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熙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何事?”
青歌一脚上前,单膝跪在地上挡住容熙的前路道:“请殿下留步。”容熙只觉得这一日的太阳似乎格外的焦灼,皮肤在太阳底下有一种不自然的泛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容熙轻轻的眯起眼睛,问道:“可是姜晞那边让你过来的?他怎么说?”如今容熙把姜晞当作了唯一救命的稻草。
青歌只得诚恳的回答道:“姜公子让殿下先去昭元殿里。”
“先去……”容熙有些急躁了,如今只要是不用去,让他再生一场病他都愿意,“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孤的皇兄已经得了那方子了,如今的父君面前邀宠,父君传唤孤过去,就是要羞辱孤的!”
青歌轻轻的起身,踮起脚来靠在容熙的耳边低语几声,这才抬眸看着容熙,他的声音说得低,周围的人都听的不真切。
容熙皱起眉头,将信将疑的看着青歌道:“就这样?”
青歌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公子说了,太子殿下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如此,只消忍耐片刻,只待柳暗花明便好。”
也就只有姜晞了,容熙忍不住轻轻一笑,也就只有姜晞才会这么说话,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可以驱散这么多天笼罩在心头上的阴云。
容熙便让青歌退下了,自己带着福全来到了昭元殿前,还未进去时,便瞧见苏长安立在门口。
容熙下了软轿,便同着苏长安道:“苏总管,许久未见了。”
苏长安端着笑容,那一笑似乎让春季里开的最为嫣红的桃花都要逊色几分,他朝着太子问安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君上嘱咐了太子来时如若里边还在议事,就请殿下移步在昭元殿前稍等片刻。”
容熙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按耐住心中的不适,这哪里是稍等片刻,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要打给众人看。
“好,”容熙淡淡道,侧过身子走到了一边,心里边牢牢记着姜晞的话,忍过这一时片刻便好,“孤便在这里站着吧。”
容熙站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是可以听见里边的人说话的,似乎是底下那帮子朝臣见大皇子在这件事上头立了功,围绕着大皇子正在夸赞呢。
他的父君似乎也是十分高兴,道:“原以为你们久居六宫两耳不闻窗外事,谁知在这些大事上绝不含糊,朕知道你素来便是心思慈软的,为国为君,想来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
然后又听见他的大皇兄跪在地上,十分谦卑道:“为国为父君,如何能谈辛苦,孩儿是父君的长子,自然要为底下的弟弟们做表率,此事也谈不上什么功劳,不过是自己的职责罢了。”
容熙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镶嵌着的那一颗明珠,楞楞的出神,直到片刻之后,果然,那些朝臣散去了。
一个个出来时,瞧见站在外边双目无神的太子,俱都左右对了一个眼色,这才恭恭敬敬的同着面前这位孱弱的少年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容熙捂着鼻子咳嗽了一声,似乎刚刚站的久了有些寒风入体,才缓缓道:“免礼。”
那些朝臣也不过是些表面上的礼仪,心里边却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拜服他,容熙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计较,几位朝臣还记挂着自己的事情,便匆匆退去了。容熙侧着眼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苏长安从里边出来道:“殿下,殿下。”容熙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苏长安,苏长安缓缓移开身子,道:“君上让你进去呢。”
容熙轻轻的抿了抿嘴唇,这才低下头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墨狐的大撆撩起衣袍缓缓的进去了。
才一走进去便瞧见君上横眉冷目坐在高位上,他的兄长坐在一边,穿着一件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正捧着一杯热茶瞧着他,也不起身,只是笑道:“太子殿下来了?”笑容和蔼可亲,一如既往。
“儿臣见过父君,”容熙垂下眼眸,即使行过礼也依旧不抬起头,“父君万安。”
“许久未见太子了,”自从上次太子病晕,君上在太子床头陪过几个时辰之后不知为何父子之间的情分似乎又回到了原先一个模样,“太子近来可好?身上可大安了?”
“是,”容熙一句一句的答着,“已经大好了。”
“既然已经大好了,”君上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带着愠色,“那你的功课习的如何了?去内学堂上了几次?”
