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原来是在春季,这一想便不觉得冷了。
那梨花洁白,有个孩童站在树下,仰着头数那树上的花朵。
那孩童背后的站着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妇人,正坐在那围栏边上看着那孩童浅浅的笑着。
院子里有花鸟鱼虫,有翩翩飞越而过的蝶,他走上去,走到那孩童跟前,瞧见了那张小脸,那脸有说不出来的熟悉,再抬起头时……他瞧见了那妇人。
禁不住热泪涟涟而下,那女子朱颜黑发,他忍不住哭道:“母后……”然后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那女子只瞧着面前的孩儿浅浅的笑着,还是一如往昔。
“母亲,”他缓缓伸出手,如同捧着一个珍宝,想要捧住女子的面容,可是在他要碰触到是一瞬间突然触及不到,只有一瞬间的空气,可是母亲明明又站在他面前,“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我碰不到你?”
“母亲……你走之后,”他的泪水满面,蒙住了眼,“这里什么都是好的,衣食不缺,可是再无一人嘘寒问暖,万人敬我,却再无一人怜我惜我,母亲……许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再不回来看我?”
那女子什么也听不见,只看着蹲在梨花树下的孩童,那一日阳光十分好,从繁花之中倾洒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好,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像是个看客。
天空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整个屋子里只有平和的气息以及一盏孤灯照着一扇白色锦缎的屏风,香炉里的沉香似乎有些燃尽了,只余下一炉灰烬将灭,而在屏风的外间却是灯光亮如白昼。
一群太医跪在屏风外边,而君上坐在小窗边上的榻上,一脸的愁闷,手边放着的一杯茶水竟是一口也未动。而大皇子也侍立在一边上,脸上似乎也是几位担忧的。wWw.qikuaiwx.Com
“父君先用些东西吧,”大皇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边的那杯牛乳移到了君上的面前,“太医也说了不是时疫了,应当是没有大碍了。父君也要看顾自己的身子。”
“时疫,”君上半垂下眼眸,淡淡道,“怎么就会出现在内宫!”
一帮太医立马低下头,心里很清楚的知晓,这事到底是会怪罪到太医院的头上的,京中已经闹成了那般,若是内宫又闹一场后果不堪设想。
院判先出来朝着君上遥遥一拜道:“微臣无能!”
“确实是无能!”君上一声呵斥,“朕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寻遍古方找出时疫的救治之法,否则你们太医院提头来见吧!”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生气的把手中的杯子用力的放在桌子上。
言罢,便起了身来,在一屋子人畏惧的目光里走进了内里,一走进去便只听见了沉沉的呼吸,那里边昏睡着的是太子容熙。
容熙近日思虑忧闷,郁结于心,再加上之前中毒的事情一闹一惊,今冬太冷又是一凉,身子早已经虚耗了许多,实在撑不住了。
君上从来没有这样的看过自己的这个儿子,或许施太傅说的没错,在他的眼里,容熙是臣是太子是未来取代他的人,却唯独不是他的孩子。
君上立在床头,见他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十分难受的模样,容熙生的像他母亲,面色白皙,又有些纤柔,他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意。
却在这时,只听见容熙说了几声呓语,前边说了什么君上听的不真切,却恍惚突然听见容熙唤道:“母亲……”
然后,君上刚准备起身离开了,却听见背后缓缓的传出来了一句:“舅舅……”
他马上回过头,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锦云被上的少年,看着他面色极其难受,看着他轻轻的呓语,目光骤冷,一颗滚烫的心,在这个时候也彻底的变凉。
大皇子还站在外间盘算着君上进去看了太子了,大约是要走了,可是自己还是该留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这样说出去名声会越加好听些。
“张院判,”大皇子盘腿坐在位子上,“我记得五六年前帝宫也闹过一次时疫,那一次最后不是控制了么?”
