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晞才喝一口便禁受不住这样的苦茶，这茶水味道苦涩，除却苦涩便是苦涩，实在称不上什么明堂。
“怎么了？”刘越不过一个而立之年的模样，远远的看上去倒儒雅得很，见到姜晞才喝下这茶水便咽不下去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一闪有些别样的趣意，“可是这茶水不入口。”
姜晞有些嘴角冷笑，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可是姜晞还是淡淡道：“茶水的味道固然算不得最好，可是在这荒山野岭也是主人家的心意，心意才是最珍贵的……就算茶水的味道不好，也是好的。”
“这位小郎君……口才不错，”他明显还记挂着方才雪地里姜晞认出来他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颠倒黑白，巧舌如簧，不过我倒是有一事不解。”
姜晞知道自己若是不全盘托出，只怕这刘越没有那么好说话的拿出自己的毕生心血，只好淡淡道：“先生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知道最近京中不太平，”刘越又为自己到了一杯茶，那般苦涩的茶，他却可以眼也不眨的一干而尽，“左不过还是为了当年的那样的病又卷土重来了，皇帝急了，许了高官厚禄，所以你才这样费尽周折的跑到这山上来寻我，是不是？”
他只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袄衣坐在那门厅里，他的身影映着外边的雪光，变得越发的悠然，他抬眸看着姜晞，姜晞犹豫着点点头。
刘越却突然一声冷笑，瞧着姜晞缓缓问道：“那，你一个女子，出来凑什么热闹？”
姜晞突然瞪大了眼睛，心里被雷劈了一般，连坐在一边上的芙蕖都在一瞬间吓白了脸色，姜晞多年在外都是以男装示人，即使是日日在一起的容熙也都没有发觉过，怎么叫面前这人瞧一眼便知晓了。
“你……”姜晞脑子突然变得昏昏沉沉的，如同一团糊。
刘越轻轻一笑，十足的傲气道：“你别想着糊弄我，别的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我好歹是个医者，医者专门研究的便是人，你的面相骨相，还有你露在外边的肌肤……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那张方子？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给？”
姜晞皱起眉头，她才拿住了他这一点把柄，他立马便扣住了她的命脉，眼前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姜晞略微想了想这样的人利诱是不成的，他若是贪慕荣华富贵，便不会住在这里，他肯定是爱惜自己的命比世间任何东西都要更甚，这样的人，只能威逼。
姜晞想了想道：“我凭什么……我只凭我背后是东宫太子，是这天下的储君，如今只不过是我这么一个小小女子过来同先生讨要，先生如若今日不给的话来日，只怕便是太子要请先生过去了。”
“先生当年发生了什么，在下是不知道的，可是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百姓也还是那些百姓，”姜晞见刘越紧皱起眉头，“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么些人，连太子都坐不住了，先生身为医者……还要在这里隐居避世么，况且先生是个明白人，当年做错的事，错误已经在那里了，一味的回避，可是想要回避一辈子吗？难道，先生要这天下的万千黎民陪着先生一起回避么？”
姜晞起身，撩起自己的衣袍，朝着刘越一扣拜道：“我来时，江州灾情最重，官府无情，民声栽道，底下发生了数起暴动，朝廷已派了兵线前去镇压，先生知道江州如果一乱，这国便是真的要乱了，先生难不成还觉得待这国乱了之后，先生还可以安坐在这山中？如今的朝廷需要先生的一纸救命良药，而日后……那些逆贼乱兵难道不要么？”
刘越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动了，他如何不晓得什么叫做怀璧其罪，而且他从一开始并没有打定主意不给她，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心倒是大的很，你起来吧。”wWw.qikuaiwx.Com
言罢，待芙蕖扶起姜晞来，却见刘越已经起身来走到正堂上，那上边有一个柜，他便打开那柜子里边有一个暗格，他取出那暗格中的一张小纸条，道：“这东西我本就没打算留着，从今年京城爆发第一例时疫时便知道这方子要交出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这方子递给姜晞，姜晞打开瞧过，心中暗自记下，他轻声道：“你把这方子拿回去，交给太医院也行，谎称自己的也行，只是便不要说是我了。”