容熙把头低得更低了,这些日子身上虽然好了,可是毕竟到了年关,自然有些荒废了,总不过指望着来年开春再讲,只好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儿臣……儿臣,不敢欺瞒君上……”说着面皮微微变红。
君上皱起眉头呵斥道:“你是为国储君的,必得有储君的德行,你瞧瞧你的兄长……这些日子,为国效力,解了这天底下的一件大事!你再瞧瞧你自己!”
大皇子赶紧起身朝着君上叩拜道:“父君……这原不过只是儿臣为大煊,为父君所尽的绵薄之力,实在不足以在太子面前……”
君上赫然打断他,道:“就是你这样遵循守礼的性子,才惯的他这样的娇纵!你去!到偏殿里边去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用膳!”
容熙瞪大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君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还是无可奈何的起身离开了。
在他走过的时候,大皇子眸中倒影着人影缓缓而过,神色复杂。
那一日,因着君上十分记挂底下受苦受难的患民,在才得了那时疫方子过后,便先使太医院分发给了各宫以内的人手,让他们立马照着方子调理,稳住了内宫,然后便派遣了钦差大臣前去灾情严重的地区熬药分发。
钦差才出了京城,便见郊外遍地皆是一片荒脊,看着深冬寒风肆虐之下,天地似乎都笼罩在这样的悲怆的气息里,长久难以盼来开春。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一路走过来却并没有看见来来往往的灾民,一般来说自打开城门过后城楼底下一圈靠着奄奄一息的都应当是被赶出了京城或者是其他地方来的流民,今日却是寥寥几人。
钦差大臣不禁有些奇怪,自觉这并不是十分平常的境况,便抬起眉头看着边上新上任的京兆伊。
京兆伊无法只能派人前去查问,那查问回来的人只道:“问过了,说是前边有人施药救济,已经救了两日了,这底下的灾民都已经去了。”
“糊涂东西!”京兆伊瞧着钦差面色不善,连忙一口呵斥道,“什么灵丹妙药有君上赐的有效?”
“是……那些灾民说,说,”那小当差的抬起头看着自家几乎要变得青色的脸色,磕磕绊绊道,“朝廷里几次弄来的药都没有什么大的效果,反而是前边布施的药……”
钦差自觉有些不大对劲,皱起眉头,径自走到了前边,一看只见那人群中站着一位身穿白衣十分简朴的少女,一手端着一碗药正在那里布施救济。奇快妏敩
朗朗的日光之下,那少女格外的娴静,可是一双眼睛内却有掩藏不住的悲哀与凄凉。
钦差大臣走上前,便闻见一股子药味,那股子药味似乎与自己带过来的十分相似,不免困惑道:“你们是谁?这药是怎么来的?”
站在众人以外的是一驾缓缓走过的马车,隔着布帘,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掀开车帘的一角,只露出半张脸来望着那边。
坐在里边的芙蕖忍不住道:“姑娘,这样行么?为什么要叫顾烟罗先把那药带出来分给这些人?何不如赶紧送进宫里去,让君上知道太子也在费心费力的找呢。”
“芙蕖,在名利场上苦苦挣扎得太久了,”姜晞放下帘子,隔绝了外边的喧哗,她的眼睛倒映着这车驾里边一方小小的天地,“回过头来一想,我们出去找时疫的方子是为了什么?”
“不过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啊,为了在君上面前拔个头筹,”芙蕖摇晃着脑袋,十分不解,“大皇子那边也在找,我们必然也要找了。”
“那君上要这方子又是做什么?”姜晞淡淡的一笑,“君上要这方子不是为了解救内宫那方寸之地的,他是要拿来救天下苍生的,把那张方子拿出内宫是早晚的事情,无论是太子先拿到了还是大皇子先拿到,结果都是一样的。”
“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殊途同归,不过是身处其中的人只能瞧得见眼前那点子细枝末节,便一叶障目罢了。”姜晞拿起车架里边案几上的一杯热茶,把她捧在手心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芙蕖,约摸想起一事来便道,“这二日心都在这上边了,我倒是没来得及过问你是怎么回来的?倒是比我回来的还早。”
“我,那日大雪把我给冲到了来时的路边,我认得那路,故而下山并无阻碍,下来了正好遇见了之前守在山下的人,便回来了。”芙蕖连忙拿起姜晞已经喝光的茶杯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四溅,有几滴落在了手腕上,她似浑然不知。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九十七章千山鸟飞绝(13)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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