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光禄大夫，这是府中嫂夫人让小的送来的信件。”侍从恭敬地呈上手中的信匣。
一听是乐正白染的信，两人都眼中一亮。拆开信匣，才见竹简筏上所写正是今日之事。这落笔沉稳从容，可见乐正白染对此番局势早有预料。
“嫂嫂说太子起兵定不是因为造反，而是被逼自保，意欲铲除江充和刘屈氂等人。让我们先不必插手，太子起兵看似气势汹汹，但实则必败无疑。还说…”
金日磾急道：“还说什么了？”
“还说，若有人此时替太子鸣冤，切记不可呈奏皇上。以免皇上怒极之时牵连我等。”霍光沉声道。
“事到如今，谁还敢替太子鸣冤。”金日磾叹道。“我听说卫不疑和卫登此番也参与了太子起兵之事，若太子兵败，那卫家必定…”
两人相视无言，但所想已然明了。乐正白染是铁了心的要铲除卫家的每一个人，即便是太子起兵，殃及长安城的黎明百姓，她也是全然不在乎。
虽然霍去病与查伊的死，叫霍光和金日磾心中也对卫家充满仇恨。但说到底，仅因私人仇怨就牵扯进无辜百姓的性命，实在叫人心中戚戚。
长安城风云突变，但太子终究只是太子。刘据去大营调兵却遭驻营将军任安拒绝，而前往长水等地调兵的人，却被丞相刘屈氂的手下认出处死。
太子一时独木难支。只得匆忙率领死囚和宫中侍卫军队，与丞相带来的精兵强将交战。一时间长安城中杀声沸腾，随处可闻兵刃相接的声响。
喊杀声和剑刃碰撞声接连数日都未消停。光禄大夫府大门紧闭，下人们都吓得整日瑟瑟发抖，不敢出门。只是隔着窗户，便可瞧见外头双方挥戈相向的景象。
乐正白染神色淡然，似是城中这些杀戮之声与她全无关系。她轻抿着盏中的菌根茶，这茶清淡无味，但却色泽鲜红如血。
她红唇染茶，茶水微漾。恰如此时长安城中处处血流成河，鲜血顺着城中的河道沟渠缓缓流淌，散尽最后一丝生命的余温。
霍祁大步走进前堂，手里拿着霍光送来的信：“母亲，叔父写信来说，皇上已得知太子以为他已病故的事，现在已移驾建章宫了！
外面有使者来报，说百官和百姓得知皇上尚且健在，如今都已不再拥立太子。太子已然兵败，出城向南逃窜了。”
乐正白染双目微闪，放下茶盏：“知道了，让你叔父沉住气，现在还不到他们开口的时候。”
“是！”霍祁沉声道。
盛夏夜里滚雷阵阵，闪电簌簌而过。椒房殿中一片冷清，唯留卫皇后微佝着后背在殿中焦虑地走来走去。她依旧红披凤冠着身，尽显皇后的华贵之姿。m.qikuaiwx.cOm
只是昔日清丽温婉的美貌面容，如今已被年老的斑点和皱纹所覆盖。她唇色惨白，眼中尽是无穷尽的不安。
“皇后娘娘！”一个小太监冲进殿来。“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兵败逃逸，皇上已经回了长安了。
现在皇上下令，所有跟随太子起兵的人全数灭族，非自愿跟随太子的，也尽数发配为奴！太子派我进宫来接您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原本就焦躁惶恐的卫皇后，听闻此言更是惊得脑中嗡嗡作响。她踉跄两步，眼中热泪滚滚。
从钩弋夫人得宠生下刘弗陵的那一天起，卫皇后就已料到会有今日。
公孙贺父子倒台，他们卫家所有的朝臣同僚就尽数消亡。她亦想反抗，但却已是孤掌难鸣。
虽然她早有预料，但她着实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绝情。先是杀了他们的女儿，如今就连他们的儿子也不肯放过！
千头万绪之间更是绝望非常。
窗外雷雨阵阵，闪电如同刀刃一般劈开黑夜。却不能使她的心里照进一丝希望。卫皇后痛哭不止，望着漆黑一片的雷雨夜空。
她绝望地哭喊着：“老天爷啊！你何以要如此赶尽杀绝，为何不肯放过我们啊！”
但是此番绝望之语，却也只是被隆隆雷声和倾盆大雨淹没了。
“皇后娘娘，别再耽搁了，快走吧！”太监催促道。
卫皇后掩面痛哭，但是哭泣之中却又带了几分凄然的笑意。
“罢了，即便我逃出这皇城又如何？不过是给我儿再加负担罢了。让他照顾好他的两个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已不能与他们相聚了。”
“皇，皇后娘娘…”
卫皇后转身摆了摆手：“你快走吧，快走吧！别叫人发现了你，告诉太子，让他沉住气。皇上只是一时糊涂，等皇上醒悟过来，他们父子定会和好如初！”
太监吸了吸鼻子：“是，皇后娘娘！”
待这太监离开之后，偌大的椒房殿终是只剩了卫皇后一个人。曾经这个象征着皇后地位和荣耀的椒房殿，如今如死一般冷寂。
卫皇后哀声痛哭着，缓步往内殿中走去。三尺白绫悬挂于房梁之上，她已不能再从内殿中走出来了。
大雨一连下了多日，冲刷着长安城中残留的血迹。血腥味逐渐消散，原本流淌着血水的沟渠，此刻也已恢复了清澈。城中的小贩商贾，此刻也已走出家门，恢复了往日的营生。
长安城里虽是一日日恢复热闹，但是皇宫中却依旧弥漫着沉重的惴惴之气。
皇帝俯首坐在承明殿中。案桌上烛火明亮，日光流泻而入，但皇帝却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十分费劲地看着手中竹简上的奏言。
霍光在殿前脱下鞋子，脚步几近无声地走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行礼。
“嗯，你来了啊。过来过来。”皇帝对霍光招了招手。“朕这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看个批文都费劲。你来念给朕听听，这些批文里都在说些什么？”
“诺。”
霍光恭敬地走上前去，接过一卷竹简细细念着。这些奏呈，大多都是在批判太子此番行为不当，控诉太子起兵谋反乃是大逆不道的言辞。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乐女传更新，第183章 将门陨落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