“为什么？”姜晞有些不解，“这本身就是你的东西，无论上边恩赐什么都应当是你的。”
“我实在不想与内宫再有一分一毫的牵连，”刘越眯眯眼睛，他的目光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窗纸，瞧着外间的一草一木，“看似金玉满堂，富贵温柔的地方，其实不过是一方华丽的囚牢，我原先年轻的时候，有些自命不凡，拼了命的也想往太医院里去。可是回来我进去了，我才发觉……原来帝宫的墙是那么的高，高的我只能瞧见那一抹天空。”
他轻轻的伸手为香炉里添进一丝香，似乎有些自嘲道：“我原先做学生的时候，和我师傅历游五湖四海，我见过世间许多疾苦，我以为做医者是要医好一个天下人的，可是那一年，我医好了天下的时疫，我医不好我最想医好的人。”
“大约，便也是从那一日起，”刘越淡淡一笑，“我也做不成一个好太医了。”
姜晞心里边有些发酸，看着他神情有些寥落，她只能缓缓安慰道：“人命天定，其实有些时候也不能怪罪医者。若刘太医就有同我回去的话，我保证你可以重回太医院。”
“不必了，”他轻轻饮尽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清茶，“我那一年从宫里出来之后，我在也没有碰过医书，再也没有医过一个人了，心死了，无人可医，无药可救……就让我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过一辈子吧。”
话音未落，却在这时突然有风吹动那帘子的声音，那声音十分乍然，等姜晞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却见面前寒光一闪，一道剑影从她眼见划过去。
她几乎可以在那刀面上可以瞧见自己在一瞬间瞪大的眼睛，一声惊呼，芙蕖赶紧把姜晞给一把拉起来，姜晞抬起头来时见那边从那帘子里边飞越出来数个身影，皆都是黑衣蒙面。
“刘越！”其中为首的一人从那帘子里缓缓走出来，“原来真的是你。”
刘越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眼见这人从中走出来一位身姿纤细的人不过这人一见便知道身份不同，只戴了一个赤金面具，只有下边脸露在外边，唇角间俱是冷笑，刚刚那剑便是这人一剑刺进来的，还好刘越反应过快已经躲过去了。
刘越瞧着那少年，这黑衣少年确实是个不速之客，不过他心下也有了几分把握，面色缓和了许多，只是道：“原是故人，多年未见，贵人还能一眼看出在下，可见这些年里，贵人过得并不好啊。”
那少年除却之前第一眼瞧见刘越的那一剑以外，似乎是已经极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升腾的杀气与戾气，他侧转过脸，隔着面具瞧见边上站着的姜晞与芙蕖，不知为何，姜晞隐隐约约觉得那双眼睛着实有些熟悉，而与此同时，那少年也略微停顿了一下。
少年嗓音干涩而朗彻，他只道：“你也说好多年过去了，那么你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肯好好的与我算这笔账？”
姜晞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事，却见刘越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似乎弥漫了一层凉薄的雾气，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苦笑道：“我原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也不过是在这世上苦埃些日子罢了，我的这双手已经许多年没有握过笔了，我的鼻子也很久没有闻过草药的味道了。”
“你不要指望我有些怜悯之心，”那少年语气刚毅非常，在面具之下那削薄的唇紧紧的抿着，几乎在不可控制的发抖，他缓缓的拿起自己手上的剑，笔直在指向刘越，“这是你欠我的，欠我母亲的，当年欠的如今就该还！”
姜晞见这样下去这里只怕要流血了，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便一边哆哆嗦嗦的走上去，一边道：“这位小兄弟……贵人，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
却见那少年面上似乎凝结了一层薄冰，抬起眼来看着她，顿时叫她心下一惊，那人只道：“你嫌自己活得不够？什么闲事都要管么？”
这口气……姜晞在内心轻轻的咒骂，怎么又是一个能把眼翘到头上去的性子。
“刘越，五年前的事情，”那少年咬牙切齿，似乎是恨到了极点，“我今日必须要叫你偿还！”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八十七章千山鸟飞绝（3）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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