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会答应。
云墨心头微震的刹那,又有什么在心底绽开。
弦清凌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静立在一旁,淡淡地瞧着朦胧天际。
云墨呆呆望着她。
半晌过后,确定她是在认真的,他的唇角不知不觉轻轻扬起。
有轻风荡过耳际,摇曳着树梢上的枝叶,这细碎的声响,像是奏出静夜里的清妙乐章,令人愉悦,令人心安——望舒楼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两人都很默契地守护着这个夜的宁静。
天边流云渐渐被风吹散,深邃的夜空中月轮皎洁,清透的月华倾洒而下,如云纱般覆在整个仙羽宫的轮廓上,落在望舒楼两个为伴的人身上,像是织出的一片幻象……
美得有些不太真实。
……
所以后来当云墨回想起来时,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陆青将脑袋又凑近了他一些,发现他果真还弯着唇角在那傻笑,心里纳闷着:昨天一整天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连同整个门派都被人给诬陷了,弟子们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阁主怎么就还能笑得出来?莫不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失常?
他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到。
由于还担心着神幽阁其他弟子,他也就没再管他,而是打算先出去看看——谁知他刚打开门,脚都还没有迈出去,外面两个弟子就跟门神似的拦住他。
——现在都直接守在门口了?
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们当犯人吗?
对上那几个弟子明显异样的目光,陆青也沉了脸:“你们这是干什么?”
发生了昨晚上的事情,本就矛盾重重的两个门派间再次出现危机,那弟子索性连客气都不用了,面不改色地对着他道:“我等奉风使之命保护云阁主的安危!”
“保护?”
“你们是看管犯人呢!”陆青语气强硬,“本管家现在有事要出去!”
“不行!”那弟子腰杆挺得笔直。
“管你行不行,我现在就要出去!”陆青就在爆发的边缘。
那弟子无惧他的怒意,看他真要强闯出去,几人齐刷刷拔出剑来,恐吓道:“我等已经好言相劝,若是陆大管家强闯出去,我等只能按照仙羽宫的宫规行事!”
“怎么,我们神幽阁会怕你们?”
“那就休怪我们得罪了!”那弟子吹响手中的竹哨,引来了一拨巡守的弟子。
“……”又来六个?加上他们得十个人了?十对一?
陆青怂了,他指着他们,试图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要打群架?算你们狠!打就打,等我回去将我神幽阁弟子找来,你们先给我等着……”
“嘭”的一下大门直接被关上。
陆青给震惊到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嚣张了!
他忍着一肚子委屈跑到云墨身边,看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几乎肺都要气炸了。
“阁主!”
“我说阁主!”
“他们仙羽宫也太过分了!”陆青朝着他晃了晃手,在云墨嫌弃地将他的手打开之后,他说了一句“总算搭理我了”,他迅速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顿,煽风点火道:“这帮混蛋,这是真的将我们当犯人了,阁主,我们神幽阁不要面子的吗?”
“不出去就不出去呗!”
“在这里还清闲呢,西洲苑多好啊!”云墨舒适地伸了伸腰,笑着对他道,“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尽跟人家一帮小姑娘计较,回头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不是吧!他怎么还被阁主给数落了呢?
“阁主,仙羽宫就是欺负人嘛!”他毫无反应,陆青都要捶胸顿足。
“多大点的事情,被你说得这么严重。”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云墨笑得灿烂,“凡事莫往心里去,你瞧瞧今天,天气这么好,云都好,心情是不是也好?”
“……”陆青噎住。
连云都好起来了?阁主是真的不对劲!
他索性什么都不说,就立在一旁打量着他,见他时不时笑一回,陆青简直毛骨悚然,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手里居然拿着一个帕子,笑得更痴了。
中邪了!
陆青鼓足勇气,一把将他手中的帕子拽出来。
被人抢了东西,云墨当时就脸色一变,急得跳起来。
陆青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惊吓之余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将绢帕往后一藏,嘀咕着:“阁主总算缓过劲儿来了,不晓得的人,还以为阁主被妖怪勾了魂!”
