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残留安本华血迹的她,手里握着枪,泪眼模糊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星夜悬挂,却没有月亮的踪影,就好像牧小满的心,似是飘荡,似是沉重,仿若鬼魅的星火,恍恍惚惚的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么不真实。
她用左手袖口擦了擦眼泪,刚一抬手,却看见手中捏着的那封合同。她讽刺地笑着,在街灯昏暗中,将合同再次打开,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上面所写的每一个款项,也看清楚了当年自家被灭门的真相。
杀人放火,烧了自家小院儿的贼人,竟然冠冕堂皇地说着拙劣的理由,他安本华真当自己是傻瓜,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他的谎言吗?
安东也许会相信,毕竟那是他爸!
呵,怪不得安本华那么献殷勤地帮忙牧竹之的事,原来背后有这么个阴谋啊!
想到牧竹之,牧小满赶紧收起手枪和合同,擦干眼泪,大踏步地向着安府走去。
安府上下已经得到了通知,安本华重伤送入医院,危在旦夕,他们正惊慌失措之时,却看见带着满身鲜血和满脸仇恨的牧小满仿若复仇的怒火,疾步走进安府。
老陈一个箭步上前,擦了擦满头的汗珠,问:“小姐啊,你……你这是怎么了?安老爷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生命危险?哎呀,真是急死我们了!”wWw.qikuaiwx.Com
牧小满没答他的话,迅速走上楼梯,对身后跟着的众仆人说:“帮我爸收拾东西,马上回家。”
“啊?”牧小满身后发出众人嗡嗡地惊讶声。
每个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有的揣摩着,是不是安家要家败了,树倒猢狲散,就连少奶奶都要离开了。
有的人在琢磨着,牧小满本就一副冰冷模样,这个时候离开完全是给少爷安东一个沉重的打击。她本就看似无心,实则更是心冷。
有的人却在琢磨着,是不是安府现在不安全了,牧竹之待在这儿会危险呢?
没有人是真正了解牧小满此时早已崩溃的身心,仿若那连根拔起的大树,摧毁得一败涂地。
牧小满直接闯进阁楼,愤怒的开门声使得站在牧竹之身边正服侍他休息的三刀不由得全身一抖。
“怎么了?”牧竹之看到全身是血的牧小满,忙问:“小满,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有受伤,爸爸,我们回家。”牧小满边说边张罗着给牧竹之穿衣服,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就算是再伪装镇定,也掩盖不住身心的崩塌。
尤其是,当她见到牧竹之——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的时候,内心的脆弱,更是毫无防备地显露了出来。
“小满,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牧竹之用尚能活动的那只手按住她颤抖的手指,问。
“回家再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三刀,快点帮忙!”牧小满的语气冰冷而生硬,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离开!我刚刚听说,安老弟重伤入院,生命垂危,我们这个时候离开,你让安东怎么过?再说了,你已经是安家的人了!”
牧小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里只有三刀,只有牧竹之,只有她觉得是最亲近的人站在她身边,哪怕门外再聚集着其他下人们,她也觉得,这个小小的阁楼间,是目前属于她自己的,仅有的安全港湾。
她在牧竹之慌乱的安慰下,颤抖地将那张合同拿了出来,什么话都没有说,站在旁边无声地哭着。
牧竹之看到这张合同后,非但没有脸色大变,反而十分镇静地说:“原来,安东他们始终要找的,就是这张合同啊!”
此言一出,牧小满意外极了:“爸爸!你知道?”
“是的。安本华之前跟我坦白过。”牧竹之将这张合同折叠好后,递给牧小满说:“而且,昨天晚上,安东已经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跟我说了一遍。”
“他们……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牧小满惊讶地看着牧竹之,她不敢相信,牧竹之竟然都知道。
“他们说,当年安本华上了柏友山的当,以为是去你家谈生意,殊不知,掀起一场杀戮,而柏友山当年就是想把这场杀戮的罪证栽赃在安本华的身上。”牧竹之语气平静的说。
牧小满笑了:“你相信?”
