后大大方方走到跟前,拱手行礼问安。
“微臣拜见庞大人、庞夫人”
礼毕,挺直身子
庞秋沉点头回应,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只见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温惟,见温惟不光人长的眉目清秀、英气而俊美,一身绯色官服更显气质沉稳脱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官,心中不由生出敬慕崇拜。
庞秋沉见身旁之人愣神失态,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出声道“这是内子裴菀,第一次随我进宫依礼向圣上与太后请安,凑巧在这碰上温大人。”
在庞秋沉的介绍下,温惟与其夫人裴菀相视一笑:“夫人仙姿佚貌明艳动人,今日得见乃我之幸,二人喜结连理,然因事未能亲去祝贺实乃礼数不周,温惟在这里向二位赔礼,还望庞大人、庞夫人莫要怪罪。”
温惟话音刚落,原本笑靥盈盈的裴菀表情瞬间僵硬石化,甚至带着几分震惊与疏离,嘴角一撇,喃喃地又问了一句:“你就是温惟!”
“正是下官”温惟笑着回答
“怎的了?”意识到她的反常,庞秋沉斜眼问道
“没,没什么”裴菀边说着,边伸手攀上了庞秋沉的一只胳膊,动作亲昵却略显生疏,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娇声细语道:“夫君,我们快走吧,别让圣上太后等着急了。”
庞秋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俩人虽是夫妻,充其量也只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于感情来说,还远远没到这种亲亲我我的地步,尤其当着温惟的面,庞秋沉心里极不舒服,但碍于面子,压抑着一把将她扯开的冲动,只好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平和自然。
知二人有事,温惟忙催促道:“既有事,二位尽管去忙,别耽搁了正事才好。”
话毕,温惟行礼转身而去。
见温惟走远,庞秋沉厌恶地瞪了裴菀一眼,又将裴菀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知她心思不纯,刚才故意装样子给别人看,一想到这心中火气更盛,厉声道:“皇宫重地,切不可逾矩,日后你莫要再跟我进宫!”
说完衣袖一拂,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裴菀立在原地,转头注视着温惟远去的背影,面露凶色,十指紧握指甲入肉,牙关紧咬眼神犀利。
温惟——这个名字,这几日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第一次听到,竟是在她与她新婚丈夫的床榻上……
婚礼当日,身为新郎官庞秋沉于众宾客面前态度冷漠,闷闷不乐不见半点新婚之喜。洞房花烛夜,又独自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最后还是让府上管事抬着进屋,洋相百出。
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太过欢喜,控制不住又不胜酒力这才贪杯多饮。后来她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借酒浇愁自我麻痹,其实他打心底就不愿娶自己!
洞房那晚两人同床共枕,半夜他睡的迷迷糊糊,再加上还未彻底醒酒,鬼使神差一把抱住整夜未眠闭目养神的自己,上来就是一阵密密麻麻的亲吻,他迫不及待地除尽彼此的衣衫要与自己行那敦伦之礼,她清晰得感受到他急切中带着无限的爱意。
他既温柔又霸道,看着他英俊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裴菀心中既矜持又甜蜜,她无法拒绝来自于他的引诱,身心无比愉快地想要迎合他。
但可笑的是,当他完完全全占有自己的一刹那,她竟然听到匍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极其温柔地喊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起初她以为她听错了,后来他又断断续续喊了好几遍!
如痴如醉,沉醉其中。
她全身悬空如坠深渊,愤怒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当做欲拒还迎,反而激起他更强烈的征服欲望,换来了他更加猛烈的攻势,甚至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他趴她耳边呢喃说着不堪入耳的绵绵情话,任何人听了都会人脸红心跳,而她却感到恶心至极。
多么滑稽!多么讽刺!
洞房花烛夜,她只是他口中之人的替身,以那人的身份满足了他内心深处极度的需求与渴望。
然、更让人心寒的是……
翌日一早,当他睁开眼看到躺在身旁的是自己,猛然清醒一骨碌的从床榻上爬坐起来,明明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却连句安慰疼惜的话也没有,一言不发满脸懊恼地扯过衣袍胡乱套在身上,踉跄出屋。
一连几日不曾踏入新房一步,今日若不是要进宫面圣谢恩,估摸着他都不会主动跟自己说一句话。
因羞极怒盛她对温惟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二人素未谋面,初来府上又不好意思向别人问及,她迫切地想知道那狐狸精到底为何人,竟能把自己的丈夫迷得神魂颠倒,梦寐不忘。wWw.qikuaiwx.Com
她没想到,方才偶然遇见的女子竟会是她,朱唇粉面,长眸顾盼,气质翩然平易近人,就连自己一个女子见了都舍不得挪不开视线,更何况是男子,与她相比这世间多少女子花容失色相形见绌。
见温惟之前,她揣度臆想心有不甘,见温惟之后,她自惭形愧自叹弗如。
一种极度自卑夹杂着酸楚的嫉妒之情在心底油然而生,颓废、压抑、愤懑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蹂/躏着自己的理智与尊严。
这段姻缘
才只是刚刚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
……
