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则站在王稽对面,眸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先生以为,若你此刻‘畏罪自杀’,是否会有人怀疑?”m.qikuaiwx.cOm
他已语出威胁!这越发验证了王稽的猜测。
王稽眼中透着淡淡地轻蔑之意,“丞相不必威胁于我,函谷关外,丞相就该知道,王稽若认真起来,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王稽的意志。王稽深知,丞相若想杀王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自有千万种方式。”
“丞相不杀我,自可说明活着的王稽于丞相有益,丞相何不说出你如此大费周章将王稽困于此处的目的?王稽愚钝,丞相若不明说,王稽是猜不出来的。”
王稽是聪明的,否则阅人无数的嬴稷不会将她招为谋士,她的心机城府虽不老练,可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成为他魏冉的心腹大患。
这样想着,魏冉的神情已认真了起来,“不管此事是否与先生有关,本相都想奉劝先生一句,只要与老夫无关,老夫可以暂且对你与王上合谋一事袖手旁观,然本相绝不允许魏灵之事再次发生。”
“本相之意,你与白起,要断便断得彻底,断得不留余地,你该知道,让他始终对你心存念想,于他未必是好事。”
不惜在两个女儿大婚之日闹上这么一出,甚至还让人秘密绑架了魏宁,原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魏冉当真是霸道且欺人太甚,他不仅要在事实上拆散她与白起,还要白起在心中再不念着她。
为何非要如此?他当真是连一点念想也不愿留给她么?
“我……若不答应呢?”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王稽的牙关里咬出来的。她握紧拳头,指节间噼啪作响。
魏冉便笑,居高临下,“先生以为,你成了这‘先生’,便有了选择?先生可曾认真审视过自己,你可有资本与本相对抗?你若不应,今日之事便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总有一日,白起会开始怀疑你的为人,会对你没了耐性,从此别说怜爱,恐怕剩下的只有厌恶了。”
“殊途同归,无非是时间长短而已。”
这“先生”二字,明明是嬴稷对她的敬称,可如今从魏冉嘴里谁出来,却带着明显的嘲弄。他太清楚白起与自己之间的关系,那是即便被棒打鸳鸯,依然割舍不断的情意,而这份情意,也成了魏冉心中的一根刺,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出手,替魏宁拔出。
对于魏冉这般从来瞧她不上的姿态,王稽从未介意过,她介意的,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在羽翼未丰之前,她无力对抗,唯有承受。
离开了田地又如何?在这秦国,她还是逃不脱被人摆布的命运。其实,身在何处都是一样的,若想不受人安排,只有她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舅父!”这是嬴稷的声音,话音刚落,他已带人冲进了狱中,目光在王稽身上仔细查看着,直到看到王稽安然无恙,这才终于安下心来,对魏冉道,“寡人已听说,先生有绑架魏宁之嫌,然寡人以为此事尚有待查明。”
“地牢阴森,先生身体有素来羸弱,寡人以为……”
话未说完,已被魏冉挥手打断,“此事是否为先生所为,老夫确实并无证据,然老夫的怀疑,也不是空口无凭的,具体如何,想来先生心里最清楚。”虽是同嬴稷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王稽身上,带着浓浓的警告。
看罢,他又转身,视线越过赢芾,直接看向站在最后的白起,眉峰一竖,“你如何到此?大婚之日,原该是一身喜气却偏偏跑到狱中,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从白起入这牢狱开始,王稽的视线便下意识地躲闪着他,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感觉到,那个犹穿着黑色淄衣的身影一直在看着自己,视线片刻未曾移开过。
听到魏冉同自己说话,白起收回落在王稽身上的视线,他拱手道,“小婿见过岳父。”还是清朗的声音,还是稳重的姿态,一如他与自己相识的这许多年。
他已唤魏冉为“岳父”,从此他们便当真成了一家人。
王稽只觉心脏蓦地缩紧,她别开头,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先生乃白起故交,被掳走之人又是白起的新婚妻子,白起自该前来询问。来狱中之前,白起已听内子说,掳走她的人口音与咸阳城内的秦人一致,先生到底来自外邦,想来也不至于勾结老秦人来陷害内子。”
“何况,白起了解先生。先生虽看似心中纳有丘壑,骨子里却是一片坦荡真诚,她绝不会害内子的。”
他说得那般肯定,他对自己没有半点怀疑,这让王稽隐忍的泪水忽然决堤。趁着众人不注意,王稽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回头时,已是一切如常。
久未说话的赢芾如今也打着哈哈,“是啊,舅父。此刻无旁人在,赢芾也就不讳言了,王稽就算再聪明,到底也是女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今日之事,想来是有心人诚心搅黄舅父的好事,舅父该从政敌入手,也许是他们东山再起了。”
魏冉冷哼一声,眸中却透着精光,他回道,“既然王上、泾阳君还有老夫的女婿都认定此事并非先生所为,老夫便也不再为难先生。你们便将她带回去,然若老夫一旦发现是先生所为,还请诸位再莫阻拦!”