“我们……不得不信。”牧竹之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无奈:“更何况这么多年,点点滴滴,他们安家父子在你身上所倾注的所有心力,已经不能用信,还是不信,这几个字来简单说明了。更何况,我这命,他们也是帮忙救的。”
“爸爸!”牧小满崩溃地喊了出来:“安本华就算没有亲自开枪,他也是当年谋划灭门之案的其中之一!帮凶这个称号他是跑不掉的!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安府就是贼人的府邸啊!你仔细想想,他们给出的理由就是个谎言,是个借口啊!”
“我不敢太深想。小满,人生在世,很多事情你最好不要看得太清楚,你只要用心去感受当下他们对你是否真诚,那就够了。总之,我不会回去。”说完,牧竹之微闭着双眼,斜靠在床上,不再想多说什么了。
牧小满很想脱口而出:“爸爸,你之所以这样不去面对,那是因为当年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吧?”
然而,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管怎么说,牧竹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亲人了,他大病未愈,她不想重伤他。
当她悻悻地走到门边时,牧竹之闭着眼睛又说了句:“有时候,信任是要用心去感受的。既然安本华是我老弟,我就会去相信他。爸爸这么多年来,在上海滩上风雨闯荡,全靠一个‘义’字。”
“可安本华参与到那场谋杀!”牧小满回过头反驳道,她的眼睛又是一圈通红。
“我相信,你爹池正远若是在世,也会相信安本华的。他比我更讲‘义’字,哪怕对安本华不利的所有罪证全部摆在他面前,他也会相信他的。我非常了解你爹。”
身心俱疲的牧小满一个人回了家。
空无一人的房子,空无一人的家,甚至连整个空气都是冰冷的,就好像牧小满那跌入低谷的身心,再灼热的太阳,都暖不了半个心房。
她失魂落魄地直接去了地下二层,仿若一架没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虚无的意念在支撑着她行进的路。
她去了她爹娘所在灵堂的那个房间。
她看着墙上池正远和洛冰樱的遗照,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全部倾泻了出来。她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尖刀剜掉了一块肉,生生的痛,她蹲在灵堂的角落里,颤抖着握着手中的那份合同,哭得天昏地暗。
早已揉皱了的合同在她手中仿若仇恨的砝码,让她心中越发愤怒。她边哭边对着她爹娘的遗照,把事情的前沿后果,安本华当年参与了谋杀,甚至放火烧了自家小院儿的事,牧竹之竟然莫名地信任安本华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个全乎,并把手中那份罪恶的合同摊开来给她爹娘看。
可最终,这一切,无异于她一个人对着空气,对着遗照,自说自话。
然而没关系,就算是自说自话,她始终坚信,她的爹娘和弟弟就在这里,他们在陪着她,陪着一个尚在人间,孤独的她。
她在心底恨恨地对自己说:“池小月,我只准你今天在这里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出了这个门,你的人生没有眼泪,只剩下报仇!”
整个灵堂,甚至整个地下二层,都回荡着牧小满哭泣的声音。回音游荡,阴冷潮湿的空气,似乎都在为她沉默,为她哀伤。
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哭得昏昏沉沉,很多事情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愿去想这背后会有的阴谋。她只想快点报仇后,早早地回到她爹娘的怀抱里,不想再去考虑人世间的阴谋诡计,险恶人心。
就连安东,都骗了自己。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倦了,乏了,斜靠着房门,泪眼模糊中,呜咽着,抽噎着,看着她爹娘的遗照,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四周一片安静,没人来喊她,也没人来提醒她。就算有人喊她,她在这地下二层的灵堂里,更不会有人发现她。
她揉了揉尚有泪水的眼睛,手中还攥着那早已被揉皱的合同,打开灵堂门,一步一趔趄地走回客厅。
她去把自己洗漱干净,洗掉她身上安本华那罪恶的鲜血,洗掉她对安东所有的感情。
当她拖着干净的,仍然疲惫的脚步走出房间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书房里响起。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孤星满月更新,第260章 信任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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