“是,”张院判回答到,“那一年甚是浩大,而且整个太医院只有当年刘越刘太医研究出来了一张方子,可就是在那一年刘太医告老还乡,再无一人知其下落了,那张方子便失传了。”
大皇子有心在君上面前露一手,底下京城里边也闹得声势浩大,内宫里再一乱,他在这个时候出来拿出一张时疫的方子,解决掉了这样许多的烦恼,哪个人能不真心的服气他。而且今遭天时地利人和的是太子容熙居然病倒了,自己头一号的敌人便没有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那刘越是何许人氏?”大皇子略微坐正了身子,认真的问道。
太医院院判正在为君上说的半个月的期限而担心,见到大皇子似是有心出力,立马回到:“似乎是江南那边的人,具体是何处却不清楚。”
就在二人这般交流的片刻功夫,却见君上已经从里间出来了,大皇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同他的母亲学到的,一见君上便知是一脸的冷意,心下不禁疑狐里间容熙都已经晕睡过去了,只能君上还是这样不大高兴的样子。
可是里间只有君上一个人进去了,何样的光景谁也不知道。
这阁子是念及东宫里边出现了时疫,容熙又体弱特地隔出来给容熙暂时居住的,君上才出来那阁子,苏长安守在外边立马为君上披上斗篷,君上依旧是冷着一双眉目。
“苏长安,”在苏长安为君上穿戴衣服的时候,突然听见他缓缓道,“待他醒了,立马把他送回东宫,不必留在这里了。”
“送回去?”苏长安困惑道,“东宫突发了时疫这件事有些蹊跷,若在这个时候把太子殿下送回去只怕……”
“不用朕护着他,”君上抬起头,在他的面前的厚重的夜色,一望无际的黑暗,以及前几日还未褪尽的雪色,“他自有别的人保护着。”
在帝宫的另一边,在碧桐馆门口的长街口,南岐才从那马车上下来,远远的便瞧见前边拐角处站着几个人影。
南岐才抬眸看了一眼便对着阿晋道:“等一下。”
漆黑的夜色里,南岐身上那件雪色的大撆十分显眼,他瞧着前边的一盏孤灯眼前冷漠一片。
“公主殿下,”南岐朝着前边施施然行过礼,“夜黑风高的,公主便不要站在暗处了。”
“本宫还以为世子每每见到本宫躲避还来不及,”青鹤扶着侍女缓缓的从暗处走出来,绝色的容貌慢慢的在灯火阑珊里显露出来,“原来世子这时候遇见了还是会停下来的。”
一束光在这个时候落在了青鹤发髻上的那支金色的凤钗头上,她便是这样的凤凰,天之骄女。
南岐淡淡的笑了笑道:“原来不见殿下,只不过是因为见面之后两厢为难,故而还是不见的好。”
青鹤轻轻的闭了闭眼睛,接着他的话道:“京中突发了时疫,现如今连宫里也发了,我父君急得心焦,我母后也忧愁烦闷,东宫最早便出现了时疫,一个大煊,君上,皇后,太子都备受煎熬。你当是得意得很了吧?”
“臣不敢。”南岐轻轻的把手放在腰间,拿起一小块玉佩,眼中却已经没有一丝的恭敬,他这个人向来便眼睛跟不了言语走,言语再恭敬,他的眼神还是傲气的。
青鹤心里边已经是十分的不好受,还是压低着嗓子问道:“南岐本宫今天来见你不是想同你闹同你吵的,本宫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只问你一句话。”
南岐看她,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别样的柔情,淡淡道:“殿下但问无妨。”
“东宫的时疫,不,或者说内宫的时疫,和你有没有干系?”青鹤定定的看着他,在一片朱黑的高墙下,她只觉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稳,似乎要扶着边上的墙才能把他的话听完。
终于,南岐回答道:“不是。”
似乎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青鹤帝姬的脸上顿时松泛了许多,从今日听闻东宫出现了时疫开始,她便一直不得安心,即使如今面前这人在骗她……他还愿意骗她,这也算好的。
“那便好,楚世子,”青鹤眯眯眼睛,略带有威胁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大煊不比你楚国,你的一行一动都要自己看顾好,不要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算是为你自己,也为你的父君积点德了。”
“方才殿下问的在下已经回答了,”南岐抬眸,他的眼睛里似乎折射出来了整个夜色的寒凉,“那在下可否问殿下一句话?”
“你问。”青鹤点点头。
南岐淡淡一笑道:“想要害东宫的人有那样许多,殿下为什么偏偏就怀疑在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七十七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0)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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