“那是自然,秦法严明,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先生?”嬴稷回道。
魏冉满意地点头,招了招手,让狱卒拉开了牢锁。
王稽低头而出,乖乖地站在嬴稷身后,跟着他一同离开狱中,视线却始终看着地面。
“先生!”魏冉的声音在身后又起。
王稽顿住脚步,尚未转头,胳膊却忽然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胳膊上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正是白起的手。
王稽的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清楚,这是白起在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因为这份坚定的守护,王稽所有的焦虑与不安瞬间消弭,她冲白起嫣然一笑,转过头去,直面魏冉。
“不知丞相唤王稽,所为何事?”
魏冉的神情,复杂而诡异。
一刹那间,王稽忽然理解了魏冉。旁观者清,白起对感情的执着,白起与她之间的情分,想来魏冉是最清楚的,在拆散他们之后,打消白起对自己的念想,便成了他迫在眉睫之事。
他重视白起,所以他不会杀自己,死掉的她只会让白起更加怀念。就算陷害她,他也不敢让白起发现,白起为人坦荡,定然不屑于与满脑子阴谋算计的魏冉为伍。在白起如此信任自己之际,他能做的,唯有一次又一次为她制造麻烦,惹白起怀疑她的为人,最终与她渐渐疏远。
那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最基本的袒护。
纵然白起为丞相府的女婿又如何?纵然他唤自己为“故交”又如何?他对自己的守护是不由自主的。
想至此处,王稽心中快慰,继而又忍不住酸楚起来。
“无他,老夫望先生,好自为之!”魏冉说道,双眸忽然变得犀利。
如今不过刚至冬日,昨日的大雪虽纷纷扬扬,此刻却在阳光照射之下,渐渐消融。仿佛那场大雪的出现,就是为了给魏家姐妹添堵一般。
四人出了牢狱,一时相顾无言,还是赢芾最先打破沉默,“先生自从相府出来后,又去了何处?先生可知,王上担心先生,已发动咸阳令在城中遍查先生踪迹,若不是今早收到先生入狱的消息,王上都快发动在齐国的人寻找先生了。”虽句句都在说嬴稷的好话,可赢芾的关心也是掩饰不住的。
感激地看了嬴稷与赢芾一眼,王稽道,“让王上与泾阳君挂念了。此事说来话长,待王稽回宫,再向二位禀明。”
“王稽想要同白起说几句话,不知可否……”她抿着嘴,话虽未说完,意思已非常明显。
嬴稷自然知情识趣,他指了指远处的一株古树,说道,“正好寡人还有要事要与泾阳君商量,我二人便在那树下等着先生。”
“今时不同往日,先生处境危险,暂时不要回你的宅子,与寡人一道入宫便是。”
“唯!”王稽点头应道。
嬴稷带着赢芾离去,如今这空旷的牢狱外,便只王稽与白起二人。世道多变,当日她二人独处时,她还说若她今生出嫁,便只嫁一次,便只嫁一人,如今他已有娇妻美眷在侧,看来她只能孤身一人了。
“我……”刚发了一个音,喉中忽然哽咽,王稽咬住嘴唇,许久未言。
还是白起先说了话,“王陵对我说,宫中有传言,秦王新得一贤人,年轻有为,颇得王上宠信,宫内宫外,都要敬称他一声‘先生’。他还说,那先生似与羽阳殿的连少使关系匪浅,宫中已有传言,说那先生与连少使已……”话至此处,白起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醉人谋更新,第一百三十三章:牢狱之祸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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