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眸色骤然变冷，看着面前这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发的起疑，立刻变道：“你若现在当着我的面还不说的话，我立马落了你，送你去慎刑司。你如果现在说的话，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不追究此事。”
那内侍一听说刑法当头便立马吓得腿都软了起来，苍白着脸只道：“我说我说……其实并不为旁的事，不过是殿下的外祖何府里出了事。”
何府，大皇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他根基所在，之所以这么些年，他同着静贵妃可以在六宫里横行无忌，不过就是何氏一族世代簪缨，算是京中显赫贵门，如今他坐在这样的赌局上，赔尽了许多却不算是倾家荡产，不过是觉得其实自己的背后并不是空无一人，还有整个何家。
可是如今连着最后一点筹码也马上就要握不住了。他所有的亲人，都在弃他而去。
“怎么会？”大皇子骤然抬起头看着面前慌张不已的小内侍，咬牙切齿，“我外祖两朝元老，何氏一族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会在这短短几日之间突然便出事了，我外祖也已经告老，不入官场，我那几个舅舅除却死去的和流放的以外全都是担任简要的职位，还有什么事？”
“殿下你别急，”那小内侍瞧着大皇子面色苍白，隐隐约约有些虚汗性额头冒出来，一边轻轻的扶着大皇子往内里边走，一边道，“三日前，何府怀化伯大寿，京中大小官员都前去贺寿了，可是寿宴开始没多久，何府里突然大火烧了起来，殃及无辜，损失惨重。原这本就不是天灾，是有人行凶纵火，这便更加奇了，纵火的却只是一个妓生。”
“那妓生是被炀大爷欺辱过的穷人家的孩子，同着何府素来有些恩怨。”他轻轻的解释道。
大皇子没有经历过市井，也不知道底下那些世家大族的荒，淫无度，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在内宫用自己的性命在苦苦维持着一个家族的荣辱，可是那些人不懂，他们不晓得内宫里的苦寒，拿着自己亲人换来的荣华，造作，荒废，欺凌，纨绔。
“是不是……”大皇子的心陡然变得很重很重，他想起自己那个一生都被困在贵妃之位上苦苦争宠的母亲，母亲的血泪，不过是他们锦衣玉食上边的一抹血迹罢了，“君上彻查出了其余的事？”
“其实那些大族哪里没有些肮脏事，”大皇子的呼吸缓慢的变得急促起来，小内侍不想再说了，可是大皇子目光炯炯使他不得不说，只好道，“不过何家造的孽也不止那些，还有侵占田财，逼良为娼，贪赃枉法，嬉戏无度，等等一共十条大罪。”
“今天一早何府便被抄了，家产充公，男丁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了。”小无论怎么说这些都算是沉重的，他说的时候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在薄薄的日光里，少年紧紧的皱着眉头。
然后他轻轻的问道：“那……老伯爷呢，怀化伯如何了？”
只要怀化伯还在，爵位还在他依旧是有所依靠的，却只听见那小内侍道：“老伯爷在何府落难之时，便自尽而亡了。”
“你说什么？”大皇子的瞳孔顿时放大，面色迅速变得苍白，越发的急促，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外祖……两朝元老，连君上都要给三分薄面的，谁能逼死他。”
“何府那十条大罪，件件桩桩都是丧尽天良的大罪，只消一条便可以压的他们无法翻身，何氏原本便是江左大族，一朝倾覆，树倒猢狲散，在这样的其中，怕是老伯爷见到了些……一时承受不住。”那内侍轻轻的扶住大皇子，语气变得亲和，“老伯爷清风霁月，肝胆正直，自然见不得那些事了。”
大皇子走进内殿，抬眸瞧见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缓慢的摇晃起来了，他心头疼得厉害，似乎全身又在颤抖了起来，他双目充满戾气，紧紧的握住面前那小内侍的手，力气大的非常：“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如何一败涂地至此？”
说完这句，突然想到了什么，赫然抬起来盯着面前的人：“你是谁？谁派你来的？”然后一巴掌劈头盖脸打在那小内侍脸上，恶言恶语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都想要害我的命！想要把我身边每一个人都算计得离我而去……你是哪边的？君上？东宫？还是中宫？前些日子还说了什么……现在阖宫便以为我是这世上最为冷情冷性的，阿兆也是死在我手上是不是？你们背地里的那些话，以为我不知道……都把我，都把我当做什么？”