被妖怪勾了魂?奇快妏敩
莫名其妙!云墨本来的好心情也被搅的一团糟,他拉下脸,威吓道:“我说陆青,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再敢躲了试试看,马上把东西还我!”
陆青几时看他那么着急过。
他端详着手中的帕子,看着上面还沾染着陈旧的血迹,恶心地当时就要将它给毁了——他的手还没动,就察觉身侧一阵风过,眼前一花,紧接着胳膊被扭得一阵剧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甩到一边,狠狠栽倒在地上。
“阁主你……”陆青挣扎着起来。
“敢打你弦宫主的东西的主意,我看你是活腻了!”云墨心疼地将绢帕藏在自己怀里。
“……弦宫主的东西?”陆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云墨望着手中的绢帕,又露出刚才那痴笑的表情来。
“!!!”
陆青张着口,下巴都抖起来。
阁主真的有点不对劲啊!这表情真的跟傻了一样!
昨天晚上还被人质疑心情低落来着,今天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还有……弦宫主一向清冷,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东西给阁主的,何况还是用过的,那……他迅速拉着云墨到一边,对他耳语道:“阁主到底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回头别被人看见了,不知道的人会觉得阁主有特殊癖好,说不好还会将您当成采花贼。”
“哈哈哈哈……”云墨捧腹大笑。
在陆青诧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时,他轻轻一拍他脑袋,笑说:“你家阁主就这点出息么?傻小子,这是你弦宫主上回给我疗伤,落在我床边的。”
“疗伤?”
陆青木然望向他,不大置信道:“弦宫主给您疗过伤?我怎么不知道?”
云墨悠闲地往躺椅上一靠,惬意地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尽管此刻眼下一片乌青,他还是很享受地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我的伤势你也明白,若不是她给我疗过伤,我能恢复得这么快么?你弦宫主啊,她就是嘴硬心软,若不是这块绢帕,我恐怕还真的不知道她来过。”
“???”陆青傻了。
“这么说……阁主病了那天,弦宫主来过?”
“嗯。”
“不可能吧!”陆青摇头,“那天我去找弦宫主,她见都没见我,就打发了一个大夫来!”
“你去找她了?”云墨赫然对上他的眼。
“那肯定啊,阁主当时神志不清,我自然只能找弦宫主,哪知道她对我避而不见。”陆青被他注视得心里发毛,战战兢兢道:“后来我怕阁主伤心,就没再提这件事情。”
“……”好像什么豁然开朗。
云墨可算明白他这段时间为何嚷嚷要走,不由鄙视他道:“怪不得这两天你尽说仙羽宫的不好,还给人家圆圆脸色看,敢情是误会了你弦宫主,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我、我我……”
他故意给圆圆脸色看?
这么严重的吗?
而且,这两天,他好像不止给圆圆脸色看,对其他人也……
这回可是真的捅了大篓子,陆青心虚道:“弦宫主也真是的,来就来嘛,还偷偷摸摸的!”
同时,那天晚上一些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想通了,为什么他带着大夫回去的时候屋里会有血腥味,为什么阁主衣领上有血,原来——是弦宫主给阁主疗伤导致的。
该死!
他怎么没有想到!
说起弦清凌为何这般,云墨叹气道:“当年他们老宫主之死我还有一部分责任,仙羽宫和神幽阁由此才生出那么多嫌隙,她也一直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夜半三更来我这里,不仅仅是于她名声有损,只怕还会有更多的谣言,我想,她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她来……
她的心里就是有他的。
又想到昨天半夜,他沮丧地坐在望舒楼顶,她罕见地出现在他身边——虽然后来他们都没有开口再说什么话,但就是这样静静的相伴,亦胜过千言万语。
他又情不自禁地笑起。
陆青却是快哭了——他不止把圆圆给得罪,还把仙羽宫其他的弟子得罪了,往后他还怎么求她们帮忙?还有,阁主要是真的娶了弦宫主,往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得多尴尬!