温惟刚回到玲珑府,全生跟呼兰两口子就来了,他们得知她与李荣赈的婚事,拍手叫好欣喜若狂,阮媪更是兴奋的合不拢嘴,一头钻进后院的蚕室剥茧抽丝,纺线成绸,忙着给温惟添置新衣。
婚事将近有许多事等着她做,又想着母亲叶清澜还住在城外,吩咐玉灵给化风添饲马料,打算入夜出城。
晚膳后夜幕笼罩,温惟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按计划独自驰马而去……
夜风呼啸月明星稀,长街空荡马蹄声起。
因寂静空寥,黑暗中人的感官会变异常敏感,眼耳并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清晰的感知力。
都快到城门时,她收缰放慢马速,听夜风传林,听草木窸窣,于黑暗中环顾四周。
温惟端坐于马上,表情从容淡定,化风停在原地悠闲地踱着马蹄,不时得打着响鼻不知道它的主人在此等待何人。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嗒嗒声,许久、只闻声未见人,温惟长眸微眯,眉稍高挑,神色冷峻。
对着空无一人的街衢密林,冷冷地高声说道
“再追不上我可就出城了,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动手吧,正好让本大人也伸展一下手脚,活动一下筋骨。”
话音刚落,就从身后的树影下飞出一把带着寒光的银刀,温惟眼疾手快,一只手掌稳稳地撑于马背,身轻如燕借力旋空而起,不费吹灰之力轻巧的躲过直飞而来的致命暗器,反手拉住缰绳身子下落端坐回马背,脸不红气不喘跟个没事人一样。
见偷袭不成,紧接着从四周飞窜出几个包裹严实蒙面的黑衣人,身形健硕,动作敏捷,看得出个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
既是高手,那就说明今夜派他们前来的人打定主意想要取自己性命,既然想要自己的命,那自己也不好意思收下留情了。
温惟跃身下马,几个人拔刀逼近,于电光火石间,刀光浮闪,剑音呼哮,出手狠戾招招夺命。温惟身形如魅,快如闪电,靠着灵活多变的招数精准得躲过几乎同时偷袭而来的狠招。
以一敌多,只一味防守可不行,她抽出腰间的八宝扇玩转于指尖,唰地一声展扇如刀,弧形的扇面瞬间脱离掌心,在空中飞舞旋转,毫厘不差挡住了直刺而来的刀身,发出一声泠淙的碰撞声。
温惟三步并作一步,眼角带光见机一把抓住那刺客握剑的胳膊,以肘击面,趁其不备一个反用力,传出咔嚓清脆骨裂之声,还来不及痛呼高喊,温惟纵身跳跃,于空中单手接扇,长眸一闭,玉扇一挥,尖锐锋利的扇页如一把利刃不带一丝犹豫得划过那人凹凸的咽喉处,快得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随后鲜红的血珠子顺着血痕喷涌而出,壮实的身子咚地一声栽倒在地,因窒息而垂死挣扎、痛苦不堪。
见缝插针,身后又一记猛拳呼啸而来,温惟来不及转身,见招拆招俯身抬腿后踢,金鸡独立身子灵活自如没有半点踉跄,这一脚狠狠踢在对方的腹部,同样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伸手夺过刺客手中的利剑,剑光舞动眩目,动作行如流水,优美中带着致命的凛凛杀气。
这一幕恰好被替庞秋沉巡城的元昱看到,他一眼就认出没有蒙面以一敌十的温惟,只是一时看傻了眼,呆愣在原地。
简直惊呆了!
这人真的是太学上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温惟?这明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来不及多想什么,元昱驱马上前果断出手助她脱困。
此时,带着嗜血的快感,带着某中情绪的爆发,温惟已经杀红了眼,正与剩下的几个刺客出招血拼之时,不经意间瞥见刚混战进来的元昱,刚要冲他说什么……
转眼间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蒙面人,夹刀舞棒蜂拥而上混进这场激烈的厮杀中,一看这架势明显是在帮自己,温惟眼尖,猛然看间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眼睛,面色惊变。
竟是许久不见的严铮!
温惟摆脱刺客的纠缠,借机近身,小声怒斥道“你怎么来了!如此冲动暴露了怎么办,还不快快退下!”
严铮一边替温惟挡招,一边正声回道:“我奉夫人之名悄悄潜入城内,务必要保少主安全,少主有难,我等怎可坐视不管。”
温惟一跺脚,恨他多此一举“糊涂!听我令速速撤回。”
严铮也知今晚太过冒失,见场面控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温惟一人足可应付,口哨一吹,示意手下人赶快收手退下。
正巧了,此时远远地见全生带着一群的侍卫往这疾奔而来,两路人登时打了个照面,场面一时乱了套!
温惟心烦意乱,怒气极盛,握剑!抬手将长剑狠狠地插入最后一个刺客的胸膛,贯穿血肉之躯白刀进红刀出,一道血柱喷溅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表情阴鸷出招狠毒,没留一个活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惊诧陌生的眼光看着她——
冷酷、无情、暴戾、残忍……
全生翻身下马,下令让人把场子团团围住,这里面大多都是严铮一行人。
正当温惟上前替他们开解之时
从人群中走来一人,锦衣玉带,英姿挺阔……
李荣赈!
他踱步走到温惟的面前,脸色阴森,表情肃穆,居高临下低头凝望着她,这表情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令人敬畏的摄政王……
温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有说话
李荣赈抬手,用拇指为她轻轻拭去沾在脸颊上的血渍。
转过身,双手背于身后,高声命令道“全生!放人!今晚之事不得声张,日后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一律军法处置!”
“诺!”他的人异口同声,在场之人无人敢有置喙。
待严铮一群人安然离去,李荣赈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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