那小内侍被他一掌打下来，半边脸立马便肿了，一张口便是血腥味突然充斥整个口腔，只好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把头插进了地里，带着哭腔道：“殿下！万不敢如此……”奇快妏敩
大皇子朝前走了几步，结果突然被一方小几给绊倒在地，那小内侍赶紧走上前去扶起他，却被他用力一推，朝着外边大声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待外边的那些近身服侍的人听见里边的声响这才进来了，才一进来便瞧见大皇子浑身颤抖目光阴狠那面上的表情格外的狰狞，他指着面前的人道：“这是个贼子，还不快给我拉下去！快！”
那内侍不住的在地上磕着头，磕得头破血流，凄厉道：“殿下……饶命呐，殿下。”
大皇子有些站立不稳，听见这个声音越发的不好受，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大声，几乎是尖锐着喉咙道：“带下午！带下去！”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心头疼的十分厉害，冷汗直冒，弯腰下去，轻轻咳嗽几下，口中顿时一股血腥，用手指紧紧的捂住却也捂不住那血从口中冒出来，一直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殿下……”左右的人赶紧走上前来扶住大皇子，这少年瘦弱得可怜，面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他抬起头看着外间的天，似乎天空也变得浑浊了，那些明媚的春光竟是一点也照不进心里。
刑部大牢内漆黑一片，只有墙壁上的几团悠悠的烛火微微点亮了这些空间，照亮了四下的污浊不堪以及墙壁上的斑斑血迹。
闭上眼睛，所听到的却是有若无的呻吟，以及远处的拷打声，还有吸吸嗦嗦不知道是什么蛇虫鼠蚁的声音。
关押在那些牢房之内的囚犯或是没日没夜声声啼血叫喊冤枉，或是目光空洞看着遮住了光亮的四壁。
那石门缓慢的打开了，走进来的差役陪着笑脸的朝着后边走进来一位穿着一身黑衣斗篷身形格外纤瘦的人影道：“贵人这边请，不过都是些臭虫而已，小心玷污了阁下的眼睛。”
然后十分殷勤的举着提灯，走在那人前边，复又回头道：“贵人要见的人都是要犯，若非见时贵人来了，只怕一般人还见不到。”
后边的人脚步缓了缓，然后声音倒是温朗，和缓道：“你先带我见了，好处少不了你。”
一直行到最里边的一个牢房，那差役朝着那牢房重重的踹了一脚朝着里边道：“何炀之！还不快起来？”
里边的人浑身是伤，蓬头垢面再也不是当初那般颐气指使的模样了，听着声音轻轻的动了动，然后抬起头，那穿着斗篷的少年轻轻的放下了斗篷露出自己的相貌来，眉宇温凉，不过漆黑的眸子却是一滩死水，再也没了活气。
“大殿下？”何炀之马上走上来，双足受了刑已经不能走了，他紧紧的趴在那石床上，忍不住流下泪来，“这样污秽不堪的地方，殿下怎么能来，那些照看殿下的东西都是怎么做事的！”
大皇子心中一阵剧疼，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口中一句：“母舅……是慎儿无能，才让外祖母舅遭此大难。”
“殿下千万莫要自责，这件事只怕是冲着殿下去的，”何炀之还不算是没有脑子，“殿下此去之后，莫要再提一句何家，只等到日后守得云开见月明，那时再做打算也不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日后？”大皇子轻轻的抹去自己面上的泪水，“这些人都在逼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天地这么大，可是没有一个人容得下我……没有一个人能怜惜于我。”
“殿下千万莫要这样想……这是自暴自弃的话语，殿下请想想当年的老伯爷，同样也是困境之中，只要心怀……”何炀之看着面前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年，看着他面上的痛苦，心中突然涌动起巨大的悲伤，让他几乎说不下去了。
大皇子定定的看着他，缓缓道：“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也没什么输了，等着呢，我会救你们出来的，我会把那些人，那些背叛我的，陷害我的，挫骨扬灰，饮血啖肉！”
言罢，他转身便走，只有那斗篷最后一角轻轻的从潮湿阴冷的地面上滑过，如同一个鬼魅，从地狱而来。
“慎儿！你不要冲动！”何炀之拼尽全力也只能走到那牢房之前，朝着他的背影喊，而他一往无回，再无回眸。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一百三十四章十二楼中尽晓妆（8）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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