一瞬间,他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
那边,望舒楼中。
弦清凌本在书架边寻找能够修补机关的相关古籍,就听到正元禀告说是风寂箫来了,她点头道:“请风使进来。”她坐回书案边,低眸循着上面的记录,眼下隐约有乌青的痕迹。
“宫主。”
风寂箫颔首示礼,表情颇为凝重。
弦清凌抬起眼眸,对他道:“风使……有事?”
风寂箫看了眼正元,在她退下之后,他说起了来意:“属下所来,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在弦清凌闻言一顿且示意他继续说后,他再无顾虑,接着道:“外敌方退,内患未清,这个时候的确不宜与神幽阁撕破脸,属下深知宫主的为难。但是……属下思来想去,昨夜机关遭毁,神幽阁或许并非没有嫌疑,并且此事,众弟子也在议论。”
“怎么说?”弦清凌眉头深蹙。
风寂箫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平静地阐述一种可能:“神幽阁除了云阁主和陆管家之外,还有七名弟子在仙羽宫,看起来他们和昨夜的事情并无关系,但神幽阁可远远不止他们这些人,并且神幽阁弟子同在海上,深谙水性,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七星屿,所以……应当还有一种可能——昨夜的贼人,会不会是从外面进来的?”
弦清凌从他的话中听出关键,她将手中的书放下,凝视着他道:“那么,风使的意思是……这种猜测,已经在我们仙羽宫弟子之间流传?”
“嗯。”
弦清凌又思忖了片刻,问他:“神幽阁那边是什么状况?”
风寂箫也犹豫了会,答道:“并不安分。”
不安分?弦清凌:“……”
风寂箫见她这般,说道:“宫主也莫须担心,既在仙羽宫,任何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无论神幽阁到底无不无辜,他们都不可能再掀起任何风浪!”
弦清凌没有说话,心中却如明镜。
对方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
西洲苑中,陆青局促不安了好几天。
他自打知道误会了弦清凌后,也一直想要找到机会出去,可大概是先前把门口的守卫弟子给得罪全了,这会他哪怕说再多的好话,对方几人看都不看他。
出不去就解释不了误会……
陆青想着先前做的那么多过分的事情,都悔青了肠子。
相对而言,云墨就没那么多烦恼,哪怕是真的在这里被人当犯人看管,他每天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丝毫没有任何操心的事情……
几天下来,他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陆青看他是要在这里不管不顾住到过年的架势,心急如焚,便搬出神幽阁的弟子来劝他:“阁主,我们好几天没出去了,还是去看看吧!那帮孩子们都是牛脾气,哪里肯受这些委屈?阁主不瞧瞧他们,就怕他们要出事!”
“慌什么。”云墨慢悠悠说道。
“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似的,在人家的地盘还不晓得分寸?”
“……”说得我仿佛多么不懂事!陆青心里憋屈——还不是为了您!
“行啦行啦!”云墨看他那般委屈,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今天天气不错,就出去走走!”
“哎!”陆青欢快地跟上他。
***
云墨到了门前。
在后的陆青有人撑腰,也硬气了不少。
守门的弟子果然还如先前一般拦住他,云墨轻轻一笑,一句话就让他们乖乖地让开了路:“我正要找你们风使,来个人,带路!”
守门的弟子不好不让。
四个人在前面带路,心里还忐忑着他想的是什么阴谋——陆青也搞不懂他想干什么,只有云墨笑着走出西洲苑,心情极好地四处瞧着。
半路,突然有几人朝他们的方向匆忙过来。
那几个弟子见到他,行了一礼道:“云阁主,宫主有请!”
宫主?陆青大惊。
他们来了这么久,还从没见到弦宫主这么正经地邀他过去,他预感,没有好事!云墨倒是受宠若惊道:“你们弦宫主找我?有说什么事情吗?”
“这……”那弟子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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